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雅萍告诉她姑姑,她和华鹏已经谈上了对象,想让姑姑看看,这人行不行,要是姑姑不反对,她就准备嫁给他了。
她说,华鹏是华大夫的儿子,和他爸爸学的医,已经开始独立开方了,还有许多人找他看病呢,雅萍觉得,他是个很有才华的人,也很有主见,她说她喜欢这样的人,说不定,他将来会有一番成就呢。
“是啊,说不定,什么事能说得定呢。”白玫阴阳怪气地说。
“姑姑,你是不是不喜欢他,我妈说,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听姑姑的话,我已经让姑姑操了不少的心,也让姑姑伤了心,这回找对象,一定先要让姑姑满意才行。姑姑,你要是不喜欢他,我就不再和他来往了。”雅萍恳切地说。
侄女这样说话,白玫高兴了。她忽然想,雅萍嫁这样的人,也好,哪个女人不结婚呢,找一个平庸的丈夫,正好有利于她的事。
白玫改变了态度,高兴地说:“雅萍,你和你妈能这样对姑姑,姑姑心里当然高兴,你的事,姑姑能不关心吗?华鹏这个人,看着还不错,你没有说明带他来干什么,姑姑对他观察得不够仔细,你可要多了解一下,不要只看他长得好,找对象,是一辈子的事,关键还是人品。”
“姑姑,我知道,我觉得华鹏的人品还行。要不,哪天我再带他来一趟?”
“好啊,改天带他来家吃饭。”白玫大度地说。
第二次吃饭没有了以前的尴尬。
华鹏成为了白玫家的贵客,白玫买了许多菜,李冬和雅萍忙了三个多小时,弄了一大桌子,华鹏也不客气,大大方方吃喝,还和凌岳谈得很投机,一家人快乐地聚了几个小时。
白玫仔细观察华鹏的为人,看得出来,这个小伙子是个老实人,爽快,单纯,还有,老实人的通病——倔强。
“我这个侄女啊,从小娇生惯养的,没吃过苦,没受过累,你可得多疼她呀。”白玫叮嘱华鹏。
“是的,姑姑。您就放心吧。我不会欺负她的,疼她还怕疼不过来呢。我能和雅萍交朋友,我们全家都说,是我的福气。”华鹏忙着表态。
“这样我就放心了。我们做长辈的,只要你们高兴,我们心里就舒服,踏实。本来,我是舍不得我这么好的侄女离开我的,但是她大了,自己有了选择,我也不能拦着,只有祝你们幸福了。”
白玫的话,说得雅萍不好意思了,低了头说:“姑姑,还没定下来呢,说得就像真要嫁给他一样。”一句话,让全家人都笑了起来。
玩笑归玩笑,白玫总算是同意了他们的婚事,雅萍和她的小恋人这就开始买东西准备结婚了。
看到这两个人出双入对,想到自己的侄女居然要嫁给一个个体诊所的大夫,白玫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这华鹏兴高采烈的样子刺激着白玫,她想她一定要给这小子一个下马威,让他以后见了白家的人都要毕恭毕敬的,把雅萍当佛爷一样地供着。
华鹏再到白玫家里来的时候,白玫的脸色就不好看了,故意爱答不理的,华鹏觉得她毕竟是雅萍的姑姑,爱雅萍,就要尊重她家里的人,就要对她的姑姑恭顺,就算是为爱牺牲吧。
来往了几次,白玫越发来了规矩,对华鹏说话变得不客气起来。华鹏不高兴,对雅萍说,你姑姑怎么这样呢?她也太不尊重别人了吧?雅萍说,可能是她在单位当领导习惯了吧,她对我还是不错的,你还是敬着她吧,你多哄哄她就行了。
每到星期天,雅萍都要和华鹏一块去买结婚用的东西。这事儿,白玫一点也不帮忙,她心想,如果雅萍嫁的是方圆,她会不遗余力为她办一份最丰厚的嫁妆,现在这种情况,她不会给雅萍添一分钱,更不帮她置办结婚的东西。相反,每到星期天,她都会想出理由来叫雅萍回家一趟。
今天,又是星期天。
一大早,白雅萍就吃了早点,坐在宿舍里,等华鹏一到,就一块去买电视机。
华鹏说要买国产的,雅萍不同意,她一定要买一台进口的,华鹏说,中国人自己都不买自己的东西,还怎么来振兴中华?雅萍说,你少来这一套,我不唱那个高调,国产的,质量就是不如进口的好,爱国让别人爱去,我一个小老百姓,还是先爱我自己和我自己的人民币。
华鹏没再坚持,为这点小事和雅萍闹翻了,不值得。
过一会儿,他们就要去买雅萍相中的那台进口电视。
约定的时间过五分钟了,华鹏还没有到,雅萍开始生气,骂这个人怎么就不能早来一会儿等着她,刚骂了两句华鹏就推门进来了。
雅萍不说话,把手包往肩膀上一抡,扭头就走,华鹏知道,又生气了,向他撒娇呢,忙追上去,揽着雅萍的细腰,赔上了笑脸,刚要说话,雅萍的手机响了。
是白玫。她要雅萍到家里来一趟。
雅萍不知道姑姑又有什么事找她,她不再和华鹏怄气,吩咐华鹏,一定要买什么样的电视,然后,她坐上车到白玫的家里来了。
结婚,对于白雅萍来说,不像别的姑娘那么重要,她结婚,只不过是嫁人,“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她现在累了,要有一个枝头来停歇倦鸟,华鹏家里还算富裕,人也老实本分,想来不至于让她受太大的委屈,至于爱情,她已经不能唤醒它了。她并不在乎是不是能和华鹏出双入对地去买电视机,她在乎的是电视机本身。
刚到姑姑家,还没有进到屋里,只是开了门叫了一声姑姑,白玫就从里屋走出来说:“不用换鞋了,咱们出去一趟。”她穿上高跟鞋,顺手在雅萍腰上推了一把,两个人就来到了楼道里。
白玫领着雅萍到了宜民商场,挑了一台大电视,叫人装车,对侄女说:“冯副市长家里刚装修完,还没有电视,咱们给他送一台去。”
雅萍吃惊地说:“这要用掉你半年的工资?”
