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玫的母校建校四十周年校庆,给白玫发来了邀请函。
这几年,流行同学聚会,也流行校庆。
白玫早就盼着这个校庆了。
校庆对于她来说,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这不仅是因为她有一种想要衣锦还校的渴望,更重要的是,她觉得现在能攀得上关系的人太少,校庆是个机会,可以和一些有权有势的同学拉拉关系,壮大一下自己的力量。
终于见到了母校的邀请信,白玫非常高兴,她多方打听,了解到,校友里面有很多处级以上干部,这次聚会,无疑是一次攀高结贵的好机会。
去参加校庆,总要有个对母校的心意吧?
这事,只能求助于穆局长了,带着笑容,白玫和穆局长商量了一下,想为校庆赞助一万元钱。
穆局长没有同意。
按他的意思,捐助五千就行了:“咱们现在是一个穷单位,下属企业都不景气,职工都没有钱发工资了,局机关的日子也过得很艰难,你带这么多钱去捐赠给学校,是不是影响不太好啊?这要是让下边人们知道了,恐怕对你我都不是个好事吧?”
白玫颇不高兴,她说:“下边怎么会知道呢?只要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过去办的事,不合规定的多了,哪一件让下边知道了?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胆小,怕起这些愚民来了呢?”
穆局长不愿意看到白玫不高兴,思索了一下,还是觉得她的想法不妥,说:“我看还是小心为妙。”
话说到这个份上,穆局长还是不答应,白玫也不好再多说了,毕竟人家是一把手。她生气地走出了穆局长的办公室,心想,这是我自己的事,他当然不能叫我出这么大的风头,如果是他的母校要办校庆,他就不会说这些没味的话了,说不定他还要多交一些呢。
想到老穆为人“死性”,他认准的事,不好扭转,只好自己解劝开,不去生气。
回到办公室,白玫还是不甘心。她想做的事,她一定会不遗余力地去做,不到最后,她不会放弃。
这件事,思来想去,还是有办法的。
企业局下属企业大多效益不好,但是,还有几家能维持着,白玫屈指数了一下,硕果仅存的还有七八家企业。又掂量了一下和各企业老总的关系,这些年,她最信任的人还是于占海。
何不到金江去要些钱来用,现在,金江的日子还是比较不错的。
想到这儿,她给于占海打了个电话。
于占海的回答出乎她的意料。
“现在,咱们企业日子不好过呀,白局长,你也知道的。捐那个闲钱干什么?现在各学校都搞这个东西,当然有些人是从中得利的,但是,我对这个事很反感,我们母校也弄这个了,也是要我们这几个条件好一点的同学多出点钱,我就不高兴。我劝你也别拿这份冤枉钱了。不是我舍不得,如果是你白局长缺钱花了,我二话不说,拿上我自己的钱给你送过去。可是,做这事,实在是不好说呀,这样吧,明天,明天中午,我好好请请你,饭店是咱自己的,吃饭不用交钱。”
于占海居然跟她打上了官腔,听了这话,白玫气得要死。心想,于占海居然敢跟我来这一套,这不是反了吗?
“你也不用请我了,你现在翅膀硬了,用不着我了,我也不求你,谢谢你的邀请,再见!”她用力地摔了电话。
于占海嘬了牙花,白玫恼了他了。他想,这么多年的关系了,明天请她吃顿饭,她应该可以原谅他吧。
这次,白玫觉得受了奇耻大辱。
本来,还要过一段时间,才研究企业班子的事,她放下电话,心里不能平静,马上就找到穆局长:“这两天没事,研究一下企业班子变动的事吧,今年怎么安排,咱们也该拿个主意。”
人事任命的事,一向是一把手一言九鼎。至少,企业总经理的任命,是正局长一个人说了算,管人事的副局长,只能在副经理的任免上,有权参与一部分意见,也不能拿大主意。
穆局长是老实人,一向放权,人事的事,都是白玫拿大主意。为这事,气得高小志说:“真不知道,他这样的人,是怎么当上局长的,当个局长也是受罪。”
今天,穆局长觉得刚刚驳了白玫的面子,要给她个台阶下,马上同意研究人事变动的事。这事,已经形成惯例,他俩商量好了,然后在会上通一下,别的局长没有机会参与研究,只是负责同意就行了。
这次开会,范围很小,只有三个人参加,办公室主任负责记录。今天,白玫的最大目的,就是让于占海离开金江。
她说:“宜民,弄到现在这个地步,真是让人痛心哪,我们不能让宜民就这么衰败下去,我们得让一个有能力的人来拯救它,那可是朱局长辛苦创下的家业呀。你说是吧,穆局长?”
穆局长点了点头,办公室主任没有发言权,只是负责记录。
白玫又提出了人选:“我看占海这几年本事是大了,把金江管理得不错,虽说没有大的成绩,毕竟还在维持着,这在咱们企业局就算是不错的了。”
“咱企业局已经没有几家好企业了,占海还算是不错的,要是让他走了,对金江,是一大损失,再者,让占海从他辛辛苦苦搞起来的金江到宜民那个破烂摊子去,对他也不公平。干得好,不但没有奖励,这不等于是惩罚他吗?他心理上怎么接受?”穆局长说出了他的看法。
“我不这么看,我觉得,用好一个人,能救活一个企业,我们要把能人用好,让他充分发光发热。我觉得这样才能发挥干部的潜能。”白玫坚决地说。
“这也不是我的发明,咱也是跟领导们学的,冯副市长就是这种观点。”见穆局长沉吟不语,白玫又补充说。
白玫提到冯副市长,穆局长就不说话了,他知道,白玫这是用她和冯副市长的关系来压他了。
最近这段时间,穆局长总觉得精神短少。他自己都觉得奇怪,别人当上官有病也能好了,他当上了官,为什么老是有一种要得大病的感觉呢,觉得累,觉得不舒服,觉得烦,觉得力不从心,怎么就享受不到别人那种美妙感觉呢?
