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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纯真还是矫情——“追星”信件

  [1]守望梦田

  是否如科学家所预言的经济升温我不晓得,只是想到当时的媒体宣传就像天气预报,任其说是如何的晴,抬眼望望,天始终灰蒙蒙的。但也不能否认阳光日益强烈。可是,它美吗?它令人感动吗?它给生命带来的,又是什么呢?

  儿时一篇作文,有几句现在还记得,“天蓝蓝的,粘着一朵朵白云,像棉花糖,甜甜的。”

  终于写下你的名字。于我而言,实在需要很大勇气,我总会想得太多,抱一些不该有的奢望。可那天,十分幸运地在“生活空间”中看到你,我的兴奋与快乐不可言喻。不过,那可是“讲述老百姓自己的故事”呀,那么,我们离得并不很远,是吗?我的信你一定会看,而非不在意地丢掉,是吗?

  身边的人对我有各种自相矛盾的评价:天真可爱无忧无虑;成熟高雅超凡脱俗;脾气倔强不懂变通;性格柔顺易亲近……而有一点是共同的,他们说,我给人感觉很宁静。这样的评论听得多了,有点惶惑,对着镜子问:“我到底是什么样子呢?”又有谁知道,我心中无时无刻不萌生疯狂。或许由于从小接受的传统教育,它们很少爆发,静静潜伏在心里,压抑它们的同时,我也一直在渴望。

  知道你,喜欢你,和许多人一样,因了《校园民谣1》,因了《同桌的你》,第一次为了一支歌,流下晶莹的泪滴。带着一份受恩赐的心情,买到的却是一盘假带,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它已走音,我却用自己所能做到最好的礼遇照顾它。珍惜的,是那份不变的心情和感觉。当初太傻,根本不知道,还会有盗版带,每看到它,我都很难过,不是夸张,我恨死了那个卖盗版带的老板。

  虽是因了《同桌的你》,后来却疯狂地喜欢整盘磁带,尤其是你的《流浪歌手的情人》和沈庆的《青春》。纯纯的才情,淡淡的感伤。从此,我对你们无条件地“迷恋”。《青春无悔》上市后,电台做了一期节目“麦田里的守望者”。听后,我很不服气,在我眼里,《青》是完美的。我录下那期节目,反复听后,虽仍存保留意见,却也认为他们说的一些不无道理,不过我难得地并不羡慕这种旁观者冷静的眼光,我情愿作“当局者”,愿为我的感觉疯狂。我欣赏他们对你音乐的评定(躁动、宁静),我无论如何总结不到,只是有些傻气地痴迷关于你们的一切,到处寻觅《麦田里的守望者》这本书,不释卷地读。你崇敬的大师是崔健、罗大佑,我就急于想了解他们的音乐;你说张楚是个诗人,我又立即去买了《孤独的人是可耻的》……一切似乎很有目的,其实盲目。而我乐此不疲,虽然现在崔健的歌仍只喜欢《一无所有》,也不很明白张楚与你的相似点,却又被罗大佑深深打动。

  后来,我偶尔想,崔健的歌,大概类同凡高的画笔;我梦想的世界,也许在莫奈的画布上。我一点也不懂音乐,却能体会到你所言的“灵魂的车手,驾着孤独的两轮马车在无边的荒野上游荡,而车轮却大小不一、此消彼长”的感触。技术与艺术、梦想和现实、商业性与精品……之间的关系,有些是很相似的。

