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很长时间,李冬才回到单位。
在路上,他想到了白玫可能要进行的各种诘难,也想好了各种应对的话,包括回来晚的原因,是堵车。
李冬是多虑了。
从窗口见到李冬的车进了单位,白玫马上下了楼,只说了一句:“送我回家。”就再也没有话了。
李冬也不多说,开上车就走。
两个人较上了劲,直到进了白玫的家,谁也不说一句话。
林立已经出去了,白玫给他打电话,让他给腾出地方,说有事要和人在家里谈。
本来,林立没有去上班,在家里看电视,听说白玫有事,只好骑上他的摩托车出去,在外面转了一会,实在没有地方可去,只得找几个人打麻将。
白玫不允许林立打麻将。这次偷着玩,怕白玫知道了,又要大闹一场,心里发慌,输了不少钱,心里更害怕,连晚饭也没敢回去吃。大家都说赢钱的该请客,偏赶上赢钱的是个小气鬼,请他们在路边店吃了顿牛肉拉面。吃完了林立才磨磨蹭蹭地回了家。
白玫和李冬回到家里,一进门,她再也按捺不住她的怒气,大声叫骂起来:“好啊,李冬儿,你行啊,你现在长能耐了,有本事了,不是在老娘家里头当保姆的时候了,忘了是谁给你安排的工作了,忘了是谁把你借调到局里上班了,你以为你现在翅膀硬了,用不着我了,我告诉你,我能把你的工作安排好,也能让你滚回老家去种地,通宜市没有你的立足之地,你信不信?”
李冬一句话也不说,他太了解白玫了,他让她说,她说了有半个小时,连哭带数落,说到最后,没有词了,就问李冬:“你说说,你有什么话,你说吧,我给你说话的机会,我听听你有什么想法?”
李冬还是不说话,这是他对付暴跳如雷的人的绝招。
僵持了一会儿,白玫见他不说话,只好坐着,等他说话。等了一大会儿,不见说话,她知道,今天的李冬和平时不一样了,看来,要改变一下策略了。
白玫声音软下来,和颜悦色地说:“李冬,有什么想法,和姐说说,姐也是通情达理的人,领导干部嘛,总是比普通人素质高的。我今天发脾气了,那是为什么呀?我也是恨你有事不和姐说,说你,也是为了你好,你有事,怎么能不和我说呢?你连姐也不相信了,你还能去相信谁呀?”
见白玫终于冷静下来,李冬才说出一句话:“我总得结婚吧?”
“你要结婚?”白玫还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一个农村小子,能够做她白玫的情人,在城市里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他还不满足,他要结婚,也就是说,他要离开她,他的翅膀硬了,要飞了?
“不行。这办不到。”她气得眼睛都要瞪出眼眶,“我不答应!”她在屋里转了一圈,要找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要找一个什么东西,最后见李冬看着她,才没好气地问:“我的水杯子呢?”
李冬看了看她,笑了:“那不是在你手里了吗?”
白玫这才看到自己一直都拿着这杯水呢,她横了李冬一眼说:“笑什么笑,我告诉你,你好好想想,如果你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我不怪你,对你的看法,和以前一样好,如果你认识不到,你自己好好想想,我给你一天时间,明天你给我个答复。你走吧。”
李冬没有走,他坐在沙发上抽了一支烟,抽完了,白玫以为他有话要说,期待地看着他,谁知,他什么也没说,站起来就走了,这倒让白玫心里没了着落,愣愣地看他走了出去,门也没有关。
她也不关门,一下子坐在沙发上,眼泪不由地滚了下来。
“白玫,你已经堕落到什么程度了呀?你让一个小混混给甩了!让一个农村来的小子给耍了。你伤心了吗?你痛苦了吗?你觉得怨恨吗?可怜啊,美丽的白玫,聪明的白玫,大权在握的白玫,让一个一无所有的小子给玩弄了。”
“白玫,你也有过求人的时候,你和迟德瑞好过,你是为了他的权势,才投入了他的怀抱,你对他是毕恭毕敬的。你为什么和这个农村来的小子混到了一起?有什么功利的目的吗?不,没有,只是为了填补感情的空缺,只是喜欢他美男子的相貌,爱上他的英俊潇洒,你为他解决了工作,你把他变成时尚的城市人,为了什么?就是为了得到他的身体,得到他的爱情。”
“他是个什么东西?他竟敢抛弃你的爱,他居然敢!”
“白玫,你拿他没有办法吗?你把他赶回农村去。他也就别再做什么梦了,什么吴什么霞,他回他们村里去娶个村姑吧。让他去受苦,让他去受罪。看他还不听话?看他还牛吗?”
