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1.8 晴
爸爸曾说,你数学不好,但你总该有地方比别人强。我一直困惑、内疚,直到看了那篇“不仅仅是语文”。但还是怪我,不能平衡,不能适应。最后,连我的灵气、活跃也葬送了。当初,我别无选择;现在,我只是在钻探快乐。
爸爸向我推荐这篇文章,我又真切地回到了儿时。月夜明朗,单车行在回家路上,我咿咿呀呀地随着他吟诵那古老却永恒美丽的诗句。那是多么遥远的过去……现在的爸爸,我想他活得和我一样难过、无奈。所幸他半生已度,只剩半生去熬。我呢?几乎整整一生。混吗?怎么混?
爸爸现在只让我读和专业有关的书,否则便是亵渎时间。爸爸是为我好,我明白,却更难过。
1998.3.2 阴
在难得读书的日子里,在无时间去破译天国语言——音乐的情况下,我更爱聆听歌曲。对艺术,我属于高不成低不就。
虽然满抽屉的磁带令爸爸恼怒,令我负疚,毕竟花的不是自己的钱,但我并不后悔。人最在意的东西总是不同,心中的幸福自也不同。我曾放弃太多属于自己的幸福,而现在我已懂得失去才知珍贵,拥有当惜。
我始终以为,对生活多些问号,并不懈去追寻,比只画完满句点并迫使自己相信,态度要诚恳、认真得多。
1998.6.30晴转阴
小丸子不愿意下水游泳,是因为幼稚园里只允许穿内裤,而不能穿泳衣。她觉得那样在男孩儿面前很羞。但这种理由说给妈妈、老师都行不通。
小丸子曾以为阿宏在泳池那样“毫无廉耻”,必是一切轻松快乐。但他从不肯让别人看到他的便当;另有一个小孩无论如何也不肯戴幼稚园的帽子;还有一个小孩从不肯开口和大家一起唱歌……小丸子这才感到,每个人都有各自的辛酸。小孩子的烦恼是大人无法想象的。常常因此会苦恼好久,很长时间不开心。小孩子其实最敏感脆弱,但是大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小孩子。虽然大人都是从小孩子过来的。也许,这就是生命的神秘和无奈吧。
1998.8.17 晴转阴
虽然有时单纯、善良在我看来挺假,但在谎言中摆渡的现代人心中是委屈的,他们早已难辨真假。
一瞬间,我有些慌,将来面对一个自己喜欢、或喜欢自己的人,我该和他说什么?说我感觉中,男人的本真是欲望和性、女人的本真是欲望和婚姻?我看不到爱情。除了这些,我似乎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所谓与文学、哲学有牵连的女孩儿,绝不可能是单纯的。虽然我心中也最希望,喜欢女孩儿轻灵、清纯、圣洁、美丽、善良、善解人意。不过现在我怎么就觉得“单纯”别扭,太别扭了。(挺可笑,看《月亮背面》时,我听的是徐怀钰《我是女生》,M曾愤愤地说,这种虚伪真是令人痛恨。我现在知道为何文学中人如此鄙琼瑶了,她的东西,不过是千篇一律地在相同陷阱上铺满相似的鲜花。所谓的完美、单纯,不属于“人”。心中益发恐惧,若真读了康德、萨特,我是否真会了无生念?)
至今,我记忆中,最美、最迷恋的是日剧《蜥蜴女孩》中那样的画面:女孩儿为了找回丢失在草丛中男孩儿送的礼物,跳下深夜最后一班地铁。男孩不放心女孩,也匆匆跳下,但他不知女孩儿为何作此举动。近黎明时,女孩终于找到,欣喜而疲倦地靠着椅背睡着了。男孩买早点回来,才看清女孩儿手中握着的是他送的礼物。女孩儿睡着了,很自然地靠在男孩儿的肩头。男孩幸福地微笑着,笑容自信而灿烂。
这种感觉也许人人都有过,但它倏忽而逝。所以我越来越感觉,自己曾想努力抓住的,也许不是他,而是那种我再也不可能有的感觉。
我也许没有权欲、霸欲,至少有物欲,说不上淡的物欲。《月亮背面》读得再痛苦,我还是要坚持读完的。从此这种书,真不想看了,为什么要知道得那么清楚呢?