  看着那台才入门的586,一个“可怕”的念头产生了。我是那种一旦决定什么,便很难改变的人。以前,对CD想也不敢想,可“百科全书”片头的印第安音乐却令我心动。只一刹那,再也挥不去了,终于失控,又去了“太平洋”音像,只是CD的价格令我瞠目,68元,太奢侈了。我心疼极了,慌不择言,竟想砍砍价。店员不禁莞尔,有点歉意,却爱莫能助。我在几家店里徘徊,发现只余一盘碟,这促使我下了决心,最后一下使劲捏了手中仅余的MONEY,大义凛然般递给店员,那时我心中涌起小学作文中常出现的句子“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我此刻心潮澎湃,想到很多……”。过去那样写,多是夸张,只为拔高,增强政治深度,可递钱那一刻,我才有了发自内心的体会。而人的意志,有时是非常薄弱的。当我荷包空空地走出店门,不禁想到了以后,想到了未雨绸缪……学哲学时,摇头晃脑地背“物质是精神的基础”,而现实的教育却如此直观、深刻。我想学人“卖文为生”,只恐怕难有人喜欢我这无逻辑的文字、乏思想的感觉。想来想去,只有索取。像个乞丐。却是为了所谓的精神,又不得不失去精神,真是穷学生的悲哀啊。有朋友对我说,太感性很危险,虽很少遇到险情,却难免容易后悔。

  对感觉,或某一种愿望的寻觅,我有时太刻意。最蠢最不值的那次,为了四个字买了一盘一点也不喜欢的带子——相信爱情。仅是一种商业手段,专辑里甚至没有这首歌。我突然觉得,自己也变得急功近利了。与那些收送玫瑰、巧克力的人没什么不同,现在的学生(至少我这么认为)很可怜,在象牙塔中,就不得不早熟了,要考虑很多,要拿很多证,要看很多书,除了专业性的,就是政经法,小说哲学诗歌都是太奢侈的。

  最近,电台又做了一期“校园民谣”节目。结尾对你的状态,不那么乐观,因为你是80年代的大学生,现在却是90年代,现在大学生的思想、现在的校园,与曾经会颇有距离。我却不完全这么想,任何年代,无论主体怎么样,学生始终是最有激情、最纯真而富幻想的。在我看来,没有特定的哪一代是“迷失”或叛逆的,任何时代的年青人基本都是相同的,他们很认真也很固执地认知社会、探索奥秘甚至想寻求生命的真谛。而一旦接触到它的负面,就难免怅惘无奈失落。而成长后回头再看这些,往往只带着自嘲的笑意和不屑的神情。尤其是感情,他们只关心是否有结果,而他们年青时也一定执著于生命美在过程。那天电视上采访你,你说你已能游刃有余地生活,且言“媒体来了,我就和交际花似的”。我一想起就不自禁地笑,却也隐隐有点担心,我记得黄舒骏说过:“什么样的年纪选择什么样的生活,不愿意作悲剧英雄。”他的选择无可厚非,却令人遗憾。

  我始终以为你很幸运,独自一人时,我常静静设想你们几个男孩子(我感觉你更像BOY)在一起,相互取笑,相对流泪,把酒黄昏……想着想着,嘴角就上翘了,眼眶却湿润了。你的才情、感动,有那么多人一起分享。对于“麦田音乐”,我总有一种矛盾情绪:希望专辑卖得火,那样才不负你们的真诚和心血;可若卖得滥了,那将会是一种亵渎;我希望很快就能看到“麦田”的新专辑,却明白好东西是需要积淀的。“麦田音乐”在我心里,就像都市里几乎看不到的明媚太阳和皎洁月亮。

  改变,常在渴望其降临时,不知隐藏何处;怕它出现时,每每如鬼魅般已悄然来袭。白衣飘飘的年代渐行渐远,今生再无相逢之期。现在是彩装纷飞的时代。美丽,也许没有定则,但感觉,却是很难改变、不容欺骗的。

  以后,又会怎么样?不敢、也不愿意想。且让我在你的音乐中,我们共同守望的麦田里,尽享此刻生命中难得的——天真、轻狂、感动、激情、恬静。

  你说,“我们还要在这个滑稽的、令人失望的世界上坐着……”现实无可逃避,爸爸不停地对我灌输要关心政治、经济,它们已渐渐取代原始、本真的情感在现代人心中的位置,成了人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对不少人而言,“KISS YOU”远比《模范情书》便捷、实用得多。可我相信,好的东西总能吸引美丽的眼睛。

  现在无论如何,你终是靠唱片糊口了。市场经济下,你的音乐与才情终将化为商业运作。可我总以为,若在心灵深处,沧海桑田,永远求真求善求美,汹涌的商品大潮又奈你何呢?同是果腹的小餐馆,《一碗阳春面》的鲜美与感动却会珍藏一辈子。