白玫一边流泪一边自问自责自怜,她骂,她哭,她发狠。可是,她就是舍不得李冬。
她不是爱他,但是,她贪恋他,她不能没有他。
她擦了擦眼泪,他已经走了,现在流眼泪给谁看?纯粹是浪费,有那闲劲,还不如想想该怎么办呢。想到这儿,自己起身把门关上,洗了把脸,干脆到卧室躺着想主意去了。
到了第二天,李冬没有找她谈什么,他只是公事公办地接送她上下班,什么也不说。
她知道这是较上劲了。看来这小子是非要结婚不可了,硬碰硬可不是什么好事,还是耍耍手腕的好。
主意总是有的,对付一个年轻的李冬不是什么难事,对付一个涉世不深的吴霞就更是易如反掌了。
白玫一个电话打到食品公司,叫吴霞到局财务科来帮忙。这样就把吴霞借到局里来了,也就是把这个情敌放到她的眼皮底下了,这回,看他们还能做什么。
李冬是晚上才知道吴霞被借调的事的,他知道,他的恋爱要泡汤了,吴霞绝对不是白玫的对手。就算白玫不把她和自己的恋情告诉吴霞,她也会狠命地欺负吴霞的。他气急败坏地跑到了白玫的家。
开门的是林立。
“白玫呢?”李冬不客气地问。
一见白玫从卧室里出来,马上上前抓住了她的手,林立见状抢到李冬面前说:“你干什么?”
李冬说:“没你的事。”
白玫也说:“没你的事。”
见老婆不让自己掺和,林立只好眼巴巴地看着他们进了白玫的卧室,并且关上了门。
“你听着:我不管你想干什么,我只告诉你一句话,我要结婚,我要找个聪明漂亮的女人,风风光光地结婚,这是我作为一个男人的面子。吴霞很合适,她很聪明,很单纯,她永远都看不透我的内心。这正是我所需要的。你要是让我痛痛快快地过日子,我们还会像过去一样的快乐,你要是不让我达到目的,那咱们就是恩断义绝,你可别怪我狠。到时候别说我没提前打过招呼。”
李冬眼里充满了血丝,白玫看了很害怕,她还从来没有见过他这种模样。
她嘴上强撑着:“你不用威胁我。我什么事没经过,我不怕这个。我只要你一句话,你说,你爱她吗?”问出这句话,她的身子颤抖了一下。她觉得好冷,她怕,她怕李冬回答一个爱字,可是,她又不能不问,她太需要知道这个答案了。
“哈哈,”李冬笑了,他坐在床上,把白玫轻轻地揽在怀里,“你这个傻女人呀,你这么聪明,怎么到了感情的事上,你还是这么傻呀?”
他不急于回答她,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她不再目露凶光,眼神温润起来,人也一下子软了,躺倒在他的怀里。
“我想明白了,我不怪你。因为我知道你这样做只是因为,你爱我。”
他看着她,她的恨瞬间冰释。
“那你还这样伤我的心?我从来没有这样爱过一个人,可是,你伤我最深。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绝情,这么狠心,即使不看我为你做的这么多事,我对你的这份感情,你总是知道的吧?你怎么忍心这样伤害我?不理我,不向我解释,还这么凶狠地对我,你怎么忍心呢?”白玫说着,泣不成声。
“我怎么不心疼你?你也不看看,你把我逼成什么样了?是的,我爱吴霞,但是,——你不要打断我,听我跟你说。——别管我爱不爱她,我只告诉你一句话,我对你的爱是真的,你是我爱的第一个女人,你教给我怎样做一个男人,从你这里我得到的太多,我对你的爱是深沉的,没有人能替代,你是我的依靠,你是我的老师,我不能没有你的爱。”
白玫注意到,他说的是不能没有她的爱,而不是不能没有她的权势。
“吴霞不一样。本来,我是不需要她的,我有你的爱就足够了。但是,我是男人,我是个要脸要面的男人,我要成家,我要有个让人羡慕的妻子,这不只是我一个人的事,这也是我们家的事,我的父母盼着我能快点娶到一个称心如意的老婆。”他看了看白玫,白玫的表情平静下来,他知道,她在追随他的思路。
“我需要结婚,你能嫁给我吗?我知道你不能。所以,我需要吴霞,我要娶她。我希望,你不要阻挠我娶媳妇,而且,我希望你帮我。我要在市里混得像个人样,这样我才能直得起腰,抬得起头。你理解吗?”
李冬态度温和。有了上次的较量,白玫知道,在结婚这件事上,李冬不会妥协。他出来混的目的就是出人头地,如果不给他这个机会,他和白玫的关系就失去了意义。
让他结婚也好,他有个家了,我们两个人的事也有个遮掩。
吴霞那丫头也没什么阅历,应该好摆布。
想到这些,白玫点了点头。
“你放心,她是不能取代你的,没有任何人,能取代你在我心目中的位置,我怎么可能离开你呢?你不要太敏感,好不好。”李冬这话说得很真诚,白玫知道是实话,离开了白玫,他生存的质量会下降的。
有了这一番谈话,白玫知道他还是理智的。
的确,他为什么要离开她呢?他上哪里去找这么好的事?又能做他的靠山,又能为他提供快乐。
问题解决了,关系还要持续下去,白玫说:“你这个混小子,你怎么不早说啊,早说,还至于让大姐生这么大的气吗?”说着拍了拍李冬的脸。
投桃报李,李冬也在她脸上吻了一下。
和好如初,两个人从白玫的卧室走了出来。
林立还站在客厅里,准备为老婆两肋插刀。
白玫说:“李冬和我说点单位的事,现在没事了,你送送李冬吧。”
李冬说:“不用了,我自己走吧。”说着,就跑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