袁府。
“小姐,小姐,不好了!”春香急急忙忙从前厅跑过来,对宓儿大声道:“曹军已经打到城内来了!”
宓儿不紧不慢地回道:“意料之中的事情,你慌什么!”
“怎么能不慌?现在袁府已被曹军团团围住,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我们可怎么办啊?肯定是逃不出这袁府了!”春香的脸因激动而绯红,眼睛因急切而更加明亮。宓儿不禁脱口说道:“春香,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变得越来越漂亮了!”
“这什么跟什么啊。我的小姐啊!”春香翻了一个白眼,一P股坐在宓儿面前的凳子上,双手扶住她的双肩,盯住她的双眼,认真地说,“小姐,你该为自己打算一下了。是去是留,全凭你一句话,春香是一定要跟着你的。”
“春香!”原来这小姑娘也长大了啊,她是宓儿来“这里”后第一个关心她的人,从甄家到袁家,六年光阴,陪伴着她,不离不弃。名为主仆,实为姐妹,这份真情她又岂会轻易忘记。宓儿看着眼前这个娇俏的女子,这个真真切切在担心着她的女子,不再逗她,正色道:“你说得对,我们是该为自己打算一下了,不过,我暂时并没有打算离开袁府。”
“为什么?”春香吃了一惊。
宓儿喝了一口茶,抬眼看她:“眼下,曹操刚攻进城来,城内定然乱成一片。”
你我两个弱女子就算是逃出了这袁府,也是等于进了另外一个狼窝,根本无法自保。
“相反袁府被包围,也说明了一般人是进不来的,还要安全些。再者,你我现在又没有谋生的活计,到了外面怎么生活啊,坐吃山空也不是长久之计。所以,现在最好的办法是以静制动。我们先在这里看看形势再说。”
春香听了宓儿这番话,一颗心总算暂时安了下来。
宓儿来到花园,享受着这片刻难得的幽静时光。她对花花草草一向都不感冒,从来记不住各种花的名字,但是女人的天性――爱美,这一点宓儿也不例外。眼前这片林子不知是什么花,随着微风正渐渐飘落下来。花是粉色的,花瓣小小的,软软的,似飞舞的粉蝶般迷人,随着风带来一阵又一阵醉人的香气,沁人心脾。宓儿选了一颗比较粗的树,向着柔软的草地就坐了下去。背靠树干,哈!正好可以看完这片林子的美景,好像电视中日本的樱花纷飞啊。没想到以前只有在电视上看的东西,她竟在一千多年前亲眼看见了。管它是不是樱花,美就行了。
宓儿看着看着,闻着闻着,就这样不知不觉甜睡过去了。任由随风的飞花落在她的头上、脸上、身上。
许攸、郭嘉等人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漫天的粉色,像是花雨一般,在这花雨之中,却有一位比花还娇艳百倍的佳人,此刻正酣睡着,丝毫没有察觉陌生的气息在周围流动。众人皆被眼前的少女所吸引,走到她身旁却都没有唤醒她,就这样在一旁看着。
树下的少女身着一件雪白的衣裳,由于有了粉色的点缀而显得更加有生气,脸颊因酣睡而泛起了红晕,不点而朱的唇微微开启,嘴角似带着一份若有若无的笑意。
良久,许攸沉不住气了,道:“郭先生,你看我们是不是……”
郭嘉看向他,用手比了个轻声的动作,制止了他将要说下去的话,不过,突兀的声音还是惊扰了宓儿,娥眉蹙起,美眸缓缓张开。
郭嘉望向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无法不感叹上天造物的奇妙,眼前的人儿,不但有着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还能保有如此纯粹干净的气质,真让他大吃一惊。他本以为,能够让主公迷惑的必是妖冶动人,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现在一看,才知道自己错得离谱。
郭嘉注视着的那双眸子,里面闪过一丝惊讶,接着便是毫无波澜了,平静地注视着他们几个不速之客。让他不明白的是这女人脸上怎么会没有惊慌失措,哪怕一点点都没有。除了他以外的其他几个均是身着战袍铠甲,手持兵器,将她围困在中间,她却能在这种环境中镇定自若,单是这份胆识就异于常人,不简单!