  有人守望的麦田,是广阔的,安全恬然。在里面奔跑的孩子,永远单纯、快乐、幸福、自由。I can see simple things:a face inlove,perhaps eyes brimming with love。It’s simple of things,but it’smore than enough。Thank you just the same。

  [2]祝福“为悦己容”的人

  看到躺在窗台上的信封,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其时正要随爸爸晨跑。小心叠放在衣袋里。一路上虽不至身轻如燕,却比平常轻松、愉快许多。只是不敢有一点点幻想,我努力压抑兴奋,丢给自己串串失望:诸如打印好的感谢卡,以忙为由他人代写……

  但我依然快乐,至少得到了回音。

  读过信,我的心里漾满笑意。真的吗?我的信令你感到温暖吗?其实我一直很羡慕也很喜欢那种阳光般的女孩儿。

  我珍爱过往那段时光,虽也曾想把它狠狠抹去,然而就像今年他送的生日卡上所写——“过去的时光,那么值得回忆,遗忘总比想象中难”。他送的卡总像定做般,不温不火,又分明细致刻意。在记忆中,他是寒雨破窗旁,我温暖的墙;是泪痕满腮时,轻拂双眸的春风;是即将坠入深渊,手心里依然跳动的温柔说话的烛光……而今,怀恋的一切都已远走,就像今生再无缘相逢的“白衣飘飘的年代”。那天,问到专业,眉目之间,读得到他的无奈和落寞,“因为是一个很热的专业”。他轻轻问道:“是不是很俗?”又如何能够怪他,原本,他比我兴趣广泛许多,可为了无形的沉沉期待,无数他人的希冀,似是别无选择,就像他另有所指地对我吟“绿叶成荫子满枝”。无论如何,是不能回头的。

  每当我伏案许久,爸爸就会端杯茶乐呵呵地站在旁边。“烦不烦?”我晃晃脑袋,谁说只是女人,父母在发问时,也不过是想听肯定的答案。他很耐心地又问一遍,我无奈极了:“不烦。”“怎么会呢,我都玩儿烦了,”他在指电脑上的“空当接龙”。似乎来不及也再难掩饰,“怎么能和你一样呢,这已经是我生命的一部分。”“生命的一部分?”“嗯。”我垂下头,笔又开始飞舞。爸爸又倒一杯水后,满意地离开了。而这所谓的一部分,不过是被现实的一切硬挤压进来的。渐渐发现,“为悦己容”是那么困难的一件事。执著于此,要有多大的勇气,需经多少的坎坷,要承受多少眼光啊。为你和你志同道合的战友祝福。

  现实的教育往往最深刻,虽难免残酷。名利于我,本一直厌弃,最讨厌人说,“贫贱夫妻百事哀”。爸爸无数关于政经法的苦口婆心,只作耳边风;妈妈依旧爱拿我与别人比,久了倒变得无所谓,也从不想高攀。却在一次逛街后,几乎颠覆了自己的想法。

  那天心血来潮,想吃烤鸭,开心地要了半只,三口之家也就不想再要炒菜,以免浪费。旁边一桌琳琅满目,坐着一位花枝招展的徐娘,很不屑地瞟我们一眼,对其夫君指指点点,做作地吃吃笑。妈妈的脸有些红,我和爸爸也食不甘味。我更清楚地认识到了人是社会性的含义。生命于我,至少要平等尊重,而对它们的判定者,并非自己,是社会。而在社会“不成文”法则里,似乎什么都可成次要,除了名利。每想起那次尴尬,我就不由得想去追名;每在钟爱的书籍、CD或小玩意儿中徘徊,我就压抑不了逐利的欲望。近来,眼前时时浮现一幅动人画面:两人,朋友也好,爱人也好,漫步在乡间林荫道上,路边有音响,唱着我们钟情的歌。像不像痴人说梦?分明两种生活,两种文明,如何能够交融呢?

  曾经,我和他都那么喜欢“小虎队”,现在的他,从《爱》到郑智化的《把情感收藏起来》,如今的我,从《蝴蝶飞》到你的《青春无悔》。改变都是那么翻天覆地又无声无息。未来,还怎么敢憧憬?