白玫笑了:“傻丫头,谁会用工资去送礼,送得起吗?这是我从宜民白要的。”
“那,不会出事吧?”看到雅萍这么单纯的脸,白玫又笑了:“越是这样,才越不会出事呢。你看,我从下面收了东西,送给上面,再用从上面得到的权力来管理下面,上面才会保护我,下面呢,才会怕我。这就是用他的钱送礼,再反过来治他——我的为官之道。”
雅萍还是似懂非懂,白玫不再解释,她递给雅萍一面小镜子:“雅萍,重新梳一下头,这是社交礼仪,以后在这方面要多注意,尤其是见领导的时候,不要衣貌不整的。冯副市长这个人,咱们有必要多接触。这个人,待会儿你一见就知道了,这是一个很有前途的人,人又年轻,说不定将来还能当省长呢,咱们原来那个金书记,不就当了副省长了吗?可是老金比他还大好几岁呢。以后,我岁数大了,有些事也跑不了腿了,你也结了婚,成了大人了,咱们家好多事就要靠你了,所以,我要带你多结识一些高层人物,这样,你以后的生活,才不会受委屈。”
雅萍梳好了头发,白玫也重新打扮了一下,很快到了冯副市长家门口。
冯市长是个很谦和的人,听说白玫给送电视来,已经在楼下迎接。
雅萍纳闷儿,他怎么不怕别人看见了说闲话。冯市长看了雅萍一眼,眼珠黑亮亮的,仿佛一眼就把人看透了一样,雅萍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领导,不由肃然起敬。冯市长问道:“这位是?”
“这是我侄女——白雅萍,雅萍,快过来,这是冯市长,叫叔叔。”白玫把雅萍拉过来,故意把副市长叫成了市长。
雅萍低着头,不好意思地叫了声“叔叔”。
白玫笑着说:“这孩子,没见过什么世面,还不好意思呢。”
“女孩子嘛,还是秀气点好,我就看不惯那些疯疯癫癫的新新人类,哪里还有一点女孩子样儿。不过,你可不能叫我叔叔,我想我还没有这么老吧,不要听你姑姑的,她思想太老套了,跟不上形式,要与时俱进嘛,咱们哪,不从你姑姑那儿论辈分,咱们是社会辈儿,你姑姑叫我一声哥,你也叫我一声哥,这样,才让我忘记了自己的年龄嘛。”
“对对对,还是冯市长说得对,我还是老思想,觉得只要是我的平辈人,哪怕比她小,也要让她叫叔叔阿姨,真是老土了。雅萍啊,快叫大哥,冯市长给你多大面子啊,这要是别人,别说是叫他一声大哥,就是想叫他一声亲爹,他还不要呢,对你可是高抬了。”
雅萍一声“大哥”叫出来,脸就红了,冯副市长哈哈大笑起来,说:“什么叫爹也不答应,我有那么傲慢吗?咱是共产党的干部呢。”说着就领着她们参观他的大房子。
房子真好,让白玫娘俩看着直眼馋,冯副市长说,他还有房子呢,只是没有说他还有多少房子。雅萍想,谁这么有福气,嫁给这样一个有能耐的人,岂不是像当了娘娘一样,日子过得比姑姑还要舒服。
仿佛看透了雅萍的心思,冯紫福问道:“雅萍,找对象了吗?”
“快结婚了,这孩子。对了,冯市长,等她结婚的时候你给她送嫁行不行,也提高一下咱的身份。”白玫笑着说。
“行啊,”冯紫福笑了,“只是不知道,雅萍愿不愿意让她这个大哥送呀?”他见雅萍一时没反应过来,就逗她说。
“我,当然求之不得了。”雅萍这才敢大着胆子和副市长说话,她能感觉出来,冯副市长非常和蔼可亲。
冯副市长说话算话,果然送雅萍出嫁。
华家没有当官的亲戚,一时竟找不到人来陪这位副市长,白玫也觉得自己这边比华家高了一头,因此很是挑了一些礼节上的小毛病,弄得华家人很不高兴,连帮忙的邻居也说,不就是一个副局长,有什么了不起?难道以后这门亲戚就不想走了?
华鹏没有说什么。他觉得,男子汉在这些小事上要有担待,何必太小气呢。可是到了晚上,他不再担待。他怎么也想不到,表面单纯,温柔可人内向的白雅萍居然不是处女。
华鹏思想传统,他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冷战从新婚之夜开始。
结婚第二天,华鹏吃过早饭就去了诊所,他父母让他在家里陪雅萍,他又不好明说,只说是诊所忙,不能让父亲一个人在那儿受累。这件事,华鹏还不想让父母知道。
在诊所,华鹏既是大夫又是护士,要开药方,也要给病人输液。
这一天,他老是给病人扎不上针,病人开玩笑说,他这是晚上太累了,他父亲也说,快回家去吧,别把病人扎坏了,那可就对不起人了。
华鹏不想回家。
雅萍正在歇婚假,如果她去了单位,等于告诉别人他们的婚姻是不幸的。
一个人在街上瞎逛了半天,直到十二点多,华鹏才回到家里。他妈告诉他说,雅萍回了娘家。他妈知道,肯定是他们两口子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可是问了几遍,儿子不想说,她心疼儿子,知道儿子心里是痛苦的,也就不再多问,给华鹏做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