有些好笑,近来我常在想,自己将来一定会把被我外表所“蒙蔽”的男人吓跑的……
1998.9.22 阴
人就这么奇怪,刻意地将自己陷入一种情绪时,什么也听不见了……只缘于他一句话:越是纯真的越美好。如今我才了解到:一切矫情都是最可怕的,无论动机多么“纯良”……
耳闻目睹下,爱情似乎常常与心灵交流、震颤无关。曾听过一首歌,只记得一句,但印象深刻:“因为了解而分手,站在成熟里的伤口。”但至少对我而言,彼此没有共同语言,甚至没有愉快的交谈,更不用提我最心仪的共鸣、默契,甚至是灵犀。彼此间,还有何快乐、情趣?觉得空落落的,没有真正可以一起分享些什么的人……
但现在我真觉得,走出来,海阔天空,还真不是什么说教。如今虽是云淡风清,但激烈、恬淡也许皆是我的宿命。我不再只因它们的反差、错位而痛楚,在“中间”,品味着种种辛酸、怅惘、迷乱、眩惑、忧伤、欢喜、甜蜜……极致也许是一种完美,但往往太寡淡了。相较于超世的单纯幸福,我更钟情入世的复杂快乐。我很奇怪吧?自寻烦恼?
1998.11.3
对很多人而言,爱情不过是一种“作料”。平素的生活太寡淡、刻板、紧张、无聊、冷酷了。人们太需要热情、温存、温馨、温柔的气息。很久以前,我就学到“物以稀为贵”,但当时我对它没有太深体味。我对它真正可称初初了解,是在18岁。这种感觉在人身上几乎可以套用于任何事:经常真真假假感慨着要过平淡、简单生活的往往是有能力过得极奢华的人;时时慷慨激昂发誓要出人头地的,也几乎皆是寒门子女。这也许就是越没有什么越想要什么吧。然而一旦得到,短暂欢喜后,又会怎样呢?一句英文令我感触良多:There are two tragedies in the life,one is you can’t get heart’s desire,the other is you get it。语言的魅力在于译文相对于原文母语,几乎是宿命的败笔。我勉强译来,即,人生有两大悲剧,一是想得而不可得,一是想得尽可得。
之所以武侠小说是成人的童话,就因为其中所有事都不过海市蜃楼。其中女子虽也有任性、乖张,但因为是男人所著,尽现男人理想,“度”皆把握得恰到好处:温柔而不黏腻、调皮却少刁蛮。
我从不愿将人分类,但为叙述方便,也只能如此。我将女子大致分为三类:一类艳若桃李、冷如冰霜。因为使人迷醉的正是她的容颜,既为之倾倒,就别埋怨伤怀于她们对情感的冷漠;第二类女人精于算计,会将情感也算得十分精确,她很了解男人何时需要、需要多少,使男人免黏腻之烦、共享温存之乐。至于她是否会算计男人,我不了解,但若她是真心的,“算计”只不过是她的理性生存状态。若她精明到“算计”却让男人无觉,也就入化境了,会是优秀的贤妻良母;至于最后一类,在现代生活中处境堪忧。记得“七岁”曾颇含蓄地说,生活是很丰富的。人人都说怀恋天真、单纯,但以我俗人之见,完全这样绝非好情人。这第三类女子往往为爱不顾一切,但将什么都交付给对方后,有意无意地,在对方心中会有淡淡的轻蔑——得之太易。男人别急着否定,这就是所谓人性。所以M恨恨地说,男人都是一样的。我只微笑。这又何必,说得再多,结果不还是放不下吗?也许男性心中的好女人是:处事成熟、颇通世故、收放自如、温柔贤淑,对爱执著但懂分寸。我如今觉得所谓完美,总是以牺牲真诚、真情、真心为代价的。
我现在所写的一切,如我曾写的所有信、文字,更多的目的仍为宣泄。在我的文字中,皆看不到答案,所含情绪亦非号啕或悲泣,不过是长长短短轻轻重重的叹息……
我以为,人或许原本都有很自我的“浪漫”设想,只是肥皂剧集看得多了,渐渐体会到拷贝或克隆的简便实用。于是,原本丰富的“浪漫”就好似影楼橱窗中的女子,很美丽,很相似。有人说我特擅长写务虚的东西,我似懂非懂,却有些恐惧这个评价。我希望自己尽快进入“角色”灵活转换状态,不然怎么开始“卖文为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