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3年7月4日晚上,“战干团”文工团奉命前往较场口新兵站进行一场演出,慰问即将飞赴印度受训的2000余名学生兵。
所有文工团员们都已经知道,今天晚上的演出绝非一场普普通通的慰问,对他们来说,无异于擂台较技,发挥得好与否,将直接决定他们每一个人的命运。
十天以前,苏桂贞在动员时就已说明,军委会政治部决定征调一支文艺演出团体前往印度蓝姆伽训练营地,作为配属给驻印军的文工团,现在已经纳入层峰视线的有重庆大学文工团,从上海逃难入川的新华京剧团,以及他们这支军队系统的文工团。负责此事的政治部的几位长官意见未能一致,所以决定安排3个团体分别举行一场演出,谁的效果好就让谁去。
出国助阵的机会就在眼前,焉能不努力争取?挥汗如雨的日子里,团员们以百倍的热情投入到了紧张的排练之中。由于腹中饥饿,体质虚弱,不少人甚至在排演时昏倒在地。
苏桂贞把谢翔、萧玉几个业务骨干组织起来,废寝忘食,白天黑夜连轴转,创作出了一台鼓舞军心士气,歌颂中美两军友谊的小节目。
一走进较场口新兵站萧玉便有一种异常亲切的感情,因为这里正是原来的第39集团军新兵站。三年多以前,就在这里,高军武几个北平流亡青年在她的帮助之下穿上了军装,同时也开始了她和高军武的感情旅途。
文工团里,再没有人比她更渴望着去蓝姆伽!
她曾是那么的渴望有机会和高军武在一起,现在梦想快成为现实了,实在让她喜难自禁。终于,可以和心上人并肩战斗了。她的心已经早早地飞往了未知的蓝姆伽。一遍遍的排练让她感到每一次都是在向那个美好的地方迈进!
今晚的演出每一个团员都进入了最佳状态,也获得了满场掌声。不过,学生兵们的掌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终于欣喜若狂地看到,全体团员的努力终于赢得了坐在前排的几位政治部下来的长官的频频点头,这样的演出没有理由不成功,他们以节目的短小精悍,浓郁的军旅生活,演员的一专多能彻底地征服了决定他们这个团体命运的长官。
三天后的上午,由43名女兵,36名男兵组成的“战干团”文工团被送到了白市驿飞机场,每人领到3个大肉包子和1壶老荫茶当午饭,然后登上了飞往印度的美军运输机。
美国人的细心与谨慎给文工团员们造成了不小的精神负担。考虑到他们是特殊兵种,负责此次飞行的美国军官为了保证他们的安全,每个人上飞机前,都背上了一副降落伞。
美国人告诉大家,虽然印缅北部的制空权基本已被美军第14航空队掌控,可为了保证大家的安全,仍要背着降落伞飞行。他先给大家讲解跳伞的要领,下跳时,不可离开机舱便快速地把伞打开,而要从容地默数“1、2、3、4”,数到“5”时才用右手拉开降落伞,这样降落伞才不会被机翼刮破。
人快落地前,左手须护住生殖器部位,两腿并拢,触地时方可避免出意外。最后一点尤其重要,如果出现意外,机舱门打开后,必须等到红灯亮了,蜂鸣器发出尖叫,大家才往外跳。
他们乘坐的是最新型号的DC—47运输机,大家整齐地坐在机舱底板上,靠手拉着临时牵的布带来稳住身子。美国军官的指导让他们忐忑不安,却又出于战士的自尊,不敢把害怕表露在脸上。
飞机尚未飞出中缅国境线,报警红灯就给文工团员们来了一个恶作剧。红灯突然频频闪亮,同时发出了“嗡嗡”的尖叫声。可是,并没有美国军人前来打开机舱门,机舱里没有出现惊慌,因为所有的文工团员都被吓呆了,人人心如鼓捣,以为遇上了日本飞机前来拦截,痴痴地望着红灯不知道该如何办。
把二胡拉得出神入化的河北姑娘胡秋凌浑身颤抖,脸色煞白,陡地吓得瘫倒在地,引得机舱内一片惊慌。
驾驶舱的门突然打开了,刚才给文工团员们作过指导的美国军官一脸歉然地说:“各位女士、各位先生,对不起,我们的报警仪器出了一点小小的故障,什么事也没有,请大家放心。”
“该死的美国佬,这不是故意让我们中国人丢丑么?”苏桂贞恶狠狠地骂了一声。
飞机上升时,大家感到悠悠然地很舒服。不少人很快就睡了过去。但在睡梦中突然感到鼻子失去作用,呼不进气。