看来,他真不是个当官的材料。
他是个弱将,管不了手下这些强兵。
他想起来,朱志宇曾经对他说:“要想当官,你可以无情无义,但是,不能无法无天,你可以做个好人,但是,你不能没有坏心眼,当你面对调皮捣蛋的手下时,你不能束手无策,你要比他还会坏,你才能治得住他,你要是没有两下子,你就不能在你的位置上坐稳。你还要赏罚分明,赏功才能表彰辛苦者,罚错才能警示不轨者,只有这样,你的工作才做得轻松顺当,你的手下人才服你。当然,你也不能死心眼儿,要学会圆滑地处理各种人际关系。”
现在穆局长真切地体会到,他是没有能力在他的位置上坐稳的。至少现在,他就不能以他的职位,他的气势压倒白玫,他说:“也好,你看着行就行吧。”心里却又想:于占海呀,对不起了,牺牲你了。
会议的情况,于占海很快就知道了。
于占海舍得花钱,很会走关系,单位搞得这么好,这些年赚了钱,他怎么会不走一些社会关系呢?用他自己的话说,他又不傻。他在局里颇有一些朋友。办公室主任当然也是他拉拢的对象,他把主任的妹妹和妻妹都安排在金江上班,这一次,他的投资就有了回报。办公室主任忙把这一消息告诉了他。
于占海得到消息,脸都气紫了:“这娘们儿,她的手真的这么黑?这些年,我对她,可真是尽心尽力,我帮她办了多少事,迟局长在的时候,我就是他们的心腹,别的不说,在她不得意的时候,也只有我逢年过节去看望她,给她送点年礼,她缺了什么也只有向我来要,有私事,来我这儿吃饭,我从来没有说过一个不字,现在,就为了这么一点小事,我还提出来明天请她,也算是给她个台阶,免得她心里不痛快,想不到,她居然这么快这么狠地对我下了手。真是一只狼啊。嫌钱少,想多捐,不会自己赚呀?去学校,那么多的校友呢,每天晚上都能赚,这个婊子。”
“老于,别只顾说气话了,还是想想办法吧,她这人,也不图别的,只不过是要钱要东西罢了,你晚上去她家串个门,也许还能够挽回,但是,有一条,可千万别把我给出卖了呀。”
“行了,主任,咱俩这些年了,我老于的为人,你还不知道吗?我能做那事吗?改天我好好请你。”
见老于心情平复了一点,办公室主任抽身走了。于占海想了想,没有别的办法,赶紧封了一个一万元的红包到白玫家来。
“白局长,八小时以内论职务,八小时以外称哥们,这是咱们的规矩吧,我说妹子,不是当哥的说你,你这人就是太实在了,当时,你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开会,也不好明说你,你说,咱有那钱,自己花了多好,干什么要给了别人呢?哥我把钱给你拿来了,但是,不许你捐给学校,这是我为我外甥捐的,给小凌岳个零花钱,你可不许给我捐出去。听哥哥的话,没错。”于占海把红包放在了桌子上。
有了红包,白玫不再生气。她觉得她现在和金钱特有交情,不管是什么事,只要是金钱出面说情了,她一定会给面子的。
“看你,大哥,这是干什么呀,又给这孩子钱,都快把他惯坏了。以后可不兴再给了,我都替他不好意思了。”白玫说着,也不去接钱,于占海把红包放在了茶几上:“妹子,你照顾哥哥,哥哥疼爱小外甥,咱们是自己人,我不疼他疼谁呀?放心,惯不坏的。”
“哈哈,照顾哥,当然,当然,我会保护好我哥哥的。”白玫给于占海吃了定心丸。
第二天,白玫找到穆局长说:“我昨天回去仔细考虑了一下,你说得对,让于占海离开金江,对金江,的确是个损失,宜民的事,先放一放吧,要不,让他们那个副总葛开端干吧。那小伙子倒是挺能干的。”
白玫掂量着,这个葛开端已经给她送了不少礼,比别人,表现好一些,只有把这个位子给了他,才能带来更多的回报。
穆局长没有反对,葛开端就上任了。
这两件事的过程,很快传了出去。下属各企业再有了什么事,大家都知道,找白玫要强过找穆局长,白玫在局里的权力更大了。她成了局里真正说了算的人。
吃水不忘挖井人。白玫知道,她的权势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冯副市长的支持,她大把地给雅萍花钱,只要是雅萍想要的,她都会满足她。
现在,雅萍不是过去的小女孩了,她不再满足于吃好穿好,她在闹市区租下了一个大房子,自己开起了歌厅,当起了老板。工作对于她,已经没有了吸引力,她现在很少再去单位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