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2月2日,我应邀在伦敦大英博物馆表演“张强踪迹学报告”之“行为书写”的第二场。
表演过后已是中午时分,伦敦大学的W先生,向我引见了来自国内某重要研究机构的两位学者。其中一位对于中国书画颇有些草根式的兴趣,他拿着前一天《独立报》刊发我表演图片的报纸,见到我激动不已,说我太不简单了,居然把一位金发美女涂得脏乎乎的,她还在那里傻笑呢。而且把他看表演时即兴写的一首诗读给我听,大致什么“来自东方神秘客,污墨泼向西洋女”。
开始的时候,我基本上是当做热闹来听,而愈到后来愈觉得味道不对了,我就向他们询问:你们觉得这个作品的意义在哪里?
……糊弄洋鬼子的东西,还有什么意义呀?哈哈。
看到我困惑的表情,W悄悄对我说道:这两位可是以后院士级的人物噢,他们凭借着在自己领域中的重大发现,被国家派出来镀金的。
我于是向他们问到,你认为最好的艺术是什么呢?
“齐白石,徐悲鸿呀!”
你们喜欢的西方现代艺术家有哪些?
“凡高的向日葵还可以,毕加索就是骗人的喽!”
言及于此,不觉惕然心惊,让我意识到这样一个连锁的严重问题。中国大学的排行是由某些院士票选的,如果这些人成为院士,美术院校的排行的标准又会自然地被修正。而如果这些人成为市长,那么这个城市的文化形象就将决定在他们狭窄的趣味之中。
回想一下在英国看到的情况,就不难发现,他们的全民视觉素养的教育,是被贯彻在日常被制度化了的行为之中。
我在伦敦大英博物馆看到的是许多小学生在非周末时段地出入、参观。
而在现代泰特美术馆看到的则是许多中学生模样的人,由老师带领着在临摹毕加索的油画和博伊斯的矿石。
通常的每周总有几个晚上,各个博物馆要举办定期的讲座,而吸引一批来自社会各界有兴趣的人,甚至剑桥大学的一些学生,也会乘电力快车赶来听讲。
于是,我们可以看到这样的情形,在国内的许多现代艺术展现场合,为什么当一些中国的观众因为不懂而谩骂和诅咒的时候,在场的西方人往往会保持平静地观察态度,其实是现代视觉经验已经沉淀在他所接受的教育血液之中。
忽略掉人类20世纪整整100年的现代视觉经验的积累,也许并不那么可怕。可怕的是20世纪的整体科技、哲学、人文所已经遭受到的现代视觉智慧的浸润的这样一个事实已经形成,更不要说那些更为紧邻的学科——建筑、服装、设计、工业造型与现代艺术的血缘关系。
中国的科技、人文就是在这样现代视觉素养残缺的背景下,缔造了缺乏先天原创性品质的东西。
因为技术链条是可以弥补的,而现代视觉素养注定要从大学之前完成的,所以,它的弥补也就几乎成为不可能的。
低劣的视觉语境,必将造就低劣而残缺的视觉判断力。
……周而复始,贻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