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拱与密支那、八莫三地被日军长期经营为缅北战区的“铁三角”,孟拱同时也是孟拱河谷中最为重要的一处军事基地。
孟拱河谷长约110公里,平均宽度约10公里,地形比胡康河谷更为险峻。孟拱城位于孟拱河、南高江两江交汇处,有林区窄轨铁路、公路通密支那及曼德勒。
日军第18师团在长达一年多的时间里,早已在中国驻印军前进的道路上精心构筑了一个个经过伪装的碉堡网络,这些碉堡能够有效地防御炮兵的进攻,他们互相交错的火力也的确让对手吃尽了苦头,打退了对手一次又一次的进攻。加之该师团官兵训练有素,勇猛凶悍,具有超乎常人的忍耐力,各部官兵,未接撤退命令,均不惜作“玉碎”之战。这样一来,尽管中国军队依仗精良武器、充沛补给与高昂士气,无日不战,一路攻城拔寨,但每一座城镇,每一个据点,每一处阵地,都需要浴血奋战,反复争夺才拿下来。
经持续不断的苦战,第18师团因供给线受到美军轰炸机与英军突击队的破坏,几乎陷入弹尽粮绝的境地。为免遭全歼,只得在第53师团一部的接应下边战边撤。退到孟拱河谷后,得到驻守孟拱城的第2师团和第56师团各一部增援,分别据守于高利、英开塘及加迈一线阵地,决心在此与中国军队决一死战。
中国驻印军的情形与日军截然相反,随着前锋节节推进,长得像个啤酒桶的皮克将军指挥的筑路大军,也在野人山中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向前延伸,部队打到哪里,公路就修到哪里,油管也铺到哪里。运载着作战部队急需的弹药补给车队浩浩荡荡地开到前沿,战车和炮车也第一次直接从印度开拔驰抵战场。
史迪威将孙立人与廖耀湘火速召到他在前线的临时指挥部,两位中国主将赶到后与美国老头谈笑风生,看上去不像是在殚精竭虑地指挥打仗,倒像是在轻松地摆龙门阵。
孙立人和廖耀湘均知道,还在新平洋时,史迪威就在一次军事会议上强调过:“日军第18师团是一群耗子,全进洞了。在缅北这片茫茫群山之中至少有三个大洞,第一个在胡康河谷的孟关和瓦鲁班,第二个在孟拱河谷,第三个在密支那,你们要一个洞一个洞地给我掏出来。”
史迪威审时度势,决定让麾下两员虎将分兵出击,双管齐下。他拿着精致的标示棍,逐一指着沙盘上的日军据点说道:“孙将军率新38师攻占孟拱,廖将军率新22师夺占加迈。”交代完任务后,他又风趣地补充了一句:“耗子洞前面有洞口,后面还有洞口,所以,只有这样前后夹击,耗子才没法跑掉。”
孙立人率新38师经过一个多月艰苦转战,才于5月5日攻占了巴社。
至此,中国军队已经完全控制了孟拱至密支那的公路和铁路交道口,兵锋直抵日军集结着重兵的孟拱外围各个阵地。
廖耀湘的行动却出了点意想不到的纰漏。他兴冲冲从史迪威的指挥部赶回去后,决定派一个步兵团和一个工兵营迂回穿插,切断索卡道敌军后路,师主力附战车营从正面推进,先于索卡道地区歼灭敌主力,而后攻取加迈,于6月中旬结束战斗。
但是,奉命穿插的黄震中上校率部出发后,因大雨滂沱,丛林茂密,竟然迷失了方向。部队在密林中转了7天7夜,补给中断,只得垂头丧气地折返回来。气得廖耀湘将黄震中连降三级,贬为连长,另派精明强干的65团团长傅宗良去紧急补救。
廖耀湘当初没派傅宗良去,是因为他身患痢疾,眼下急需用人,傅宗良只得抱病出征。除了他的65团,廖耀湘还给他增拨了一个工兵营和一个山炮连。
无线电波不时传来中国驻印军在正面战线连战连捷的消息,以及中美混合突击队袭占密支那的捷报,使在“百老汇”要塞苦苦支撑已达两个多月的温盖特终于按捺不住了。他从日军的枪炮声中感觉到敌人的攻击已经减弱,随后探知包围“钦迪特”的日军主力已经悄悄撤出阵地,去对付正面战线的中国驻印军。于是,渴望一鸣惊人的温盖特大胆决定,出其不意,抢在中国驻印军之前,率先夺占兵力空虚的孟拱城。