惊醒后,美国军官领队说:“现在飞机正在翻越喜马拉雅山的山峰,空气稀薄,有一点难受是正常的,高度下降后就会恢复。”他要求大家忍耐一下,别慌张。
翻越喜马拉雅山后,飞机下降速度很快,骤升的气压让每个人眼泪鼻涕长流。穿越“驼峰航线”时,飞行高度近10000米,而蓝姆伽机场的海拔不到200米,巨大的高低差形成了巨大的气压差。美军飞行员并不知道机上的所有中国男女军人全都是第一次坐飞机,高估了他们的素质,飞越高山区后,来了个迅速降落,大家好像突然从冰窑掉进了蒸笼一样,机舱里热得发烫,所有中国军人的耳膜仿佛被利器猛地扎破了似的,耳朵内“嗡嗡”之声不停,别人说话只见在张嘴,却听不见说的啥。直到一两个钟头后,听力才逐渐恢复了过来。
幸好,他们乘坐的飞机平安无事。
5个多小时后,当飞机飞抵蓝姆伽基地上空时,坐在舷窗边的人首先看见了地上的情景,坦克、装甲、汽车在地面奔来驰去,卷起满地灰尘,训练场上的士兵恰似密密麻麻的蚂蚁,一面面盟国国旗迎风飘扬,一排排宿舍、帐篷整齐划一,穿过基地的小河亮得耀眼。
飞机降落后,大家刚一出机舱门,顿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还未走下舷梯,人人已是汗流浃背。
不少姑娘都惊叫起来:
“唉呀,印度这么热呀?”
“这不把人烤熟了么?”
“呆上两月,我们恐怕全都变黑人了!”
早已等候在跑道旁边的两位身穿美式夏季军便服的中校军官下了吉普车,迎着他们大步走来。
中国军官冲着苏桂贞敬了一个礼,大声说道:“苏团长,欢迎你们的到来。还认识我吧?我们是老朋友了。萧玉呢?她在哪里?”
苏桂贞回头大喊:“萧玉,你还磨蹭什么呀?徐小冬来接你了!”
徐小冬马上更正:“不,苏团长,盟军指挥部交给我和迪克·杨的任务是接你们整个文工团,并且负责安排好你们的生活,给你们发放装备。”他往旁边一位皮肤黝黑长着一副中国人面孔的美国军官一摊手,说道:“哦,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盟军总指挥部的迪克·杨中校,他过去是史迪威将军的情报官兼专机飞行员,现在是美军战略服务部101特遣突击队的联络官,也是我的好朋友。”
迪克·杨看见苏桂贞眼睛一亮,潇洒地敬了一个军礼,露着一口白牙高兴地说道:“苏少校,很高兴和你们中国人交朋友,更乐意为你效劳。”
迪克·杨的华文水平不能很好地表达他的意思,话中既有中文,又夹有英语。
苏桂贞望望迪克·杨,又看看徐小冬:“这美国人说的啥呀,又是中国话又是洋文,我听不明白。”
徐小冬说:“迪克·杨中校很高兴和你交朋友,并乐意为你效劳。”
苏桂贞一张脸霎时像灌了猪血,红透了,惊慌失措地说:“这不才刚见面吗,怎么就说这样的话呀,这美国人的脸皮,也真是……真是比城墙还厚!”
萧玉从机舱里下来,惊喜地问徐小冬:“小冬,军武呢?他怎么没和你一起来呀?”
徐小冬得意地说:“没想你这将门千金,到这里也显得孤陋寡闻了。你还不知道蓝姆伽有多大吧?我们这个基地,占地几十平方公里,比重庆城区还要大上十来倍。怎么,一下飞机见不到心上人就着急了吧?”徐小冬哈哈大笑:“我可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今天上午接盟军联合总指挥部任务时才知道你们要来的。我和迪克·杨出发前赶紧给军武打了电话,可他正带着特务大队去机场跟着美国教官学跳伞,听说你要来,高兴得要死,又脱不开身,千叮咛万嘱咐,要我和迪克·杨代表他欢迎你的光临,训练结束后,他会马上赶过来看你。”
“您好,迪克·杨中校。”萧玉热情地伸出手去和迪克·杨握了握。
迪克·杨恭维道:“萧上尉,虽然今天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可我早就听我的好朋友高军武和徐小冬谈起过小姐美貌无比,光彩照人,可今天第一次看到你,我还是大感惊奇,天呐,女人怎么可以长得这么漂亮?”
