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出现的“牛皮癣”令我冲动,看着那些夸张的信息,我嗅到霓虹的腐朽。但我没有妥协,我得感谢它们:未将我拉下黑暗的地狱,反倒燃烧起远征的希望。
——摘自《桑狼语录》
银行和房东前仆后继:“钱、钱、钱!汪凡你什么时候交钱?”房东很好说话,我满怀歉疚,说正在攀枝花出差,临走忘了打招呼,真对不起,回来就把钱给你送上门去。房东高兴得合不拢嘴,说理解理解,年轻人应以事业为重。
银行却讲原则,理由在原则面前只能找抽。催款小姐的开场白十分客气,声甜如蜜,确认我就是所谓的“汪凡汪先生”之后,语气三百六十度大转弯。催款小姐咄咄逼人地问:“汪先生什么时候还钱?”我操起普通话礼貌地说正在西藏旅游,这里仿佛没有贵行的网点,叫我怎么存款?催款小姐十分自信,说汪先生你真会开玩笑,我行网络遍布全球。言下之意,除非我上月球,否则不论我身处地球的任何角落,都有存款机候着。我不假思索地说了一个地点,阿里,我问她贵行在阿里有无网点。催款小姐一下语塞,我趁机挂断电话。
谢骨干的际遇更差,自从和舞女瑶瑶结合,这厮的生活压力比我尤甚。瑶瑶身处霓虹,却善良贤惠,主动担负日常开销,令贫困潦倒的谢骨干获得从未有过的温馨。谢骨干说他爱上了瑶瑶的品质和隐忍。
瑶瑶和谢骨干的结合给了我启示和动力,没工作的日子,每天的工作就是找工作。在中华人才网、智联招聘等网站上投了数十份简历,接到数十个面试电话,这个过程就像吃了万年场的冷锅串串,窝了一肚子火。
翻箱倒柜找出几年前的“报喜鸟”西服,往事浮现脑海,毕业那年为买一套正装参加A大秋季招聘会,赵晴给了我一千块钱买西服,我问她怎么突然有这么多钱,赵晴说是她这几年存来给母亲买补药的。当时我就哭了,眼泪哗啦啦往下掉,我死活不要,赵晴异常生气,说穿得周正才能给面试官留下好印象,如能找个满意的工作,也算为我们的未来做个铺垫。
我将自己打扮得人模人样赶试,有几家公司让我提供大学毕业证,面试官们如狼似虎,并未把我看在眼里。顿觉如鲠在喉,我义正词严地问:“贵公司招人还是招‘大学毕业证’?能力和经验重要还是文凭和本本重要?”一面相土匪似的人事经理鼓起牛眼睛:“汪先生难道忘了大学毕业证是能力的凭证?古人考举,举是凭证,今人走仕,官是凭证。”“牛眼睛”此话不假,但这厮咬文嚼字的熊样却令我怒火中烧,腾地起身,我说真对不起,我连小学毕业证都丢进粪坑,岂不成了文盲?说完拂袖而去。
更有一家卖土特产的本地企业,要求英语过专业六级才能当招商经理,遭到我的严厉反击:你们的产品卖给中国人还是英国人?找中国人做经销商还是找美国人做经销商?谈判用英语还是汉语还是中英文结合?尖锐的问题就像当今股市大盘震荡,逼得面试官们面面相觑。
我怀疑自己并不是存心找工作,或许仗恃自己有三年工作经验,对待遇的期望值太高。我这是逼不得已,又想赵晴又想吃辣喝香,至少得找一份跟得上物价步伐的工作应付基本生活,所以不得不给自己贴上高价标签:年薪六万,少则免谈。
给赵晴打了几次电话,手机关机,也不知死妮子是否存心将我抛弃。一个人走在府南河边,思绪翻江倒海。短短两个星期,几乎跑遍成都各大写字楼,找工作的事仍旧一无所获。我感觉荷尔蒙分泌开始紊乱,紧接着伴随尿频尿急尿不净,谢骨干患过此症,说这是失业者的职业病。
天气相当不错,逛至合江亭,几对结婚新人在眼前来回晃荡,同心锁、合心石旁处处充盈着喜庆之色。合江亭是成都府河、南河交汇之处,古人筑亭喻合,这里水乳交融,极具象征,是成都新人结婚必来的许愿及留影地。我又不得不想起赵晴,大四那年我们坐车到天府广场参加招聘会,路过合江亭时死妮子看着窗外正拍婚纱照的新人突发奇想:等我们结婚那天,把整个合江亭包下来举行水上婚礼。
那样的浪漫场景一定前所未有,执行起来却相当困难,我说除非你爸和我爸都是富翁。赵晴撇撇嘴说:“你想得倒美!”我掏出手机给赵晴发了条短信:老婆我很想你,看信回电。死妮子手机关机,信息发出去好比石沉大海,想起来就心酸,转悠到谢骨干的爱巢,说起找工作的细节,这厮劈头盖脸一阵痛骂:“你真是吃饱了撑的,多吃泡面就不至于如此!”骂毕端出一盘水果,说瑶瑶最爱吃水果,有瑶瑶的日子,生活处处充满水果味。环顾这厮的房间,已从凌乱狗窝变成星级酒店,无不羡慕地称赞他踩了2007年最好的狗屎运。
剥了一粒葡萄放进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让我想起当下的生活,仔细反省,确有破罐子破摔的嫌疑,而且这种颓废迷惘的心态使其看到城市的“牛皮癣”都有牛刀一试的冲动。
“牛皮癣”曾在环改委的严厉打击下消失过一段时间,风声刚过,大街小巷、电线杆、公共厕所、人行道、斑马线等地方又随处可见。各式各样的“牛皮癣”曾体现一座城市的“电杆”文化,谢骨干说从电杆上可以深窥真实社会底层,亦可探其浮世虚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