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一个电脑病毒。
“她”第一次在我的生活中出现,是在一个垃圾邮件里——一个名叫“护身天使”的附件。我的杀毒软件轻而易举地识别出了“她”的毒性,并“嘟嘟嘟”报了警。
然而,我并没有把“她”删掉。我是一个电脑高手,什么样的电脑病毒都见过,何况“她”只是一个普通的病毒。因此,我不但不害怕病毒,还喜欢研究各种各样的电脑病毒。
我不假思索地点击鼠标右键,打开了“她”。
“她”像一朵出水芙蓉般在我眼前绽放:一个十四五岁、清纯和秀丽得可以让任何人心生怜爱的少女出现在我的电脑屏幕上,她的背上,一对透明的翅膀轻轻地抖动着,洒落下无数星星似的荧光,令“她”显得更加娇柔可人。当我用鼠标轻点她时,她优雅地展开双翅,在屏幕上翩翩飞舞起来,如同梦中的仙子。“她”的舞姿令我倾倒,然而,我知道,她飞舞过的地方,病毒正在不断地扩散着。
“可惜啊,这么美丽的小精灵。”
我不禁叹了口气。然而,就在我启动杀毒软件要清除她的时候,我紧握鼠标的右手突然僵住了——“她”的脸颊上竟然闪烁着晶莹的泪珠。
我的心一颤!会流泪的电脑病毒,确实是第一次见到——当然,也可能是制造病毒的家伙设置的陷阱。但我的恻隐之心确实被她打动了。我只思索了一秒钟,就决定手下留情——我启动了我自己设计的杀毒软件,将“她”身上的电脑病毒控制住,随后,打开“她”的源文件,将“她”身上的所有毒素一一清理掉……
半个多小时后,“她”就成为一个对任何人都没有威胁的电子文件了。
“去吧,‘护身天使’,祝你好运。”
我将“她”从我的杀毒软件中释放出来。
“她”用大而亮的眼睛注视着我,欣喜地抖动着双翅,在电脑屏幕上优雅地飞了一圈——大概是向我表示感激之情吧?然后,翩然而去。
“沙扬娜拉!”
我向她挥手告别。这时,墙上的老式德国挂钟突然响了,敲了12下,告诉我现在是午夜时分。我一下子回到现实中,立刻意识到自己举动的可笑——“她”只不过是一个电子文件,如何会知道我的意思?
想到夜已深了,明天还要上课,我对自己说了一声“收工”,然后关了电脑,打了个哈欠,晃晃悠悠地爬上了床。
一个月后,我和往常一样拎着书包无精打采地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一个美丽的背影非常耀眼地闯入了我的眼帘——是一个少女的背影。此时,夕阳西下,柔和的夕光洒在她的身上,勾勒出一个美轮美奂的剪影。我猛然间觉得与她似曾相识,却一下子怎么也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她。
我正发愣,突然,一辆红色的小轿车从十字路口冲出,径直朝我撞来。我猛然醒觉,却乱了分寸——事实上,它的速度快如闪电,我就算反应过来了,也没有躲闪的时间。我的手脚僵住了,并绝望地闭上了双眼。就在我认定自己要命归黄泉的时刻,忽然,我感觉自己被一双温暖的手猛地抱了起来。我吃惊地睁开了眼睛,发现刚才那个女孩正抱着我腾跃到空中。小轿车从我们的身体下面风驰电掣般飞驰而过。
她抱着我在半空中悬浮了几秒钟,然后轻轻落地。被她放下之后,我赶紧收拾好被吓得出了窍的魂魄,准备向她道谢。然而,她却头也不回地向远处走去,乌黑的长发随着她轻快的脚步在风中飘逸。
她美丽的倩影在我心中激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对有惊无险的车祸,我没有把它放在心上——酒后开车的大有人在。可是未能得知女孩的姓名,我感到心里怅然若失,沮丧地踱回了家。刚到家门口,一股股饭菜的香味争先恐后地钻进了我的鼻子里。
“妈妈回来了。”
这是我的第一反应——我的父母是电脑工程师,在国外工作,我已经有一年多没有见到他们了。可是,当我推开门时,却大吃一惊,做饭的是一位美丽的女孩——正是那位在路上救过我的少女。
“你……”
我瞠目结舌,望着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女孩对着我甜甜地笑了笑,可是一句话也不说。
我定了定心神,鼓起勇气问道: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到我家里来?”