萧玉大方地说道:“谢谢你慷慨的赞美,不过,你可别听他们这帮家伙乱说。”
迪克·杨道:“怎么是乱说呢?萧小姐的美丽证据确凿,有目共睹啊。”
萧玉改用中文嗔怪徐小冬:“你不应该给军武打电话,等到看我们首场演出时,让他大吃一惊不更好。”
徐小冬和迪克·杨将全体文工团员带上两辆十轮大卡,十几分钟后便驰进了蓝姆伽基地的大门。
出现在文工团员们眼前的是一座无法想象的巨大兵城,兵城中的一切都让他们惊诧不已,倍感新鲜!基地里到处都可看见正在烈日暴晒下进行训练的中国官兵,他们穿的是截然不同的美国和英国两种军装。美国军装是米黄色的,短裤短袖,没有绑腿。英国军装是绿色的,长裤长袖,绑腿是呢料长统,既科学又方便,往腿上一笼便成,不像中国军队的绑腿,要一层层地动手往腿上缠。钢盔也明显不同,英国钢盔像个浅浅的盆子反扣在脑顶上,美国钢盔则要深得多,像切开的半个西瓜,上面还罩着伪装网。他们不仅看到了身穿白大褂的美国女护士,还有许许多多长得像黑炭团一样的美国黑人士兵。
下车后的第一步便是进行严格的卫生检疫与洗澡换装。最开心的是姑娘们,她们终于穿上了向往已久的美式夹克军装和瘦腰高统皮靴,戴上了精巧的船形帽,系上了拉链式领带。一个个兴奋极了,拿出小镜子把自己全身上下看个不停,惊叹美国人居然把军装也设计得如此合身美观,如此提神壮气!
随后,徐小冬和迪克·杨把他们带进了一幢用石棉瓦盖顶底部悬空的双层木板楼房。木料全是本色,楼房里到处透着新木的鲜香。除了一排排的宿舍,还有一间宽大的屋子既可当会议室,又可兼做排演场。每间宿舍里窗明几净,摆着6张高低床和一排装衣物的落地式柜子,靠窗还安放着一张桌子。屋顶悬着大吊扇,吹出的风也是热乎乎的。每个士兵的床上,已经放好了一个军用背囊,背囊足足有一米高,里面简直就是个百宝箱,什么都有,内衣内裤、统靴袜子、牙膏牙刷、驱蚊油、各种各样的药片,甚至还有美国骆驼牌香烟和卫生纸。这可乐坏了谢翔几个烟民,苏桂贞和萧玉的香烟全都被他洗劫一空。几个少不更事的小兵蛋子居然从小盒子里掏出几个玩意儿,赤脸鼓腮,吹成了几个长条状的气球,在走廊上抛来抛去地玩得开心,把姑娘们弄得面红耳赤,看得心惊肉跳。
苏桂贞大惊失色,赶紧冲出门去叫几个兵娃娃把那玩意儿收捡起来,还摇着脑袋对迪克·杨咋咋呼呼地大叫:“你们美国人咋回事呀?怎么还给每个士兵准备了避孕套!这不明明是纵容我们中国士兵去干有伤风化的事情么?”
迪克·杨惊奇地说:“不用避孕套,要是怀了孕就麻烦了。而且,有了避孕套,也就不会染上性病了。”
“美国人怎么把和女人上床的事也公开化?制度化了?”苏桂贞嘴巴张了张,话到嘴边,又给咽回了肚子里。
姑娘们对蓝姆伽的一切都倍感新鲜,一肚子的问题“咕嘟咕嘟”往外冒,围着徐小冬叽叽喳喳,弄得他应答不暇。
迪克·杨很快驾车去仓库给文工团员们领来了武器,每人一支4.5口径勃郎宁手枪。除了枪套,还配有一条插满金灿灿子弹的腰带。武装起来的姑娘一个个心花怒放,相互欣赏。对于她们来说,看重的不是枪的威力,而是那股威风劲儿。
徐小冬还送给他们一份让年轻人的虚荣心大感满足的好消息,盟军联合总指挥部给予文工团的是美军才能享受的一等伙食配给标准。她们这才知道,蓝姆伽基地的伙食有着严格的等级,在人数众多的中国军队里,只有新1军特务大队、宪兵和装甲兵、通讯兵等技术兵种才能享受与美军相同的物资配给。