温盖特万万没有想到,由于立功心切,他会一步踏入日军精心布置的陷阱之中。
田中新一老奸巨猾,对他的对手早就进行了全面深入的研究,他手下的部队对温盖特的要塞持续攻打了两个多月也未能奏效,而此时正面的中国驻印军又连续攻占多处据点向前挺进,一直追击到了离孟拱不远的地方。他判断只要给温盖特造成一种日军已经处于顾头不顾尾的混乱情势,心高气傲自命不凡的温盖特极有可能会倾巢出动,与正面扑来的中国军队对孟拱形成前后夹击之势。于是,他命令攻击“百老汇”的部队悄悄撤离了阵地,佯装前去阻截中国军队的架势。
温盖特果然中计,5月18日,“钦迪特”2000余人在孟拱东南火车站附近的一处峡谷地带遭到日军重兵围困,伤亡惨重,有被全歼的危险,英军急派人向史迪威求援。
史迪威和他的幕僚班子仔细研究了战场的态势,认为此次战役,不应当仅仅满足于把身陷重围的温盖特和他的“钦迪特”救出险境,彻底将日军精锐第18师团全歼于野人山的机会已经水到渠成。
一番密锣紧鼓的筹划后,加密的无线电波将一道道作战命令发往了各支作战部队。
高军武接到的命令,是这场大战役中至为重要的一个环节。
接到命令后,高军武即派出精通日语的迪克·杨与程嘉陵化装成一队日军官兵,由熟悉此地情况的德钦登士与吴貌温为向导,分乘4辆吉普车顺着公路前出侦察沿途日军守备情况。巴卡距孟拱有60公里之遥,彼此有公路相连。这支机智骁勇的侦察小队,竟然绕过孟拱正面,在孟拱以南铁路和公路附近,对孟拱周围的地形和日军的守备情况进行了详细侦察。
毫无疑问,这是高军武导演出的一场极其漂亮的长途奔袭作战。
长途奔袭,贵在机动快速,兵不在多而在精。高军武将莱尔斯指挥的战俘团留在巴卡保护侨民,自己与迪克·杨率特务大队与程嘉陵的加强营乘战车犹如尖刀一样直插孟拱。
就在巴卡,丹妮不得不与程嘉陵分手了。她舍不得离开嘉陵,本想和他留在战场上一起战斗,但已经被战争折磨得几乎丧失继续活下去的勇气的母亲,无法再顶着战火前行,坚持要她和弟弟一道回到孟买老家。
临分手时,丹妮告诉嘉陵,她的家在美丽幽静的阿拉伯湾海边上。她把家里的电话号码给了嘉陵,嘱咐嘉陵,等到这场战争一结束,他就马上去孟买找她。最令嘉陵感动的是,她还把自己最珍爱的翡翠胸花送给了他,说嘉陵只要看见胸花,就像看见了她。
公路上涌荡开一道势不可摧的钢铁洪流,奔驰在队伍最前面的,是十几辆带斗摩托车,士兵们全部穿上了日军军装。其后,是作为开路先锋的程嘉陵率领的12辆坦克,紧随坦克纵队身后的,是10辆满载穿着日本军装的中国官兵的吉普车,每辆车上都架着美式轻重机枪,车头上飘扬着日本的太阳旗。在他们身后大约1000米的地方,才是50辆乘坐着中国军人,装载着大批渡河器材与弹药给养油料的大卡车。
最初的一段时间,特务大队的进攻可以用“势如破竹”、“风卷残云”这样的词语来形容。日军设在公路上的一个个小小的哨卡对这样一支火力强大的快速部队简直不可能构成任何威胁。
何况,就在他们面对着从自己的后方滚滚而来的这样一支强大快捷的“兄弟部队”瞠目结舌甚至还有点喜上心头时,从摩托车、坦克车,大卡车上射出的密集弹雨已经泼到了他们身上,即便他们再长上两条腿也无法逃脱这场攻击。
当已经将师团指挥部前移至孟拱,亲自指挥抗击盟军发起的又一轮攻击的田中新一闻知,由化装成日军的前锋开道的一支庞大的中国军队正在自己后方的公路线上恣意妄为,向着孟拱滚滚前进时,他便清楚大势已去了。