宓儿站起身,抖下一身的落花,因睡醒后的寒冷而微微打了个寒噤,然后扫视了一下来人。宓儿将目光落在郭嘉的脸上,说道:“你们是曹操的人。”
听她直唤主公的名字,郭嘉心里一震,但表面上还是文质彬彬地回道:“正是,在下郭嘉,敢问您可是甄夫人?”
“不错!曹操让你们来是什么事?”宓儿没想到,这个温和的中年男子竟是郭奉孝。
其余几人皆对宓儿直呼曹操名讳不满,想要发作却被郭嘉阻拦了。
“请夫人跟我们到大厅一叙,主公有话让我带给夫人。另外,也请夫人见一个人。”
说罢,郭嘉比了个请的手势。
宓儿处变不惊:“我说郭嘉,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事?这里是袁府,我现在是这儿的主人,所以在这里,发号施令的人是我,你和你的主公,都没有权利命令我做任何事。”
许攸忍不住了,对宓儿冷嘲热讽:“你还以为自己是袁家二少奶奶呢,现在已经是阶下囚了!”
郭嘉倒也不恼,向许攸使了一个眼色,看着宓儿道:“夫人,主公吩咐我们要礼遇夫人,不可伤夫人分毫。”接着,话锋一转,“不过,主公可没有吩咐我们礼遇袁府的其他人,所以,夫人请三思!”
宓儿一惊,暗道:“好你个曹操王八蛋,尽是挑人的软肋。就算我能不顾袁府的其他人,那春香呢?她的生命我也能不在乎吗?”
“好,我跟你们去就是了!”宓儿冷哼一声。
又是这个大厅,宓儿一跨进这里的门槛,双腿开始止不住地打哆嗦。就在昨天,这个厅里死了几十个人――一群生前得不到丈夫宠爱的怨妇,她亲眼看着她们死去,一个一个的在她的眼前倒了下来,还有她的婆婆刘氏。想到刘氏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宓儿就不禁寒从心生,她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背靠上了紧随其后郭嘉的胸膛,霎时间,一股暖流将她包围,驱散了不少寒意。
郭嘉背对着宓儿,没有看到她脸上的恐惧,感觉到突然靠过来的娇躯,他不知所措,斯文的脸庞一阵潮红。
宓儿突然意识到两人现在的姿势太过暧昧,忙离开那个温暖的怀抱,定了定身,双眼直望郭嘉,真诚地说了一句:“谢谢你!”不等郭嘉反应,宓儿已转过身了。
大厅之内还站着几个人,皆是身披战甲,衣着散乱,身上还带有血迹,看来是刚刚才经历了一场战斗。他们几人一见宓儿,皆是大惊,然后各自神色复杂,其中一个上了年纪的道:“这女人万万留不得啊!”
此话引起了一片迎合之声。
“是啊,昔日夏桀为妹喜亡,殷商为妲己亡,西周因褒姒衰。这女人如此红颜,定是祸水!”
“就是,当年董卓进京,各路诸侯几十万大军奈他不何,可是,一个弱女子却让她命丧黄泉。”
“主公这次打着她的名号攻城,世人定以为主公是个贪图美色之人,有损主公的威望,倒不如现在就杀了她。”说着,真的举起剑向宓儿走来。
郭嘉赶忙要阻止,不过还没来得及出手,此人就已经走到宓儿面前,举起了剑。
宓儿不惊不慌,对来人绽出最美的笑颜。那人呆住了,举起的剑也放了下来,如此美丽的生命,怎么会有人舍得终结她呢?
