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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北赵的百花节并没有受到韩谨病倒的影响,仍按照往年习俗隆重地举办着,百花节共十日,在这十日内,北赵各地花农培育的花草都会拿到汴京展览,所以汴京内外热闹非凡。

  三月之后的北国风光美不胜收,再加这百花盛开点缀其中,更是天下一大美景。一般百花节都会在离皇宫不远处的锦阳湖边举办,吸引了各国喜爱花草之人,王公诸侯自然也都纷纷前往一览奇花异草之美。

  往年这个时候,赵义云早就领着众嫔妃出门赏花游湖了,可今年他却不曾提及过这件事,这让宫内上下议论不休。

  一连多日,韩谨卧房的门都紧闭不开,而赵蜀风也未曾踏出过房门半步,他不吃不喝,一直守在房间内。至于御医与仆人、侍女们也就一起跟着他们受苦,仍每日轮流着守候在房外。

  院中百花争艳,而在卧房外守候的众人却是无精打采。

  “吱呀!”轻轻的开门声格外突兀。

  赵蜀风消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脸明显瘦了一圈,薄薄的双唇白得有些泛紫,而嘴唇上一片片翘起的干皮仿佛稍稍一碰便会掉落,那双委靡的眸中布满了红血丝,眼圈又黑又深。

  “晋王!”早在一旁守候多时的李信上前行礼招呼。

  赵蜀风抬起有些张不开的眼睛,往李信站着的地方瞧了眼,便又转头对一旁的御医们说:“夫人有了起色,你们进来给她看看吧!”沙哑的声音微不可闻,似乎一字一句都是从喉咙间硬挤出来的。

  “遵命!”几名御医们领命,之后纷纷进入了房间。

  床上的薄纱帐帘已被掀开收在两边,韩谨正静静地躺在床上。她身上已换了一套干净的衣裳,瘦削的脸上也有了少许的血色,只是双目仍紧闭。

  一名御医为韩谨把了把脉,那张满是白胡碴的老脸露出了喜色。他不敢相信地扫了眼一旁等候着的几名御医,站起身让其他几名御医也一一为韩谨把脉诊断,结果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喜色。

  御医们凑在一起交流了起来,等他们确定诊断无误,这才敢向坐在外间的赵蜀风禀报道:“晋王,小臣们刚为夫人把过脉,发现夫人的脉搏已恢复正常,若无意外,恐怕夫人今日便能醒来。”

  听闻这番诊断的结果,赵蜀风没有多说一字,只是扶着椅背站起了身,低头稍作思量,便对一旁的李信道:“本王有点事要办,这里的一些事务你先打理着。”未等李信有所反应,他便匆匆地出了房门。

  看着赵蜀风匆匆离去的背影,李信又在心底算了算日子,似乎每年的今日赵蜀风都会无故失踪,而他从不跟任何人透露他的去向,就连李信跟随了他十多年,也未曾知道他的去向。

  赵蜀风从侧门出了荣国府,跃上屋顶,身手仍十分矫健,不多时便消失在褐色瓦房的尽头。

  而赵蜀风走后没多久,便有一辆豪华的马车停在了荣国府门前。

  马车尚未停稳,一只白皙的手已从马车内伸出撩起了车帘,随之赵义云穿着便装的身影从马车内钻了出来,他一手扶着马车沿,未等站稳便要跳下来,跟随前来的玉戈见此情景,忙伸手去搀扶。

  下了马车,赵义云迫不及待进了府门,一路上无心欣赏院中美丽的花木,心心念念全是韩谨的安危。

  这几日,赵义云虽没出宫,可玉戈每日从宫外带回去的消息却让他焦急万分,他一度想去劝慰赵蜀风,可顾虑到赵蜀风的性子,还是忍住了。但是,一日一日地过去,赵义云心中的担忧与日俱增,越来越担心韩谨的病会恶化,更怕最后落个神仙也救不活的地步,所以他不顾一切地再次来到了这里。

  绕过偌大的花园,赵义云的脚步愈走愈急,快到韩谨所居的院落时,却听闻一阵阵欢声笑语传来,一群御医正悠然自得地往这边来。

  “大王!”待赵义云走近,御医们纷纷向他行礼。而赵义云却急问道:“夫人的病情是否有了起色?”听赵义云如此一问,领头的御医一脸喜色,便上前回道:“一早微臣们已替夫人把脉诊断过,夫人的脉搏都已正常,目前已无大碍。”

  赵义云心中一喜,满脸愁容随之驱散,忽而又问道:“夫人已醒?”