也有让萧玉揪心的事,她向徐小冬打听徐小曼和程嘉陵的情况。小冬顿时黯然神伤,说高军武告诉他,特务大队随新38师撤退至温藻时,齐学启副师长前去曼西找杜聿明军长要车,孙师长出于对两位记者安全的考虑,坚持让他们随同齐副师长一同去了曼西,随第5军军部撤回国内。后来,仰光的日军电台播放了一条消息,说齐学启将军被他们抓住了,孙师长起初以为日本人造谣,向国内有关方面进行了解,证实这一消息无误。既然齐将军都成了战虏,与他在一起的小曼和白益,看来也是凶多吉少了。
至于程嘉陵,军委会驻缅参谋团尚在梅苗时就被派到英军澳大利亚第7旅去当联络官,战败后,就再也打听不到他的消息……
徐小冬和迪克·杨刚刚把大家安顿好,新1军副军长兼新38师师长孙立人将军就带着一帮长官前来看望文工团员们,男兵女兵看见闻名世界的大英雄出现在眼前,一个个双眼放光,对孙将军崇拜得不行。
大家在一起召开了一个短会,并由政治处王世洲处长讲解了在与美、英盟军相处时,须当注意由于文化上的差异而容易引起的误会等等。也委婉地谈到美、英军人,尤其是军官,普遍存在着大国沙文主义的思想。中国军人在日常生活中既要主动向他们表示友好,注重加强国际友谊,也要做到不卑不亢,表现出中华民族宽和大方的风范,绝对不能做出有辱国格的事情。
同时还给他们送来一块吊牌,上面写着“新1军飞鹰剧团”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孙将军告诉大家,剧团的名字是他取的,字也是他题写的。他希望这支由军人组成的文工团,能像雄鹰一样飞翔在各个战地上,给远离祖国的中国官兵带去精神上的鼓励和安慰,激发出他们更加强烈的爱国热忱与战斗勇气。
短会结束,长官们刚离开一会儿,高军武和古良、龙鸣剑、邹喜子便开着两部中型敞篷吉普车飞火流星般赶到了。
一见着萧玉,古良、龙鸣剑、邹喜子犹如见了亲人一般争着上前和她握手问好。高军武则跟在后面乐得“呵呵”笑,冲着苏桂贞和谢翔大声嚷嚷:“苏团长,小谢,上车上车,别吃美国佬的罐头了,今晚我请客,上蓝姆伽好好吃一顿!”
苏桂贞也不客气,高兴地说:“那好,我和谢翔就沾萧玉的光了。”她把副团长叫来交代了几句工作上的话,就随着大伙儿一起上了车。
弟兄们知趣,全都挤在两辆车上,空出一辆车,供高军武和萧玉坐。
去蓝姆伽的路上,高军武和萧玉的车落在后面,前面两辆车上,几位弟兄一个个兴高采烈,《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五月的鲜花开遍了原野》,一首连一首放声高歌,引得路边的印度人不断向这帮乐得疯疯癫癫的中国军人投来惊奇的目光。
看着弟兄们在前面车上手舞足蹈大喊大叫,高军武深有感触地说道:“小玉,谢谢,你给我和我的弟兄们带来了一个盛大的节日。”
萧玉向他投去深情一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还以为你只顾了在枪林弹雨里杀进杀出,没想到嘴巴也练得这样甜了啊?”
高军武向她挤挤眼:“言为心声,我这可不是甜言蜜语哟。”
“甜言蜜语好啊,只要发乎真心,我才永远也听不够哩。”
前面两辆车开得飞快,高军武也加大油门紧紧跟上。猛烈的风迎面撞来,耳畔呜呜作响,连呼吸也得偏着脸才行。
萧玉似乎也被这种欢乐的情绪感染了,以孩童般率真的神情与语气大声问道:
“军武,你爱我吗?”
“天呐,这难道也是问题吗?”
“你为什么要爱我?”
“我很难说清楚,但我就知道我爱你。”
“因为我美丽吗?”
“美丽……啊,难道美丽对一个女人来说不重要吗?”
“那么,还有呢?”
“还有最重要的,那就是因为你爱我。”
“如果我不爱你,你也就不会爱我吗?”
“那我就只能喜欢你,而喜欢绝对不是爱。”
“你真坦率,我就爱你的坦率。”
“仅仅是坦率吗?”
“啊,你真狡猾!”
