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倾盆大雨,褪了匆匆而来的暑热。经过雨水的泼洒,空气变得格外清新。明净的天空,浸透了蔚蓝色的莹光。
星期天又轮到我值班。一大早我就起床打开了窗户,让和煦娇嫩的春风携满田野的芬芳,少女般羞怯地投进我的怀里。
洗漱完毕,去街上草草的吃了早点。回到办公室,区公安局业务科室来了两个同事。他们是趁假日的闲暇时光专程来罗围钓鱼散心的。在城里的时候,彼此谈得拢,相处融洽,我到了乡下,他们想钓鱼了,便自然往我这儿跑。虽然我也喜欢钓鱼,但值班不能离开,只好讲明情况,拿点钱,叫联防队员带到附近一个养鱼户承包的鱼塘去。
送走他们,我就开始整理窗台上的花草。一夜风雨,花草被吹得东倒西歪,叶片上沾满了泥沙。我用喷水壶接满水,一一将叶片上的泥沙清洗掉了。
太阳出来了,万道霞光横过巍峨的大罗山,斜照在乡政府寂静的院坝里。这情景,恰似我在四川省阿坝州雪山脚下教书时所熟悉的,于是,往事依稀,涌上心头,突然间,我怀念起我的母亲来。
母亲对我的深情厚意,融进了我的散文《母亲》里。重庆市散文学会会长、著名散文作家邢秀玲读到后对我说:“小但,你真行,写母亲,恐怕你的感情再真挚不过了。”因此,市散文学会成立的时候,她点名要我加入,并且中午会餐时,她坚持要我这个“孝子”坐在她身边,和她一块儿吃饭。张老侃是位满头华发的老作家,他读到后也打电话给我说:“小但,母爱是你心头沉重的负累呀,你这辈子写女性,无法再摆脱你母亲的影子了!”
是的,我无法忘掉我的母亲,也无法忘怀厚重无比的母爱。正如德国诗人海涅说的那样:我一向总是趾高气场/生性也倔傲刚强/即使皇帝亲自见我/我也不低眼相向/可是母亲,我要直说/在你幸福亲切的身旁/我感到谦虚羞惶/……或许是母亲的在天之灵在提醒着我,我即将遇到一桩烦心的事情,希望我能看在母亲的份上,替天下可怜的母亲主持一个公道吧,恰在此时,一位60多岁的老太婆,满脸血污地走进了派出所。
她见了我,“扑嗵”一声跪在了狭窄的走道里。
我有些手足无措,忙把她搀起来,扶进办公室,搬来椅子让她坐下。
我问她好一阵,她才将要求助的事情讲了个明白。她只有一个儿子,老伴死后,就一直跟着儿子生活。几年前,儿子娶了媳妇。那媳妇很蛮横,待她不好,时常打骂她。最初她都忍了。最近这段时间,她生了病,儿子替她去医院拿了几次药,花了点钱,儿媳妇知道后变本加厉。早上她挨骂时回敬了几句,儿媳妇抓住她就打……她出示了脚上、手上、头上的伤痕给我看,说:“全是用铁锅铲打的!”并告诉我,“你们不知道那媳妇有多凶,村里的人都怕她。她有个堂哥在你们公安局当官,后台硬,民警同志,你要小心哪,她说谁管这事她就告诉她堂哥敲掉谁的饭碗……”
我不相信我们公安局“当官的”就那么没水平,动不动敲谁的饭碗;再说,我也实在是看不惯谁欺负老人。假如一个警察、一个作家,连堂堂正正地站着说话站着替辖区老百姓主持公道的勇气都没有了,谁还敢指望这样的警察和这样的作家在关键时刻能站出来替社会和时代担当起一份做人的责任?
我倒了一杯水,递到她手上,说:“大娘,别怕,我送你回去,我要好好教育你的儿媳妇,她胆敢再虐待你,即使是天王老子,我也不会放过她的。放心吧,我的饭碗硬着呢,人民给的,敲不掉!”
我给了100元钱给老太婆,让她留在身边做零花,然后送她回家。
到家的时候,她儿媳妇知道老太婆到派出所来了,便把电话打到了她堂哥那里。我刚到,手机就响了。原来,她的堂哥是区公安局某科室的负责人。我接完电话后对老太婆的儿媳妇说:“你堂哥和我通了电话,现在我正式告诉你,你必须送你母亲去医院治疗,然后再到派出所来写书面保证,类似的事不能有第二次,甭说你堂哥,就是你亲哥哥在做官,只要你虐待老人,我都会一管到底。假如你觉得罗围派出所民警的饭碗很好敲的话,那么拜托你一定记住我叫但远军,别到时候搞错了对象……”
实事求是地说,我讲此话是不妥当的,我带着情绪,而民警执法是不能带有个人情绪的,因为个人情绪往往会影响执法的客观公正。不过,义愤填膺的几句话似乎却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村干部告诉我:“那女的横得不得了,远近出了名,没想到她居然真的怕了你,自那以后,不但没敢再欺负老人,连邻里之间的相处也融洽多了。”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一定如此。我推测,真正的原因极大可能是她的堂哥事后对她进行了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