女孩摇摇头,还是一言不发。难道,她是哑巴?或者,是电影里常有的那种失去了记忆的女孩?她的衣着那么干净整洁,不像是无家可归的流浪儿。那么,她究竟是谁呢?疑问像开水锅中的气泡,“扑通扑通”一个个地冒了出来。不过我相信,这个女孩肯定不是坏人。
在我的直视下,女孩害羞地垂下了眼帘,长长的睫毛在她鲜桃一样粉红而细腻的脸颊上勾出一抹好看的黑线。
我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两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然后,指着饭桌上色香俱诱人的菜肴问道:
“是你做的吗?”
女孩点了点头。
“替我做的?”
我忍不住问道。
女孩再点头,我顿时有了一种受宠若惊之感。
吃着女孩做的可口的饭菜,我突然有了一个主意——互联网四通八达,我可以在网上查询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有关女孩的资料。主意一打定,我加快了吃饭的速度,不过,这也让我免不了被小小的鱼刺给偷袭了一下。
吃完饭,我立马上网查询寻人启事。但我查了一圈,都没有看到有谁的父母走失了像美少女这样的女孩子。
虽然我心有不甘,但也只好不了了之。
夜色悄悄降临。月明星稀的夜空凝重而肃静,偶有夜行的车辆发出一两声刺耳的喇叭声,随即便似划破长空的流星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开始犯困了,可女孩没有一点儿要离开的意思。
“你睡我爸爸妈妈的房间吧。”
我实在是熬不住了,对女孩说道。
女孩摇了摇头。我傻了眼。
“可是我得睡了。明天还要上课呢!”
女孩还是不动。我的脸“刷”的一下红了——一半是急的,一半是因为害臊。无奈,我只好离开自己的房间,到父母的房间去睡觉。我心想,惹不起你,总躲得起吧。然而,女孩也毫不犹豫地跟着我进了父母的房中——她仿佛是我的影子,我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我突然有些火了——这女孩也未免太不懂得礼节了吧?
“请你出去!”
我一把拉开了房门,对女孩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女孩慢慢地抬起头,幽幽地望着我,眼中满是令人怜惜的哀求。我不由得心软了——我有些恨,女孩那双会说话的眼睛,这双眼睛比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巴还管用。
“好了!好了!”我投降似的挥了挥手,“你不要那样盯着我看了。你想呆哪儿,就呆哪儿吧!”
然后,我一头栽倒在床上,赌气似地用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脑袋,不再理会女孩。同时,我心里也纳闷:
“难道她孤独太久了,怕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吗?”
我百思不得其解,越想越糊涂,睡意再次袭来,我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半夜,我做了一个噩梦——梦见我的电脑系统受到未知名病毒攻击,濒临崩溃。我坐电脑前使劲地敲着键盘,然而,病毒却随着击键声急速地扩散开来。各种数据在屏幕上快速地滚动,越滚越大,最后竟铺天盖地地向我压来……
我被吓醒了,猛地从床上坐起,这时,我意外地发现女孩没睡,她倚坐在落地窗前,斜靠着淡蓝色的窗帘。一轮巨大的明月衬在她的身后,用朦胧的月光勾勒出她的剪影。她突然望向我,目光如月,柔和而明媚——她大概在我睡着后就一直坐在那里,像一位守护神似的,紧紧地守护着我。
我的心中涌起阵阵暖流,感觉明月照耀下的女孩是一幅画,恬静而无邪。我一颗受到惊吓的心渐渐恢复了平静,感到无比的惬意和温馨,迷糊中,我又坠入了梦乡。
“哗啦……”
一声玻璃的脆响让我再度惊醒——有两个黑衣人破窗而入。他们手中的匕首在月光下发出的光芒令人不寒而栗——女孩儿此时不见了。
“干掉他!”
