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罗围乡场上,拿钱买不到东西是常事。乡场只有那么大,通俗的形容是点燃一支烟,将乡场来回走了几趟,烟还没有燃完。一年四季,夜里不到8点,就家家关门闭户了,有时候饿了,想买点吃的都非常困难。
初秋的一个夜晚,我接到高速公路报警,说有几个民工喝醉了酒,相互斗殴,打得头破血流,要我去处理。我去了后,打架的民工已经跑了,我和工地的负责人四处寻找,直到深夜都没有结果。
赶了不少路,脚酸腿痛肚子饿,回到乡场上,便探视哪儿可以买到吃的。没有,乡场黑黢黢的一片,连人影也没有一个。
最后,在场口那家小食店门前我停住了脚步。食店虽然关了门,屋子里却亮着灯。我犹豫了很久,觉得深夜去打搅人家不好意思,可我的肚子饿得实在受不了。我患有胃病,离天亮还有那么多个小时,不吃点东西肯定是不行的。足足徘徊了10多分钟,我还是厚着脸皮把门敲响了。
开门的是一位50多岁的大娘,显然她认识我。她友好地问我有什么事,我说:“有吃的吗?我饿了!”
大娘将我让进屋,她去楼上叫下了老伴,一会儿,一大碗香喷喷的面条就做好了。
我狼吞虎咽地将面条填进肚子里,感觉透心的舒服。我问多少钱,大娘和她的老伴都坚持说不收。我硬将5元钱放在桌子上,大娘不依,拦在门口,说:“但民警,你拿钱就见外了,今天你不把钱收回去我不会让你走的。”
我怎么好吃了东西不给钱呢?我从小在乡下长大,受过不少的苦,我对乡下人有着特殊的感情,虽说大娘夫妻二人经营着小店,可罗围场上的小店挣一分钱多么不容易。一个要给,一个不收,僵持下去也不是道理,因此,我说:“大娘,你把账记着吧,下次来我一块儿付!”
大娘同意了,我收起钱,她才让我出了门。
第二天,我找了个理由又去吃面条,想将夜里的钱补上。说好了收钱我才吃,可吃完了大娘照样不收。我纳闷,凭什么人家不收你的钱?是有求于你吗?是因为你是警察人家就怕你吗?不是!后来我才得知,罗围乡场的老百姓对民警都很好,你渴了讨口水喝,饿了讨碗饭吃,在他们看来,那是民警没有把他们当外人。既然不是外人,些许一碗面条,他们怎么收钱?
这次轮到我死活不依了。我说:“讲好了,我吃了就得付钱,你不收钱就是对人不尊重,不讲信用,传出去了,满街的人都晓得但民警吃‘把活’了,我还有脸见人吗?”
大娘的老伴出来解了围,他将钱收下揣进怀里,可是,当我回到派出所,联防队员很快就将那钱送来放在了我的办公桌上。
联防队员说:“小食店的大娘说你把钱掉在他们那儿了!”
写在后面
当我坐在书桌前写下这最后几段文字的时候,我的心开始颤抖起来,我害怕自己脆弱的情感再也经受不住离愁的折磨了。
所长说:“远军,你写完了就去休假吧,所里的工作有我和戴斌顶着呢!”
我想休假,我想休一次长长的假,想到开放的沿海走一走,想到初雪新飞的北国逛一逛,想看一看逶迤起伏的万里长城,想看一看奔腾不息的黄河长江。可是,所长,我能走吗?我忍心走吗?
晓明种下的那棵黄桷树,经我们精心的培育,已经疯长到一人多高;窗台上,我们薅养的花草,在暮秋的斜阳里,不停地赶着趟儿,抖落出白色的、黄色的、红色的花朵;我打开音响,萨克斯吹奏出来的《友谊地久天长》的旋律立刻在空中飞扬……这一切的一切,都仿佛一个巨人,张开他有力的双臂,已经牢牢地将我拥进怀里,使我脱身不得。
台湾作家王鼎均说怀旧是美学。然而,我想说的是,怀旧也是建筑学。它通过人的不断追忆,堆积起人的情感大厦,让漂泊的人生得以找寻到遮风避雨的港湾寄放疲惫的心灵!
我知道我在大罗山下工作的时间不会很长,我知道我这一生注定还要游走不少地方,遭遇不少情感的风暴,但是,大罗山下所度过的岁月,我是肯定不会忘记的!
让我说声谢谢吧,在这搁笔之前,让我真诚地对新朋旧友、对罗围的父老乡亲、对那位忙里偷闲地替我打印出那么多文稿的小妹,说一声谢谢,道一声祝福,你们的深情厚意早已停泊在我的心里!
§§第二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