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企业家章功孝先生举办这个茶话会,感谢各位朋友在百忙中、寒冷中能来相聚!
这个茶话会,在几个朋友动意要办时,我是谢绝的。我的想法是,虽然聚会的缘头是《废都》得了法国费米娜外国文学奖,但获得这个奖对我来说,大体无所谓。因为作家写出的书还有读者在继续看就可以安慰了,而我大致已慢慢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但我拗不过朋友的好意,大家以民间的形式,朋友的身份聚于休闲山庄,我也就来了。我现在的想法是,这个奖在法国,法国又是小说大国,它毕竟对校正这本书的误读有好处,为更多的一层人去读,供作者产生一份写作的自信,但我也不主张都说获奖不获奖的事,以此时间谈谈文学艺术,谈谈我近年创作的长短,这样的话,聚会就更有意义了。
我已经是人进中年,一时的得失看得并不如以前那么严重,也正是如此,我仍在写作,而且更能心平气和。我写作是我的生命需要写作,我并不要做持不同政见者,不是要发泄个人的什么怨恨,也不是为了金钱,我热爰我的祖国,热爱我们民族,热爱关注国家的改革,以我的观察和感受的角度写这个时代。但我的这种忧患,常常被一些人曲解或者先入为主地去阅读我的作品,这是我的悲哀。但我坚信,文学是讲大道的,需要时空的检验,而产生的一切不尽人意处,首先我要检点自己,是我的能力弱小,只能继续去努力,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我幸运的是我活在中国发生伟大变革的年代,活在世界变得越来越小的时期,活在西安。今天来的各位朋友,有作家、评论家、学者、教授、编辑、记者、家乡父老、母校老师和从事别的行业的,正是你们一直在关注着我的创作,才给了我生存和创作的力量。春来池塘鸭知暖,树有包容鸟亦知。这是我终生要铭记的。
我在这里还想说的一层意思,在我年轻时,常常为名利而产生张狂意和挫折感,现在回想起来觉得发笑,世事的经见,使我不敢说我已成熟,但起码,我学会了理解和包涵,无论以什么目的、方式曾经烦恼甚至受伤的人与事,我并不记恨,我理解了各人有各人的生存环境,各人有各人的思维方法,不管是正面的和反面的,不论其顺耳和逆耳,对我都是一笔财富,作为人生活在世上,我都要快乐地享用。我母亲对我讲,她怀我的时候,先是梦见一条巨蛇缠腰,再是梦见遍地的核桃,她拣了又拣,拣了一怀。如果说迷信的话,我的命里有核桃运的一部分,核桃是砸着才能吃的,所以,我需要方方面面的敲打才能成器。
我没有什么可以回报各位,惟有继续写作品,不让大家的期望落空。
祈祷上苍,让我们的友谊长存!
1997年11月14日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