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事班的弟兄全哭成了泪人……带着哭腔的嗓门瑟瑟颤抖,此起彼伏,唱响了一道道菜名,“回锅肉”、“三鲜丸子汤”……美军摄影师也注意到了这个鹤立鸡群般既美丽又勇敢的中国女军官……歌声越来越响,越来越悲壮。歌声穿透苍茫的夜空,穿透弥漫的薄雾,回荡在死尸遍地的战场上……
杀伐年余,一路血战的新38师打下孟拱后获得了短暂的休整时间。
即便近在咫尺的密支那眼下正杀得山摇地动,史迪威也不忍心对他们再来一个“鞭打快牛”了。
可唯独高军武的特务大队和程嘉陵的独立团在孟拱城住了不到一月,就奉命向密支那前进。两支部队前出密支那,并不是去参加攻城作战,而是另有重任。
日军虽已大败,但仍有零星部队逃进深山老林,他们过着极其悲惨的生活,军装成了烂布条,一个个如同野人,粮食早就吃光,饿得官兵们眼冒绿光。但是,仅靠野菜野果充饥日本人也继续和盟军战斗,既为了体现日本军人引以为荣的一种形而上的东西,也为了基本的生存需要。因为只有继续战斗,他们才能从盟军手中抢夺到食物和弹药。往密支那战场运送物资的盟军后勤车队,就常常成为他们猎取的主要目标。他们烧毁汽车,杀死所有的驾驶员和押送兵,然后尽可能多地搬走一切物资,实在搬不走的,就一把火烧个精光。
血案一日数起,弄得盟军人心惶惶。
日本人胆天包天,竟然在大白天借着丛林的掩护,摸到驻扎着重兵的孟拱城郊袭击单独外出办事的盟军官兵。
高军武与程嘉陵的大目标完全一致,具体分工却又有着明显的不同。
孙立人将军交给特务大队的任务是尽快肃清躲藏在孟——密公路两侧森林中的小股日军;独立团的任务是在孟——密公路上组织武装巡逻,确保运输车队的安全。
接到命令后,两支部队的主要指挥员分乘几辆汽车,在几辆装甲车的保护下,沿着孟拱到密支那的公路跑了一趟,选定了几处屯兵地点。
即便如此,一听队伍又要打仗,士兵们的抵触情绪依然很大,许多人都认为当官的太过分了,他们已经受了那么多苦,打了那么多仗,死伤了那么多人,现在全师都在吃香喝辣地休整享福,凭什么偏偏要他们去送死?
高军武了解自己的士兵,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单单用空泛的爱国主义和军人的荣誉感去教育说服他们无异于隔靴搔痒,非但起不到积极作用反而会让士兵认为他这个当官的满口花腔。唯一能镇住他们的只有一句话,“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他带了这么几年的兵,打了这么多的仗,太明白中国军人在国内作战与在国外作战最大的不同。在国内打仗,每仗必有逃兵,打败仗则更甚,这一现象已成中国军队无法禁绝的顽疾。可在国外打仗,当官的从来无须担心士兵逃跑。连傻子都知道,离开部队,那就必然是死路一条。
高军武还认准了一个道理,除了刻意炮制的宣传材料,古今中外,从来不可能有一个长官能做到使自己的士兵心情愉快得像急欲和情人约会似的奔赴炮火纷飞的战场。
但中国的兵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就算是牢骚满腹,骂骂咧咧地被逼上战场,只要当官的不露熊样,枪声一响,他们一样会像猛虎似的扑向敌人,一样会成为最勇敢、最可爱、最值得信赖的战士!
高军武对自己充满了自信,所以,他没有理由不相信自己的士兵。他努力要做和想做的,就是尽量用乐观的情绪去感染自己的每一名战士。
队伍开拔前的最后一个晚上,特务大队和独立团联合举行了出征前的盛大露天聚餐会。孙立人带着师部的一大帮军官赶来为他们送行。已在孟拱集中突击排练节目,即将组成若干战地鼓动队奔赴密支那战场的“飞鹰”剧团的全体演员也受到了邀请,为这两支部队举行了专场慰问演出。不单有大盆大碗的猪肉、牛肉、鸡肉,居然还有正宗的美国啤酒。麻哥也带着骑兵连的200来号官兵从西郊驻地赶过来,猛吃海喝了一顿。
6月29日上午,特务大队与独立团同时出发。萧玉和苏桂贞也都赶来为他们送行。
同为国军弟兄,看上去却判若两国军队。程嘉陵的独立团穿的是绿军装,戴的是浅盆型钢盔,高军武的特务大队穿的则是黄咔叽布军装,戴的是有伪装网的圆形钢盔。甚至连战车也不一样,特务大队驾驶的是清一色的美式T71坦克,独立团则是英国人制造的“马蒂尔达”2型和维克斯M1936型步兵坦克,车体比T71小一号不说,火力配置也没法比。
不过,让程嘉陵稍感安慰的是,史迪威刚刚从“阿里巴巴的宝洞”里弄来的最新式的履带式步伦机枪车,给了特务大队4辆,也一视同仁给了他的独立团4辆。
特务大队在前面开道,独立团随后跟进。无数面军旗迎风飘,队伍在一团引擎的轰响声中出城了。
金戈铁马在程嘉陵眼前晃动,他回过头去,遥望着高耸于晴空中的孟拱教堂的尖顶,缓缓地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