  那天有人来修水管,我独自在家。爸爸知道后,不停絮叨,多危险哪,那么没有警惕性。只是笑笑,也懒得和他争。躺在床上,突然想到,生命真的很无常,很脆弱。

  不久前的一个夜里,不知从哪儿来了一个神经病人,用砖头几乎砸破了家里所有的玻璃窗,因其站在对面车棚居高临下。当时爸爸正坐在窗下洗脚,砖头斜飞,差点儿就落在他头上;而我那天突来兴致,在厅里用电脑玩平面设计。如果我照例在书桌前相伴孤灯,会怎么样就不知道了。一个混沌的生命对健全生命的毁灭,是多么的容易。我晓得年轻时最易想到死亡,也从不想看清或看透什么,一切都没有句号。连缀的,不过是串串“?”和“……”。

  他要我了解生命美在过程,可这世界只承认结果。很多人说过,成功的,就是对的。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关于政权。曾经在传统的教育下,笃信美丽的公主和英俊的王子在一起,总会白头偕老。人这一世,皆在无休追逐。不过,梦想,方向各异,或无奈、或甘于为其所累。

  童年,天真快乐,尽享世界种种神奇美丽;少年,热血沸腾、振臂高呼,为无数似懂非懂的崇高理想;青年,困惑迷惘、感伤惆怅,甜蜜交织苦涩,再张扬、动人的生命也终将渐渐被磨失光彩,除非选择离开;中年,最沉重,也往往最猥琐,一切在其眼中不过为了生存。冷漠的世界给了他们益冷的眼光益麻木的心灵;老年,千方百计做的所有事,只为——“苟延”生命。

  记起寒假那天,我选择了和他在乡村路上“长途跋涉”。一路上红红的对联一家连一家,几乎晃花了眼。兴奋地读几副后,很失望,却相视而笑。不仅皆在福寿财上打转,几乎连文字搭配也一模一样。这似乎就是每个凡人的所谓人生,不愿接受却天天在眼前上演,奈何?

  我偶尔想,天堂、地狱、人间就是三个剧场。前两者很绝对,非幸福即痛苦。只有后者,欢乐里藏着忧伤,难过中透着喜悦,似是无尽地失望,却依然痴痴地等待“戈多”。这才是最有魅力的戏剧吧。那么多人跃跃欲试,百舸争流。而我,只想在台下找一个位子,安静地坐下,或微笑,或流泪,或长叹,或击节喝彩……

  只是看戏也是要本钱的,于是,为了最基本的需求,我也不得不偶尔在台上争一个跑龙套的角色。只要可以坐在下面,我并不向往台上的光环。却没有勇气对父母实言。耳濡目染,连我自己都在不觉中想成为他们生命的延续。世人多口非心是:爸爸总说博士服很丑,却做梦都想我能穿在身上;妈妈常说烦街上用手机作势的人,却鼓励我挣钱也去买一部;家人皆言我曾经的那位好友现在倨傲又无礼貌,却要我向她看齐,学她的风度,学她的成熟,学她那种老练的气质……我也想更努力一点,更好一点,不为别的,只想将来与相爱的人“比翼双飞”。

  静夜无人的街,听歌的感觉很美。而近日喧嚣人群中,耳畔常流淌《这么多年以来》,似有一种超乎于世的感动。“很多人走来,很多人离开,很多人说爱又改变,很多人走近,很多人走远,很多人远隔天涯却永永远远”、“我们的爱在情歌汹涌时,我们的人该如何对峙,我们的事在人来人往中,我们的心要如何保持……”小小角落,空荡荡的时间。

  几乎天天在听音乐台,听一张张榜单,有些真的可称无聊拙劣,却能长时间在其上耀武扬威。不知是何道理。时不时会惦记些没有也无需答案的问题。都是男孩儿,都是吟诵风花雪月,怎么有的令人不屑厌弃,有的却令我泪雾迷蒙;同是方正汉字,怎么有的如堆砖,有的若玉砌;皆用音符跳跃旋律,怎么有的华丽精巧,却不过是学习时耳边流淌的背景音乐,有的非常简单,却将心弦撩得痛楚……尤其不明白现在的女孩子,不爱侠士、骑士,或林觉民那样的志士,哪怕是王子,公子,却簇拥在一个爱的乞丐身旁,这也是女权运动的一种形式吗?我很少如此偏激,于此却毫不犹豫。

