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回忆过去我才忧伤,故事凄楚但泪水全无,我交由岁月打磨,任牵挂塞满瞳孔,不再奢望前世物欲,我所创造的一切都将统统归还。
——摘自《桑狼语录》
翌日接到一个面试通知,地点在人民南路四段。合上电话,我匆忙做了洗漱,挤上一辆空调公交车,摸钱投币时才发现钱包里只剩一张百元整钞。我对司机说赶时间忘带零钱,这厮不屑地横我一眼:“没零钱就下车换零。”通知面试的公司约我十点见面,看看手上的劳力士都快九点半了,眼见余钱不多,打车又舍不得,若坐下一辆公交车,肯定失约。
我焦急地摸遍全身,妄想找出一两枚硬币救急,却发现一个个口袋空空如也,绝望之际,一名少妇帮我投了两元钱,司机这才关上车门将车开离站台。回头我向少妇致谢,少妇非常谦逊,说人在江湖谁都有不便之时,区区小事何须言谢。那一刻阵阵温暖流淌心头,这世界还是好人居多,善良无处不在,我想要下少妇的电话姓名,转念思忖颇觉不妥,便站在她身后细细打量。
少妇肤若凝脂,满发飘香,这样完美的人,做了这样完美的事。公交车开了一站又一站,内心的温暖逐渐升华,我有些突发奇想,如果她是我老婆,她的怀抱何其柔软?何其安全?我先于少妇下车,临别前不忘再次道谢,少妇莞尔一笑,我差点软倒在车门口。
面试相当顺利,我知道其中有一股无形的力量作祟,这是一家地产公司,在康定有几个项目,待遇不错,唯一的缺点是出差频繁,而且每出一趟,短则两星期,长则三两月。这关系我在成都长足发展的问题,若要生根发芽,涉足房地产算是不错的选择,念及赵晴,死妮子模棱两可,我又担心她顺利辞职,真是如此,我得好好守护我们的爱情,再也不两地分居。一切都得从长计议,我对面试官说关于出差的问题回去好好考虑,面试官收起简历,十分友善:“我们等您的消息。”
从地产公司出来,陡觉街上井然有序,天上晴空万里。我到小商店买了一包红塔山将整钱打散,刚点燃一支烟吸上,谢骨干打来电话,兴奋得像个孩子,说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接了一份广告单,甲方要求设计一出抽象的城市画面。我连声祝贺,这厮提出“城市森林”的创意,让我给写一段文案。我满口应允,稍加思索,点开手机写下:
《城市森林》
城市就像一处迷林
你看得清高楼大厦
却看不清每一条道路
生活总围着你打转
辛苦奔走一圈
你又回到原点……
谢骨干收到文稿,只差没把我当成泰戈尔,说你娃真写得一手好诗。我淡然一笑,说咱们不就是迷失城市森林的羔羊么,几年前一无所有,几年后的今天一无所有。谢骨干很受感动,骂骂咧咧地说我总算讲了一回人话,我们激情枯竭青春依旧,依然苦苦找寻生活的出口。这厮随即忆起初到成都时的迷路往事,那些细节就像我和赵晴在幸福旅馆缠绵的记忆一样清晰。
六年前我和谢骨干在数码广场发传单迷失方向,昏头转向中穿过人南立交走到了华阳交界。这事在217寝室留下笑柄,土生土长的成都人陈守仓对我俩一阵冷嘲热讽:“你两个瓜娃子,不晓得叫一辆出租车!”谢骨干听了怒发冲冠:“老子有钱打车,还用你说!”为此我写了一段搔痒痒的文字作纪念:
其实回家的方向就是炊烟的方向;回学校的方向就是问一问路人、问一问路口执勤的“黄道婆”或热心交警。无论是一缕炊烟还是那些能指引正确路向的人,在现实的生存道路上,都被称之为生命中的贵人……
赵晴在我笔记本上看到这段话,竖起大拇指说:“亲爱的,你真有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