不只是那人,屋子里所有的人都被她的笑容迷惑了。今天,众人总算能体会到“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这句话的意思。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种笑容能让人痴迷而不知所以。
接着,宓儿的娇笑变成了冷笑,眸子中不见丝毫温度,她环视着厅里的所有人,朱唇里吐出的话语像是一颗重磅炸弹砸到他们心里:“一群无知的蠢蛋!”
这句话把大家从刚才被那一笑而迷惑的状态拉回到了现实当中,刚才口口声声要杀她的人,却被她的一个笑容所迷惑了。听到宓儿的话,无疑像是被扇了几个耳光,众人都恼羞成怒了。
“你刚刚说什么?”刚才举剑的那人咬牙切齿地问,目光中透出凶恶。
宓儿正色道:“我说你们是一群无知,自以为是的蠢蛋!你们不是妲己、妹喜、褒姒、貂蝉,又怎么会体会到她们作为女人的苦楚?你刚才所说的夏桀、商纣、周幽王、董卓,哪个不是残酷暴虐、实施暴政的昏君?他们自己无心国政,不求上进,沉溺于酒色之中,他们的灭亡,是咎由自取,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可是,就是有你们这样一群自大的人存在,颠倒黑白,混淆视听,把祸国殃民的帽子扣在了几个女人的头上。她们长得美有什么错,错的是男人,是男人的贪心和占有欲,把最美好的东西掠夺到自己身边,然后在灭国的时候刚好可以堂而皇之地将一切过错推卸给女人,好像他自己也是受害者一样,不是吗?”
厅内沉寂下来,他们想辩驳,却找不出一个有利的事实来。他们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是对的。他们刚才的那番话现在想来是多么的可笑,一群堂堂七尺男儿,今天却被一个小女子说得哑口无言。所以,他们沉默了。
郭嘉听了宓儿这一番义正词严的话,心中大为吃惊,本以为她只是容貌生得美,没想到还是一个有胆有识的奇女子。这番话让郭嘉对她刮目相看。
良久,郭嘉才站了出来,打破了这个僵局,道:“夫人,可还记得,刚才我说要你见一个人的。”说罢,令士兵带了一个人上来。
此人浑身血迹斑斑,披头散发,双手被反绑于身后,样子好不狼狈,宓儿定睛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审配。
审配抬起头来,一看是宓儿,突然发疯一样地冲上前来,看那眼神似要把宓儿千刀万剐,不过及时被一旁的士兵拉住了。但是他人虽动弹不得,嘴里却仍旧骂道:
“你这个贱人,是你害死了主公和袁氏一族!”
众人听他这样说,都有些不解。审配却像是刹不住话匣子了一样道:“早在你未过门之时主公就找人给你算过命,说你命中克前夫,助后夫。那时我就极力反对你进袁家的门,主公却说那是江湖术士之言,不可信。没想到此话真的应验了,你勾结曹贼,残害袁氏一族,我就是死,也要杀了你,不能叫你再助那曹贼成了大业!”
此话一出,其他几人莫不对宓儿另眼相看,只有宓儿在心中苦笑,自己又被利用了一回!看来这审配是想留下宓儿的一条性命,好在日后能为袁家报仇。不过他这回失算了,自己是不可能为袁氏报仇的。
郭嘉见宓儿不言不语,以为她是被审配的疯样吓到了,就下令将审配带下去。
审配被拉下去的时候,嘴里还在声声念叨:“我要杀了你,妖女!”
折腾了半天,他们终于要走了,郭嘉待其他人走后,对宓儿说:“甄夫人,我家主公吩咐了,为了保障您的安全,袁府会派兵把守,最近一段时间请不要擅自出府,等到适当的时候,主公自会来相见。”说完,转身要离开。
宓儿喊住了他,说:“你帮我带一句话给他,我――不是任他操控的玩偶!”
郭嘉听后身体微微一震,说:“定当带到!”然后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