  你心中,曾经的梦想、理想,会是什么模样?在我感觉里,前者代表幸福,其实是我唯一心愿。我的世界,太小了吧?爸爸曾推荐我看《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我总记不清保尔打过多少仗,却常念及他和冬尼亚最初的纯真美好;金庸笔下的金戈铁马本很出色,而描写爱情那种“淡极始知花更艳”的感觉,在我心中是更动人的。后者,代表事业,认真起来,我羞于谈及。对于此获成就者,我尊重敬佩;于己,却天性有点排斥。做任何事只想凭兴趣,随心所欲。钟情色彩、光线的明眸成为鉴定真迹的武器,把玩文字的闲适恬淡,升华为厚重精致的文学艺术、交织痛苦欢乐的关于生命的探求思索,化为一篇篇严谨深刻的学术巨著……

  在我看来,就像被简化为红玫瑰功克力和KISS YOU的现代速食爱情。这样想太偏执,但是我如今很真实的感觉。

  我知道还有很多像我一样深情真挚的眼睛,期待着你们的歌、文字、声音和信。愿《青春无悔》不是了断,是开始,会继续……

  [3]能说出的就不是梦了

  有一段时间没有给你写信,也极少看到关于你的消息。“交际花”做得不够成功嘛。你近来好吗?在做些什么呢?在忙碌的旋涡中继续打转吗?在为收支平衡犯愁吗?PUB里,一边啜着酒,一边感触周遭勿促拥挤的爱情吗?还是已然入睡,梦中仍有飘飘白衣呢?

  楼下那只有趣的大公鸡又在练嗓子了,它已经令妈妈好几天都睡不安稳。想来1998年的开场白着实非同一般,连大地也为之雀跃,但人们却惶惶不可终日。地震已经过去许多天,人们仍惦念着动物对它的敏感性。听妈妈说,医院里现在什么药都没了,全被人们抢购一空;新城广场瑟瑟寒风中,整夜整夜坐着黑压压的人群。这又何苦?人算哪及天算?地震那天我标在日历上,情境现在还历历在目,就像经历一场荒谬。从1997年初就开始嚷嚷的事,1998年1月5日终于发生。也许是上苍慈悲,不忍见人们再“苦等”下去?怎么形容当时那种感觉呢?就像游乐园某种摇晃晃的游戏。若不是书桌上直跳舞的台灯和爸爸焦灼的电话,我只当是幻觉。于是,人们都出来了,我本不想,但怎敢违拗,街上的热闹可能想象?最兴奋的是小朋友,他们这天不用上课,到处飞着他们欢快的身影;最紧张的是老人,颤巍巍地挤在大空地上,也许正因为垂暮,才如此珍惜生命吧;而卖饺子的、钉鞋的小商贩们,神态自若;初三、高三的学生们依然书声朗朗(即使有的老师已经逃离)……该匆匆的依然匆匆。关于余震的时间,一推再推,人们渐渐又谈笑风生。想来,平日的话题毕竟有限。

  今天,据此推知时势,互研天象,不亦乐乎。这个时候,人们分外珍惜生命。这是个“滑稽得令人绝望的社会”吗?也许吧。但人们已非常习惯。想起张楚的《上帝保佑吃饱了饭的人民》,以后再听这首歌,一定感觉更生动。

  真没想到,1月10日北京会发生同样的事,且震幅比西安大。于是虽然还有人忧心忡忡,但大多数人非常欢喜,因为能量已在另一端释放,自私大概是动物的天性。北京毕竟是个令我牵挂的地方,愿平安无恙。而北京的一场大雪终于引得西安也洒了一阵儿,零碎的雪花儿在细雨里飞。

