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拟和现实的区别在于游戏世界是一个没有铜臭的地方,所有钱币都可从一棵树以及一只动物脚下找到。
——摘自《桑狼语录》
在德仁堂刷了一套薇姿,营业员笑得粉脸开花,我却感觉有人用杀猪刀从身上活生生割下一坨肉般生疼。这鬼地方,我想以后还是少来为好。
仲夏的成都闷热烦躁,站在公交站牌下百无聊赖地等车,吴间道打来电话说他马上下成南高速,问我早上找他有啥鸟事?我靠在站牌不锈钢柱子上,说就你这态度,哪天兄弟们饿毙出租房你还以为旅游去了“新马泰”,也不算国家级大事,老谢最近四处碰壁,如果你手头宽裕,接济一下。
说到钱的事,这厮梗塞起来,电话那头一阵沉默,我说你他妈变哑巴了?吴间道阴阴阳阳地笑:“这事你怎么不早说,老子昨晚陪客户喝了几瓶芝华士,花掉两千多……”我打断吴间道的话:“你龟儿子别显摆,谁不知你卖一箱假酒就能赚上千把块,给句耿直话,这事你帮还是不帮?”
“狗日的都把老子当款爷,紫煌KTV包场的事我才出了七千五……”话说一半,估摸这厮感觉忒不地道,咬牙切齿地说:“帮帮帮,兄弟的事老子当然要帮!”
吴间道松口救急,顿觉如释重负,不过这厮似乎勉为其难,宁可在女人身上花一千,也舍不得请哥们儿在大排档吃一次冷锅串串。记得刚进大学那年,毕业后有所成就的师兄们回校安抚新生,有师兄不按常规出牌,谈及人与人的友情,他说人步入浮尘必为钱财所困,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同甘可以,共苦免谈。每个人都有难处,三年前吴间道在成华区聊天室聊了一个“纯情”妹妹,兴奋得春心荡漾,结果该妹妹是酒吧托儿,这厮应约后被酒吧老板敲“闷棒”,八十元一瓶的长城干红叫价五百。那天吴间道搜遍全身只有二百五,无以脱身便打电话求救,谢骨干二话不说带上三百现金驱车前往。历经社会染缸侵蚀,我想吴间道已然丧失记性,蹉跎记忆了无踪影。
匆忙赶回出租房,赵晴还在贪睡,我掩饰住失业的惆怅,亲切地叫了声老婆,死妮子一个翻身从硬板床上弹起来,捧住我的脸吻个不停。那一刻真有哭泣的冲动,我轻轻推开赵晴,说赶紧洗漱化妆,今天下午老公全程陪候。
东湖公园虽无步行街热闹,可闲聊无事的老夫少妻也不少,我喜欢清静,便带着赵晴走人流稀少的林荫小道,一路上赵晴紧紧牵着我的手,一句话也不说。我知道她一定有心事,就像四年前的那个夜晚,我们在校园小径的石椅上依偎,赵晴用兰花指敲打着我的大腿,几次三番欲言又止。当时我就生气,说两口子有什么话不能说的,爱情需要坦诚,隐瞒事实就是不忠不德。在我的威逼利诱下,赵晴哭哭啼啼地说开了,但并未说及正题,她给我讲她的出身非常卑微,又是家里的独女;父母年迈,身体不好。然后说到毕业后的愿望,辛苦几年搞原始积累,再伺机做生意钱滚钱,买栋房子供养老人。
我何曾不拥有这样的愿望,即便赵晴未入正题我已明白三分。我让她摸摸我的胸口,她真就摸了。我又问她感受到什么,她说是心跳。我无限怜惜地说:“亲爱的,那不是心跳,那是一颗澎湃的心,一颗决计奋斗出一片天地的心。”从此赵晴对我巴心巴肺,其实凭借她的姿色,找有钱人当男友不是难事。谢骨干说赵晴并不利欲熏心,偶尔思想出小差,也仅仅因为孝道,自古忠孝两难全,是君子都得理解。
记得那晚月明星稀,与今天的碧空万里存在某种关联。我们在小径上走了很久才抵达湖边,这是我今天陪她的目的,欣赏翩飞的白鹭,柳枝的妖娆。但赵晴心事重重,对眼前的景色不为所动。她起先说起房价,随后我们自然而然谈到房子。她说回蓉这段时间思考颇多,忽有安家的想法,最好选在成都。我闷声作答,虽然房价上涨,若选二十年按揭,首付也才十来万,关键是……
我想说关键在于月供的问题,赵晴就幽怨地叹了一声,活生生打断我说话的欲望。接下来我们都默不作声,四周一片静寂,只剩一对白鹭在湖心肆意飞翔。
谢骨干一个电话打破我和赵晴的僵局,我以为这厮冲“救命钱”而来,说吴间道已答应开放粮仓救济。电话那头的谢骨干相当急躁,说这事先搁搁,老汪你赶紧过来,我犯了原则性错误。老谢不是急性子,若非遭遇不可抗拒的天灾人祸,通常不会失态,但听电话里的口气,这厮似乎摊上不小的麻烦。我紧张地问:“什么错误?”
“电话里讲不清楚,你来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