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不知道多久,终于看到一道铁门。颜茹把火把插在石壁上的铁架孔里,随着开门声咯吱响起,一间宽敞的石室映入眼底。
石室内光线昏暗,靠墙的石床上躺着一个人。韩谨向颜茹问道:“她是谁?”
颜茹道:“她就是你们要找的那位当年施蛊咒的吴妃!”
“就是她?她为何会在此?”
韩谨满腹狐疑地仔细打量床上的女人。只见她身材瘦小,姣好的脸形十分瘦削,那双眼睛也凹陷得厉害,嘴唇干裂发黑,好像是中了毒,看起来气若游丝,已熬不过多少时日了。
唉!韩谨心里为吴妃叹息了一声。颜茹苦笑一下,说:“她也是个可怜的女人,为了给自己多争取一些利益才听信他人挑唆,只可惜一连两次都信错了人。那日皇后身边的侍女欣儿等她施完咒,便偷偷在茶中下了毒,幸好我及时赶到,设法让她吐出了茶水。可那毒药药性极强,吴妃虽吐出了茶水,身体仍一日不如一日。正巧冷宫内有人过世,诸楚若她们才以为吴妃已死了。”
韩谨突然想到,若吴妃中的毒和诸楚若的一样,那事情就简单多了。还有,诸楚若当初买通吴妃施蛊咒害她的时候,想必已经下定决心要置她于死地。如今自己只是被打入冷宫,诸楚若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也许会趁胜追击收买人再次毒害她。
想到此处韩谨忙对紫嫣道:“紫嫣,今晚你潜入诸楚若的宫中,查找她藏毒药的地方,不过千万不要打草惊蛇。我写个纸条,你查到诸楚若藏毒之处,便把纸条偷偷放到赵义云可看到的地方。”
韩谨计划好之后,便在密室中查探了一番。
看样子这地道恐怕已建造了百余年,想必是建国帝王所建。如果建此地道是以备有朝一日大难来临时之用,那么另一个出口一定是通向宫外的。
从地道出来已是傍晚,天边晚霞晕染,残墙破壁愈发显得凄凉。
回到住所,韩谨发现确实没有人注意到她们的去向。她让紫嫣赶紧弄来了笔墨,却发现没有纸张,于是撕下白色内裳的衣角,在碎布上写道:“若信妾清白,冷宫门外守真凶,搜其身。”
入夜,紫嫣换上宫女装,从地道潜入了后宫。
快到东宫时,紫嫣瞧见一群宫女正从大殿那头走来,领头的正是赵义云身旁的小太监程昆,趁着天黑人少,紫嫣偷偷地跟在了宫女们身后。
“快去向皇后禀报一声,大王叫我们先把礼品送来,他随后就到。”到了宫院门外,程昆尖声细气地对守门太监说道。
却见守门太监应声道:“程公公,不必去禀报,皇后已经说了,大王那边派来的人可以直接去客厅等她。”
“那我们就进去吧!”程昆说着转身一挥手。
进了院,紫嫣趁着无人注意偷偷地脱离了队伍。
大约就寝时分,赵义云在众太监宫女的簇拥下来到了东宫。
此时紫嫣找遍可疑之处也未找出毒药,于是施展轻功翻上房顶,潜到诸楚若卧房屋顶上的昏暗处,打算夜深之后行动。
“大王,臣妾这几日听到谣言,说臣妾利用腹中的婴孩陷害了姐姐,这般谣言大王会信吗?”
房内传来诸楚若的声音。紫嫣想偷听是否有对韩谨不利的谈话,连忙掀开一块瓦片,屋内的情景立时看得一清二楚。
赵义云正坐在床边搂着躺在床上静养的诸楚若,轻轻地用下巴蹭着她的脸,看上去极为亲密。但赵义云的脸色却非常难看,那双黑眸更是尖锐如刀。片刻,赵义云温柔地说道:“只是谣言,孤怎会听信?你如此温和的性格,怎会毒害自己的亲骨肉?倒是荣贵妃经历过那么多,若说她会毒害自己的亲妹妹,孤绝对相信。不然孤怎会把她打入了冷宫?”
诸楚若媚眼如丝,缓缓望向赵义云,道:“大王不是派人查出姐姐与晋王的关系了吗,那么大王要如何处置那个孩子?难道真的要让姐姐生下来?”
“大王!”诸楚若又撒娇地唤了赵义云一声。
赵义云声色俱厉地说道:“她怎样恶毒杀害孤的孩子,孤就让她得到怎样的报应。”
见赵义云如此恨韩谨,诸楚若的嘴角现出一抹得意的微笑,她垂下眼帘,假惺惺地说道:“姐姐如今被打入冷宫,下场已经很悲惨。希望大王不要对姐姐处罚太严厉,只要让她稍稍得个教训便可。”
“皇后放心,孤会留她一条性命的。不过孤已让人准备了打胎药明日送去给她。”赵义云答道。
“姐姐会喝吗?”诸楚若一喜,却又狐疑地问了句。
赵义云松开诸楚若,站起身来,道:“孤把之前御医配给她的保胎药换成了打胎药,她不肯喝也会喝。”
诸楚若心想,若真是如此,那么韩谨在冷宫服毒自杀一事就不会有人怀疑到自己头上,而且韩谨所服之毒与她前日所中毒药一样,也可顺理成章地澄清谣言。
赵义云站在床边又望了诸楚若一眼,走到门边冲外面喊道:“来人……”
“啪!”赵义云话音未落,耳边传来瓦片落地的声音。他一怔,忙跑到屋外,只见一个粉色身影自屋顶往远处逸去。
“大王,要不要追?”不知何时,赵宴已在屋外守候。
赵义云望着那个远去的身影,摇了摇头说:“不用。事情怎么样了?”