5月20日傍晚,高军武指挥的增援部队赶到了波涛滚滚的南高江东岸,前锋部队也在此脱去伪装,现出真身。
根据迪克·杨前番侦察到的情报,高军武已经知道暴雨使南高江河水猛涨,河深浪急,无法涉水而过,所以从日军仓库里搬出大批橡皮舟,决定借夜色掩护强渡南高江。
队伍刚刚渡过河去,即与从密支那赶来增援的日军第53炮兵联队遭遇于孟拱东北铁路线上的南堤镇。
敌人做梦也没有想到中国军队会来得这般神速,火炮刚刚拖上预设阵地,便已遭到猛烈攻击。日军的炮兵部队一半以上的士兵没有配枪,一旦丢了火炮,顿成无用之人,在中国军人的打击下,只得扭头逃跑。
顺利夺占南堤镇与敌炮兵阵地后,特务大队立即架起日本人丢下的火炮,向着逃敌猛轰。
高军武坐镇南堤镇,迅速将古良的第1中队和龙鸣剑的第2中队分为左右两翼,各配给坦克4辆,向孟拱攻击前进,另以余立清的第3中队占领南堤附近所有据点,作为预备队,另派程嘉陵的加强营扼守通往孟拱的铁路,并在南堤以北设置疑兵。
午夜时分,日军53联队收拢溃逃官兵,配发武器,打算夺回南堤与火炮。高军武下令,放敌人靠近再打。日军在黑夜中低头佝腰,一步步摸来,眼看已经进入中国军队伏兵阵地的有效射程之内,高军武一声令下,自动火器从四面八方怒吼起来。敌人被陷在五里云雾中,走投无路,越打越乱,拼命挣扎,头尾不相顾地向火网里钻。一夜工夫,敌人组织了8次冲锋,结果每一次都被打得落花流水。第二天早晨,八九百名日军官兵的尸体暴露在南堤镇附近铁路上,联队长高见亮太郎大佐也被击毙在枕木上。
5月21日,中国驻印军从正面和两翼击破孟拱外围敌军有组织的抵抗,逐步向孟拱市区迫近。同日,高军武的突击队员攻占了孟拱火车站,与被包围在离此约3公里的一道峡谷中的温盖特取得了联系。高军武遂与温盖特约定,请他们沿铁道线后撤,火速向英军据守的两个山头转移,把阵地主动让给日军。随即以孟拱火车站作为前进基地。利用缴获的日军火炮,向着包围英军的日军部队猛轰了一夜,掩护温盖特转移,至夜间3时转移完毕。随后,高军武派程嘉陵率坦克与加强营向峡谷中攻击前进,1、2中队则从两翼包抄。经与日军反复拼杀,终于使日军弃尸上百具,于拂晓时分撤出阵地向孟拱城逃窜,“钦迪特”被困之危终于得以解除。
获救的英军发出一片欢呼,像潮水般地向着铁道线上的中国军人涌了下来。
温盖特紧紧地搂抱着高军武,激动地说道:“高中校,干得好!我原想导演出一场大戏,没想却帮助你成为一位叱咤风云的主角!”
中国驻印军攻占孟拱后,温盖特再次带着几位参谋亲临特务大队队部,收集战斗资料,虚心向特务大队学习,并对长途奔袭前来解救表示感佩不已。
一些中外报纸也发出消息和报道:“自孙立人创仁安羌奇迹!高军武再次使英军死里逃生!”
高军武的特务大队与温盖特的“钦迪特”突击队成功会师后,史迪威兑现了他当初许下的诺言,一支庞大的车队将“钦迪特”突击队员接往利多,然后从那里转机直飞美丽的锡兰岛休整。
然而,令高军武没有想到的是,他在孟拱火车站与温盖特准将的匆匆一别,竟成了永诀。
英军车队到了新平洋以后,温盖特转乘飞机先行飞回印度占西基地。
但是,这一行动却要了他的命,他乘坐的B—25轰炸机已经越过印缅边境线,由于机械故障,突然一头扎向英帕尔西部绵延的群山之中,与地面激烈的碰撞以及随后的大火使得一切都难以辨认。
搜救队根据温盖特的海螺式头盔以及几封从家里寄过来的烧焦了的信件确认了他的身份。很多人认为这一重大事故是对盟军在缅甸事业的一次沉重打击。温斯顿·丘吉尔首相亲自出席了伦敦为温盖特举行的追悼大会,在给温盖特的颂辞中,丘吉尔沉痛地说道:“随着英雄辞世,一束耀眼的火焰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