  “夫人还没有醒来,但是微臣们诊断,夫人可能很快便会苏醒。”

  “真的?”赵义云一声惊问,顿时笑逐颜开。

  察觉到自己有些失常,赵义云忙挥了挥衣袖让御医们先行离开,自己却站在原地犹豫起进退,他还是顾虑赵蜀风的感受,既然他有心成全他们,就不该再去插一腿。

  “我们回去吧!”犹豫了许久,赵义云还是决定返回。

  赵义云吐出了憋在心里的压抑,抿了抿嘴便转身要离开,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赵义云便又稍稍顿了顿……

  “紫嫣见过大王!”

  闻声,赵义云扭转身来,见紫嫣是从卧房方向过来的,他不免问道:“夫人醒了吗?”

  “回大王,夫人还未醒来,只是晋王不在,这几日夫人又未进食,所以紫嫣想去把熬的药汤拿来给夫人服下。”紫嫣微微低垂着脸,恭敬地向赵义云回话,赵义云却稍稍一征,转头望向玉戈。

  玉戈见此情景,忙垂眸一番思量,随后走近赵义云,在赵义云耳边低声说:“今日是淑太妃的祭日。”听闻玉戈的话,赵义云忽而眉头一紧,随之淡淡垂下眼眸黯然神伤。

  思虑片刻,赵义云收起情绪,抬起俊脸看向紫嫣,说道:“既然来了,孤就顺便去看看夫人,你就去忙你的吧!”

  “是!”

  紫嫣俯了俯身子,目送着赵义云离开。看着赵义云的背影,她幽黑的眼眸忽地掠过一抹杀气,却又很快被隐藏了起来。

  待赵义云的身影离开视线,一层雾气染上了紫嫣的双眸,她脸上显出一丝犹豫,可很快却又被仇恨所取代。

  紫嫣匆匆迈步,她越走越偏僻,最后在荣国府中一处无人经过的暗房前停住了脚步。她伸手轻轻推开了房门,一股灯油味飘然散出。紫嫣转眸四顾,确定无人,这才快速进了房间,随手带上了门。

  这是间四壁围墙、没有窗子的房间,家具很少,一旁贴着墙摆放着一张桌案,一盏灯火如黄豆大的光明灯靠墙摆在桌案上,在灯盏下有一个装有水的木盆,粉色薄裳沉在水中,在灯火忽明忽暗中似有若无地浮动着,还有一根金灿灿的簪子横在粉裳上,仿佛压制着粉裳的漂浮。

  房间内只有光明灯照明,所以昏昏暗暗有些看不清事物,也显得分外诡异。紫嫣动作十分迅速,她从袖口内拿出一张符,接着去一处拎了她早准备好的食盒,然后走到桌案边把食盒打开,一碗褐色汤水放在其中,随即紫嫣又伸手取出光明灯下的纸,然后把纸与符合在一起,一并放在光明灯上烧成灰,最后把纸灰放入了汤水中搅拌均匀。

  似乎一切都已准备妥当,紫嫣把汤药在食盒中摆正,之后轻巧地合上食盒,拎了匆匆忙忙地走到门口。她打开门探出脑袋查看了一眼,见无人发现,便快速闪身出了房门,加快脚步去了韩谨卧房。

  此时,玉戈与李信都守在韩谨卧房门外。

  房间内很静,没有丝毫的声响。

  “楚姬!”赵义云轻唤了声,他抿了抿薄唇,轻声说,“你赶快醒过来吧!孤真的很心疼啊!”赵义云说着低头苦笑一声,垂下酸涩的眼眸,内心挣扎了一番,又道,“其实,孤有很多话想跟你说,也许此刻不说便再无机会……”

  赵义云还是有些顾虑,他回眸往门外望了眼,见玉戈端正地站在门外守着,便又扭转头来,看着韩谨说道:“不知道孤在你心里是否有一席之地,也不知你是如何看待孤的,但是孤很想告诉你,今生能遇见你而成为你的友人,孤真的很庆幸。往后不管会变成什么样,只要你需要孤,孤一定会竭尽全力来保护你,所以你一定要勇敢地活着,好好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不管做什么都不要勉强自己,走自己想走的路,活自己想要的人生,不要像孤这样想也不能做,做也不自在,永远都有压力与负担。”

  “对了,上次你说喜欢莞州产的玉器,所以我派人给你打了只玉戒,只是一直都没有机会给你。”赵义云说着,从衣襟内摸出了个深色缎子包裹着的物品,轻轻打开,一只泛着淡淡白光的玉戒显露出来。

  赵义云轻轻掀开了被角,把韩谨嫩白的手温柔地抬起,忽见韩谨中指上的银戒,稍稍一愣,却也没有多想,把玉戒戴在了无名指上。可是无名指细了些,有些松动,于是赵义云把那枚银戒摘了下来。他拿起银戒细细打量,见只是一枚很普通的银戒,也就没多虑,直接把银戒包进了刚才那块深色缎子里,塞进自己合着的衣襟内。

  玉戒戴在韩谨中指上正合适,赵义云不禁弯起了嘴角,他心想,这也算是两人互换了信物,往后也算有了个可以留作纪念的东西……

  “大王,紫嫣来给夫人送药了!”

