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成武,成都人,是陪都有名的烂袍哥。他原是唐毅在成都警备司令部当谍查队长时的旧部。唐毅来到重庆任警察局长,他也跟随来到重庆,任保警第二大队的中队长。
曾成武在成都时参加义字袍哥,来渝后加入重庆义字的“孝义社”。后来自立门户,和寇忠大、李如德等人组织了一个公口,叫“融志社”,曾成武任社长。
曾、寇、李三人别的不会,估吃霸赊、敲诈勒索最在行。连唐毅都称他们为“三凶”。而“三凶”中曾成武为最。
曾成武坏到什么地步呢?民族路上的扬子江舞厅是达官贵人、阔太太小姐出入的地方,曾成武几乎每天晚上都在这里消磨时光。他并不下场跳舞,专干调戏妇女的勾当。看见哪个小姐、少奶人长得漂亮、身材好,他就待一曲终了舞客们回座位时,故意对正在行走的对象使绊脚,对方一趔趄将要倒地时,他趁机将人搂在怀里,占尽便宜。
袍哥人家本身最讲义气,“吃空不吃袍”。但曾成武不管这一套,江湖中人照吃不误。中山公园民俗戏院的老板王银山是义字“全义社”的大爷,曾成武的本堂弟兄。民俗戏院每上演新戏或有新角登台,都得向曾成武送票。有一次,因为送票没让曾满意,曾就派人到戏院后台把大锣提走。川戏没有大锣怎么唱?王银山慌了手脚,急忙向来人求情,说戏马上就要开场了,有啥子好商量,大锣是否先还我们。来人说,你跟我说等于白说。我是奉大哥之命来提锣的。要找你找曾大哥。王银山急忙去找曾成武。原来是戏票孬了,排数不好。王银山说,今晚已经没有办法了,明晚的票随便选怎么样?曾志武说,不行。你去把那两排的人请走。王说,已经卖出去的票怎么能叫人走?曾说,就说这是融志社早包了的座位。王银山好说歹说,曾成武才答应还锣。结果这场戏延误了将近一小时才开演。
又新戏院的经理周自忠与曾也是“孝义社”的弟兄。也是因为送票不如意,戏将开场时曾成武派人占据舞台,要周出来说清楚。周自忠出面解释,曾成武说:你有啥子资格跟我说话,到那边站着去。说着指挥打手将周推到厕所罚站。曾还不解气,叫一个打手掀开幕布,对台下满满一场子观众宣布:今天晚上的戏不唱了,各自回家!观众被撵走后,周还在厕所罚站两小时。直至曾成武一行离去,他才出来处理观众的退票。
用“无恶不作”四个字来形容曾成武是太恰当不过了。
1947年春天,发生了这样一件事。这件事起缘于一个叫卢三的女人。
卢三本名卢蕴华,是卢俊卿的堂妹。当时,卢三只有二十二三岁,青春年少,颇有几分姿色。卢三从小在绅粮家庭长大,娇生惯养,十分任性,想干啥就干啥,没人能管得住她。来到重庆后,耳闻目睹大都市的灯红酒绿、歌厅舞场,风花月夜中变成一个风流女子。卢三特别喜欢跳舞,经常去扬子江舞厅。曾成武就是在这里认识她的。
曾成武对卢三的姿色垂涎三尺,多次向卢三示好,请她去“心心”喝咖啡,都遭卢三白眼。卢三哪里瞧得起他。讲有钱,她父亲是巴县的大地主,每年收租几百担;讲势力,她的堂兄是仁字袍哥,响当当的卢俊卿卢大爷;讲背景,她是重庆警备司令孙元良的相好。这样的女人哪个敢惹?
但曾成武就敢。他每夜纠缠卢三不放,死皮赖脸,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式。卢三虽然也是泼辣女子,但拿着曾成武这样不要脸不要命的地痞流氓,似乎也没有多少办法。卢三就把这件事给孙元良说了,孙元良听了,没做声。
第二天,孙元良派人给卢三出了个主意。卢三听了,说:那一定要来救我哟。那人说,放心,啥子都是安排好了的。
过了两天,天将拂晓,警备司令部的巡逻队路经朝天门码头时,听见沙嘴河坝有女人大呼“救命!”巡逻队寻声找去,从沙滩上救起一个女人。那女人就是卢三。只见她头发凌乱,身上的旗袍被撕破,脚上只穿着一只高跟鞋,另一只不知去向。巡逻队将她拉回司令部,卢三立即向警备司令部报案。
她说,昨晚,她在“扬子江”跳舞。快要散场时,曾成武跑来对她说,外面有人找她。她就跟着曾出了舞厅。刚走到门口,几个彪形大汉就将她塞进街边停着的一辆吉普车上。吉普车一直把她拉到朝天门河坝。那些人抢了她的手表、项链、钱包,还动手动脚侮辱她。后来又叫她光着脚在鹅卵石地上走来走去,一直到天亮。为首者就是曾成武。
警备司令部接到报案,立即报告西南长官公署秘书长肖毅肃,同时又将曾成武平时的种种劣迹描述一番。肖毅肃一听大发雷霆,命令立即将曾成武逮捕,交军事法庭审判。
唐毅听说曾成武被捕,并交给军事法庭审判,知道是孙元良搞的鬼。他不敢去找肖毅肃,就直接找孙元良大闹。孙说,曾成武作恶多端,自作自受。抓他是肖秘书长下的命令,你找我闹什么?唐说,你别拿肖毅肃来吓我。哪个不晓得卢蕴华是你的姘头。惹毛了,我把啥子都端出来!孙说,你袒护手下的“三凶”“八恶”,干的坏事还少?端出来看哪个脱不到手?唐毅看见制不住孙元良,又对交军事法庭审判提出异议:曾成武不是军人,不该交军事法庭审判。孙说,案子是警备司令部接手的,你也在警备司令部干过,你说不交军事法庭交哪里?唐说,你就是想将曾成武置之死地而后快!孙说,以他犯下的罪行,枪毙十次八次都不为多。
军事法庭开庭当天,孙元良借口公干,到北碚去了。军事法庭审了几次,也没有审出个头绪来。扬子江劫案本是子虚乌有,卢三的说法又前后矛盾、漏洞百出,犯罪工具吉普车不知去向,其他犯罪人一个也找不出来。
再加上唐毅不断对军事法庭审判此案提出异议,于是又转到重庆地方法院审判。这个案子本来就审不下去,地方法院又有什么办法?地方法院的主审法官是个刚从中央大学毕业不久的年轻人,卢三很快就和他搞上了,不久两人干脆双双到南温泉开房厮混起来。案子随即不了了之。曾成武被关了半年多后被释放。
经过这一劫,曾成武在重庆再也混不下去,又回到成都。他住在一家旅店里。一天清早,有人敲开他的房门,问道:“你就是曾成武吗?”曾成武说:“有啥子事?”来人一言不发,掏出手枪对着他的脑门就是一枪,然后扬长而去。曾成武就这样死于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