  刚才接一电话,情绪有些低落,M总是带给我面对现实的沉重。我可慰人却无法自欺,虽然心里很清楚,但还是活得不怎么明白。想起近来在报纸上看到张楚说,他也不怎么明白自己了。好像和他还不同,他的沉重和脆弱似宿命,我的难过,是因为在这个奔腾的年代,青春岁月并不属于自己。张楚更孤独了,窦唯仍迷惘着高级动物真正的幸福,还有郑钧、许巍……他们的生命中皆充满痛苦。但他们其实比我幸福,他们没有失掉自己。属于他们的一切,都可以用享受来形容。

  也许,我喜欢、迷恋的,不仅是你、沈庆、小柯等人的才情、感觉,更是那个时代,那个令你们思念、依恋,而我只能神往、想象的年代;那个四周充满才思和风情、剽悍和温暖的年代;那个弥漫着吉它乐音、淡淡忧伤的纯真年代。但我注定是错过了。一个人,似乎无论落伍或前卫于这个时代,感受似乎都一致——痛苦无措又无奈。只有融入,义无反顾地融入,才能得到幸福。幸福是什么样子,人海中的幸福,平凡、平淡、平庸?所以现在无数人说着、唱着简单是快乐?

  生活若水,生灵皆石,是被慢慢磨钝的。一朝一夕的巨浪,可能倒不如长时期缓缓的冲刷。每个人最在意的东西不同,所获快乐多少、感觉也相异。我深明追求无意义的生命是虚妄的,但我真的不能确定,我最渴望的究竟是什么?只是常念及一位残障者的话“能说出的,就不是梦了”。我大概还需要岁月去琢磨。就像当初,懂了“不只爱和不爱那么简单”。

  人也许有高尚、卑劣之分,但所谓鉴赏力、审美观却没有是是非非那么清晰。爸爸说正因如此,他才那么喜欢数学,逻辑严密、对错明白。“爱的极端是痴,思想的尽头是疯。”爸爸才是大智慧的人。

  现在耳边流淌着“老狼访谈”的录音,这是音乐台选播北京的节目,DJ正在问“怎么看待将你们这一代界定为末代大学生?”老狼的回答,令我感动。他说:“只是在坚持一种情怀。”毛主席这句话我喜欢,“坚持就是胜利”。当初听盗版,真没想到《上班族》为你所写,岁月流逝带给人的感触、改变,有些地方真惊人地相似。路漫漫,诱惑无限,不知几人会偶尔回头,望一望,那放风筝的少年……想过很多遍,往事,既然已过去,就该彻底地尘封。曾以为,即使难免有缝隙,当风儿掠过,也会随风而化,无迹无痕。但我错了,是会有风,轻柔的、狂飚的,而它们带走的,只是往事表面的灰尘。往事在心底深处,宛若一块晶莹灿烂的水晶,甚至棱角尖锐部分,从来不染纤尘。风过后,不曾失去一点点,却是更清楚、更明亮,映出我心底无法逃避的感触。它在心中最柔软的部分休憩,那尖锐部分随时会让我感到疼痛。却仍不得不偶尔为它凝神,因为它的美丽,因为它的纯真,因为它带给我的所有感触,更因为它不复拥有。

  往事,那久违的事,想起来总是有一丝甜的……

  这个季节,一个人走在路上,西北风卷过,前后左右的枯叶随势奔腾、雀跃,直冲云霄。

  “七岁”说,现在的艺人是应各种需求不断变化的怪物。而他更怀念那金属锃亮、长发飘飘的日子。现在呢,也不知是甜得发苦,还是苦得已经木了?

  新年祈愿之一,就是愿所有我寄出、寄给我的信都平安。“很多人远隔天涯却永永远远”,算不算很好的祝福?