  玉戈的声音突然传来,赵义云一怔,手稍稍一颤,匆忙把韩谨的手放入了薄被中,慌忙站起身,说道:“让她进来吧!”

  接到命令,紫嫣拎着食盒巧步踏进了房间,她向赵义云稍稍行了一礼,便准备把食盒中的汤药拿给韩谨喝。

  赵义云见紫嫣喂韩谨喝药,便背过了身,一手不自觉地抚上了胸前的衣襟,想到怀中放有韩谨的戒指,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

  紫嫣扶起韩谨依靠在自己身上,她转眸冷眼轻瞄赵义云,见他背对着她们站着,她便轻轻捏开了韩谨的嘴,端起一旁的汤药,沿着韩谨的嘴边一点一点地往她口中灌着。汤药快见底时,紫嫣稍微摇了摇碗,汤水混着渣一起灌进了韩谨肚里……

  “呃……噗……”

  随着泛呕之声,韩谨口中喷出一团污水。紫嫣早有准备,那团污水全吐在了她手中的一块干布上。

  “咳……咳咳……”

  紧接着韩谨一阵猛咳。紫嫣忙用布擦净溢在她唇边的污水,接着替她顺了顺心口。只见韩谨身体微微挪动着,仿佛已从昏迷中逐渐醒来。

  “楚姬!”

  见此情景,赵义云叫着她的名字,大踏步走了过来。而紫嫣却趁着赵义云不注意,偷偷地把那块满是污水的布藏在了衣袖内,随即把韩谨平放在床上。

  赵义云瞪大双眸盯着韩谨,见韩谨逐渐从昏迷中醒来,他不由得欣喜若狂。

  韩谨缓缓睁开了眼,只觉一阵晕眩,忙又闭上眼准备慢慢适应……

  “楚姬,你终于醒了,太好了,太好了……”

  韩谨眉头不由得一紧,那熟悉的声音让她感到不可思议,她不相信赵蜀风会让其他男人待在她的身边,也许她真的还在梦中。

  再次尝试着睁开了眼,眼前的事物逐渐清晰,而那张俊俏的脸也确实是赵义云,韩谨有些吃惊,她第一个反应就是探着头在房间内寻了眼,却并未见到赵蜀风的影子。

  “你怎么会来?”韩谨疑惑地询问,撑着床想要起身,不料浑身像是被重石压过似的到处酸痛难忍,而赵义云也阻止道:“你刚醒,体力尚未恢复,赶紧躺着休息。”

  听赵义云如此一说,韩谨眨着眼睛一阵讶异,她只记得自己睡了一觉,也做了一场很可怕很可怕的噩梦,但是这一觉睡了多久,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此刻赵义云又为何在此,这亦是让她迷糊。还有那个一直在她耳边叫着聂儿的名字,呼唤着她,鼓励着她的人又是谁?还是这从头到尾都只是一场梦?

  “我这是怎么了?”

  韩谨狐疑地问,忍着身体的无力与酸痛坐起身,而赵义云见她如此倔犟也未再勉强她,他上前扶了她一把,拉过一旁的靠枕垫在了她的背后,向她解释道:“你多日前染上了风寒,接连昏睡了多日……”

  扑通!

  赵义云的话还未说完,一旁的紫嫣突然跪倒在地。她一脸悲哀地求道:“大王,还是带夫人离开这里吧!不然,紫嫣怕夫人会再次失去生存意念。求大王了,至少让夫人在养病期间能待在皇宫好好静养,不然晋王……晋王他……夫人又会没命的。呜……”紫嫣说着便捂嘴痛哭了起来。

  见此一幕,赵义云心头一紧,满脸喜色也随之散去。他为难地垂眸沉思,接着便问韩谨道:“这也是你的意思吗?”

  韩谨望了眼紫嫣,见她淌着泪向自己使眼色,便微微点了点头,说:“大王若能让楚姬脱离苦海,楚姬自是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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