甜蜜得让人心尖儿发颤的废话,像一只只白鹤,在异国他乡湛蓝的天穹上自由自在地飞翔……
旧友新朋喜相逢,酒是必不可少的物儿。如果不是高军武坚持只喝度数很低的红葡萄酒和蓝姆伽本地酿的木瓜啤酒,恐怕所有的人都会醉得一塌糊涂。
宴会进行了足足3个钟头,祖国、家乡、亲人、故友、战争、神奇而新鲜的印度,伴着美酒佳肴,成了热烈而经久不衰的话题。大家说了太多的话,喝了太多的酒,依然兴致不减。尤其是迪克·杨,缠着苏桂贞一杯又一杯地敬酒,操着半生不熟的中国话向苏桂贞大献殷勤。好在徐小冬果断叫停,把大家赶到车上,算是帮了心猿意马的高军武和萧玉一个大忙。
在返回训练营的途中,高军武和萧玉的车依然走在最后。前面两辆车似乎也带上了几分醉意,在公路上歪歪扭扭跑得飞快。
高军武有意降低了速度,很快便看不见前面的影儿了。随后,在一个岔路口上,他将方向盘一打,吉普车拐上了一条通往萨磨河边的土路。
高军武说:“小玉,宿舍里热得像蒸笼,回去也没法睡,我们不如去河边走走。”
有高军武陪着,萧玉去地狱也乐意。
很快到了萨磨河边,高军武把车停下,两人下得车去,肩挨肩沿着江边缓缓而行。
夜已深沉,萨磨河在朦胧的月色中蜿蜒而去。
与中国的长江比起来,这蓝姆伽的河简直就算不得河。它小,可也小得优美,小得宁静,尤其是两岸绿树如幛,随风摇曳,河面上,偶尔闪烁着几星渔火。
他俩在幽谧的树林边上坐下了,眼光飞向了波光粼粼的水面。
林子里静极了,山溪注进小河的地方泛起一片白色的涟漪,几只不知名的夜鸟飘然滑向河面,溅起一串闪烁的水星。
此刻,他们都沉默着。然而思绪如同脱缰的野马在心中乱窜,激情犹如火焰在体内熊熊燃烧。
夜风轻拂过枝头,明净的苍穹上,悬着一轮深情的月亮,甜蜜的沉默。
四周一片静悄悄。
在萧玉的眼中,经过战火锤炼的高军武身材显得那样的高大魁梧,五官的线条刚劲流畅,眼瞳里射出两束清亮的火花,英俊尚在其次,那经过战火锤炼的成熟男性的阳刚沉雄之气如一道热浪,很快便将她的心化为荡漾不息的春水。
高军武忽地抬头,吐出一串火烫灼人的话语:“小玉,如果不是要打仗,我现在要办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和你结婚。马上,马上!”
萧玉微微一震,目光落到了他的脸上,声音激动得发颤:“军武,军武,你说的……正是我日思夜想的啊!”
“小玉,小玉,我发誓,我一辈子爱你,永远做你的好丈夫!”
高军武红彤彤的脸膛上洋溢着豪壮英武之气,瞳孔明亮无比,他直视着萧玉,充满了自信,用力的一把将萧玉揽入到怀中。
萧玉的心狂跳不已,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和幸福感迅速涌上心头,她将头轻轻地靠在高军武胸口,聆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与他久久地相拥……
突然,高军武一跃而起:“小玉,我们到河上去,让流水为我们奏乐,月亮为我们点灯。”
说着,大踏步地拉着萧玉冲向泊在江边的一条小渔船。
萧玉兴奋地随着他跳上了船头。
清波颤颤,舟儿款款,月儿好圆,天地好静。小渔船向着小河幽深处轻盈荡去……两岸茂密的万株绿树,如同两道厚实的绿幛,在夜风的轻拂下如浪起伏,弄出一串细碎的声响。
这是他们最为理想的两个人的世界。
高军武收好桨,然后提起一根长长的竹篙,从船头的孔眼直插而下,锐利的铁篙头插进河里,将小渔船固定在河面上。
高军武转身看着萧玉,她也正含羞带娇地看着他。高军武顿时心跳不已,将手臂有力地一伸:“来,小玉,到我怀里来!”一边不由分说将萧玉霸道地拉到胸前,捧起她清秀的脸儿端详了一会,旋即低头深吻起来。
萧玉一面羞羞地躲着他的热吻,一面身子往一边倾斜。失去平衡的小船顿时摇晃起来,站立不稳的萧玉重心往一边偏,带着高军武一起“扑通”一声掉进了水中。
一入水中,高军武灵活得如同鱼儿一般,萧玉也仿佛卸下了重重束缚,变得无比轻快活泼。河水并不深,两人如同孩童般在水里尽情嬉闹着,一边相互将水泼洒到对方身上,一边快乐地躲闪,彼此都深深陶醉在这片欢畅之中……
哦,世界多安静……不远处的树林里,一雄一雌两只斑鸠“咕咕嘎嘎”叫得正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