  [4]旋涡里的树叶

  很多事情,似乎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有两期《实话实说》的话题都是关于小孩子:家有琴童;我与卡通。前者所邀的小嘉宾,都是12岁的小孩儿,对其中一个7岁的男孩印象尤深。他看起来比同龄人稳重得多,主持人问,“为什么学琴?”男孩的回答似曾听过,“是父母炫耀的资本”。场中响起善意的笑声。男孩儿也微微笑笑,十分绅士。后来当主持人问及为什么喜欢动画片时,几乎所有的孩子都说,可以长知识。而家长皆表示是为了让孩子放松放松。行将结束,有一个大学生站起来发言,他说得真好,只可惜记不清了,大概是讲,他为今天的孩子遗憾,讲到他幼年时在卡通中逐渐感受色彩、美、艺术、正义……印象尤其深的是《哪吒闹海》中,哪吒以身救百姓时,屏幕上只有一对闪光的纯真大眼睛,慢慢地涌上泪雾……他又补充道,将来有了孩子,一定要让他多存有一些质朴和纯真。是呵,感动是不能仅凭教化的,不禁鼓起掌来。掌声中,记起童年那个永恒的梦想,我一直很渴望有一个水晶球,可以看到实现我所有幻想的未来。有一天,它似乎真的捧在我手中,我兴奋又激动,很多小朋友也围在我身边叽叽喳喳,一个个小心翼翼地抚摸,开心地看着自己心中瑰丽的梦想。我微笑着想,水晶球大概就是最初的诱惑:向往、追寻、美丽、神秘……突然,不知从哪儿挥来一只手,慌乱中未来得及看到它的模样,水晶球应声而碎,我们怔怔地站着,还没来得及哭泣。

  那夜我将《青春无悔》插入随身听。平素喜欢的磁带整齐地码在离自己最近的抽屉里,而钟爱的,则伸手可触却往往绕道而行。我太容易被那种情绪打动,面对现实,往往成为一种折磨。

  可是最美的笑容不是往往沾着露吗?

  我常常会以为太冷静的评述不能唤起激情,太格式化的界定会消磨感动,但对音乐理论的无知毕竟是我的遗憾:诗情画意,美丽旋律,这样的感觉,对一首心仪的歌,是否还很不够呢?

  渐渐感到,年龄和环境的确是令人恐惧的,坚持个性,勇于创新着实不易。故友重逢,她们的成熟令我惊诧,她们的漠然令我难过,她们的现实令我无话可说。曾经豪情躁动的男生似也是很远的事。何去何从?

  不忍再伤父母的心,混在人群,被众多的目光簇拥。我们彼此利用,从不敢奢求在这里会有所谓的朋友、知己。大家很清楚,这是交际,目的也往往为了交易。人群中偶尔念起角落里的自己,迷恋梦幻、童话的自己,是那么可笑、不真实;而躲在自己的角落里,又会觉得人群中的自己很无奈,很可怜。角落里的泪是伤感的,也是甜蜜的。

  旋涡里的树叶,夹缝人让我做得好疲惫,即使驾驭文字,也难以绝对。思维跳跃无羁也许应该选择写诗;而清徐潺缓的感觉,又似乎只能写形神皆散的散文。敢爱敢恨是羡慕且渴求的,却在心中呼应着叔本华那段:“让我们谨记,在他人身上的错误,便是我们曾经注视过的我们自己的愚行和罪恶,那是人类的缺点,而我们就属于人类,人类的错误,我们都有。”是的,即使是那些我们所痛心疾首的错误。它们隐伏在我们天性深处,一旦召唤便应声而至,昭然若揭,就像我们此刻在他人身上看到的一样。

  我打量眼前的世界和各色奔波的人群,目光常露不屑,而我的灵魂深处,却是蔑视清高的。我不能明白,那么多人,读过我曾读的书、听过我曾听的歌、见过我曾见的画,经过我曾经的事,何以还能那样平静、十分泰然地投入生活?心中无惊涛拍岸、无浪卷波翻,甚至没有圈圈点点的涟漪?

  爱情,被欲望的复杂、婚姻的简单渐渐吞噬,我努力地学着适应。我惭愧,不能也没有抗争的勇气,我假装麻木地接受它们。

  你给我的信,也许早已忘记内容,而带给我的,不只是快乐更是惊喜。

  “激情日减,匠气频增”,这也是时光的一种馈赠。我想我明白,你珍惜的,是曾经的心情、感动和梦想。这些,都是青春纪念。都是成熟后,很难觅到、不复再有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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