“两人都已被捕,人证物证俱全。”赵宴说完,赵义云向他使了个眼色,他马上带着一群锦衣卫冲进卧房。
躺在床上的诸楚若看到冲进屋的锦衣卫,惊恐地冲着赵义云问道:“大王!这是怎么回事?”
赵义云怒道:“孤念你为孤诞下了两名公主,本想给你改过自新的机会,可你却变本加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竟恶毒地残害自己的亲骨肉。而今为了让孤与楚姬切断关系,又搬弄是非说楚姬肚里的孩子非孤亲生。告诉你,孤从头到尾都相信楚姬是清白的,而她腹中的孩子也是孤亲生。凭她的智慧,她的品行,怎会用让明眼人一看便能识破的方法害人?而且像她这样与世无争只想过平淡生活的人,又怎会争权夺利去害人呢?还有,她为了南赵人民自愿抛弃地位与权力,又怎会为了权力去伤害自己的亲妹妹?”赵义云说着顿了顿,转脸向赵宴命令道:“给我搜!”
“大王,你要相信臣妾,臣妾是清白的。一定是有人想陷害我,大王千万不可听信谗言。”诸楚若急得脸色苍白,四处阻拦锦衣卫的搜查,却哪里阻止得了。屋里顿时陷入一片嘈杂。
然而此时,偷听到赵义云与诸楚若交谈的紫嫣,似丢了魂一般直往月华宫方向蹿去。
此刻,担心、害怕与不忍一并冲击着紫嫣的心,她终于明白韩谨通往统治者的那条路是多么的艰辛,似乎谁都想置韩谨于死地。虽然她很想借韩谨的手报亡国之仇,但她真的不希望因为自己的私欲而让韩谨处处陷入危机,甚至会面临随时丧命的危险。紫嫣知道自己不能忘恩负义,不能眼睁睁看着韩谨去送命。
也许只有让韩谨离开,危险才会远离吧!
想到此处,紫嫣匆忙转了方向,踩着瓦片向另一个方向奔去。
夏日夜风清凉,一个高大的黑影站在窗前。突然,屋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听得出来人轻功不错。窗前的身影依然纹丝不动地站着,任由那轻巧的脚步踏进房间,离自己愈来愈近。
脚步在黑影的身后停了下来。“晋王,是我,紫嫣!”
赵蜀风借着月光隐约看清了来人,不屑地冷笑一声,问道:“呵!你来做什么?”
“我来此是为了对你说出真相,解除你与二公主之间的误会……”
赵蜀风突然转过身来,讥笑道:“这又是她让你来的?”
紫嫣急道:“不是的,二公主并不知道我来此处。”
“别在我面前耍花招。还有,她教你来欺骗我的花言巧语,我是不会信的。想活命,你就给我快滚。”赵蜀风厉声说完,便踏步欲走出房门。
紫嫣见状忙上前阻拦道:“今日我敢来此,本就没打算活着回去。如若晋王能听我把话讲完,我甘愿死在你手里。”
“呵!”赵蜀风仍不屑地走出了房门。紫嫣没有再阻拦,只是朝着他离开的方向低声道:“如果我说我是楚国在战乱中失踪的熙月公主,那你是否相信赵义云与诸楚姬那晚是被我陷害的,而且那个孩子在她进宫前就已怀上。”她一直隐瞒着自己的真实身份,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报家仇国恨。而今为了弥补曾经给韩谨带来的伤害,却不得不说出真相,因为她相信只有这样赵蜀风才会听她往下说。
不出所料,赵蜀风闻言猛然止住了脚步。紫嫣看了赵蜀风一眼,抬手在耳边一抠,顺手一扯,一整张脸皮完整地撕了下来。
借着淡淡的月光,赵蜀风阴冷的双眸紧盯紫嫣的脸。看见紫嫣脸上那道长而丑陋的伤疤,赵蜀风脑中猛然闪过当年他领着军队追捕楚国两名公主时,刀剑不小心划伤楚熙月脸庞的那一幕。
她真是楚国的熙月公主?
“你为何要向我透露你的真实身份?”
重新带好易容面具,紫嫣微微一笑,说道:“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为了不让自己成为忘恩负义的小人,为了报答当年的救命之恩。”
“呵!是么?”赵蜀风冷哼了声,“既然你如此大费周章地想让我知道真相,那我就赏个脸听听。”
其实他何尝不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尤其对孩子是自己亲生之事,赵蜀风既欢喜又痛心。自那晚之后,他像是被掏空了似的,整个人一下子泄了气,就像热恋中的人突然失恋,对人生没了盼头。他努力地想让自己忘记她,可是越刻意忘记,她的脸在脑海里越清晰,似乎他与她的往事早已浸入骨髓,根本无法忘记丝毫。如今紫嫣说孩子真是他的,并且要说出事实的真相。赵蜀风对此岂有不想听的道理,应该说是求之不得,只是碍于脸面与那份不肯轻易低头的傲气,还有那晚他对韩谨做的错事,所以他才这般装酷、装冷漠来掩饰自己心中的罪恶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