其中一人低低地说道。于是两人径直地向我逼来。我懵了,怀疑自己还在继续刚才的噩梦。匕首离我越来越近,我的鼻尖几乎感到了匕首上的寒气——说时迟,那时快,女孩突然从门后面闪出,一脚踢开了黑衣人手中的匕首,和他们搏斗了起来。女孩看似纤柔的身体此时变得灵敏无比,出拳发掌,步步到位。
两个黑衣人很快就败下阵来,逃之天天。
我看得目瞪口呆,依稀觉得女孩的功夫与某种电脑游戏中的游戏人物的动作十分相似。在我苦苦回忆的当儿,女孩走了过来,拍拍我的手,用手势告诉我,现在安全了。我这才明白,美少女像影子一样跟随着我,是因为她已经预料到了有人要加害于我。
“为什么有人要加害自己呢?”我想道,“我不过是个中学生而已啊。这个女孩到底是谁?她为什么要帮我啊?”
我望着谜一般的女孩,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心也再难恢复平静。
经过这番折腾,我一直到后半夜才睡着。就在我睡得正香的时候,忽然被耳旁一声巨大的金属撞击声惊醒。我觉得自己的耳膜都快被震破了,睁眼一看,发现女孩正手拿铁锅笑眯眯地看着我——刚才的巨响正是她用锅盖猛扣铁锅发出的。我有火发不出,只得起了床,并吃了她为我准备的一桌丰盛的早餐——自从父母去国外后,我从来没有吃过如此可口的饭菜(除去昨晚那顿)。
“我要去上学了,”我一本正经地对女孩说,“你不会告诉我你也要跟去吧?”
女孩却点了点头。我突然觉得自己快崩溃了。
上学路上,我有意无意地想和女孩拉开距离。可女孩仍然像贴身保镖一样跟随着我。我万般无奈,只好随她。同时,我在心里默默祈祷,千万别碰到我的同学。
正当我如坐针毡地在马路上疾走时,一个声音“嗖”地灌进了我的耳朵,害得我差点儿跌倒——“现在的孩子,小小年纪就谈恋爱,真是不得了啊!”
我好像让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一下定住了,再也迈不开步子。我偷偷地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知识分子模样的人,正冲着我和几乎要紧贴着我的女孩直摇头。我的脸“刷”地一下红透了——我只是个电脑天才,却不是个开放的中学生,所以,我很容易害羞。
急急赶到校门口,我猛地收住了脚,看着像膏药一样贴着自己的女孩,我为难万分,不知道应该怎样迈进校门。
“吴大伟!”
一只手突如其来地拍在我的肩头,吓了我一大跳。一转身,我的同学肖歌正咧着大嘴对着我邪邪地笑着。
“干吗鬼鬼祟祟地不进去啊?”肖歌挑着眉毛问道。这时,他看到了我身边的女孩,于是嘴咧得更大了,拖长声音叫道:“哈哈,我明白了,你小子可真有一套……”
“别瞎说!”
我慌忙打断了他的话。
“不要紧张,不要紧张。”肖歌对我做了个鬼脸,“我会告诉同学们,她是你的……妹妹。”接着,丢下急得说不出话来的我,一溜烟跑了。
快上课了,我只得硬着头皮带着女孩进了教室。一进门,同学们就齐声唱起了“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对着我起哄。看着肖歌幸灾乐祸的样子,我气得无语了。可是女孩一点儿都不在乎大家的起哄,似乎想证实大家的猜测一般,对我依然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并坐在了我身边的空座位上,弄得我百口莫辩。
这时,上课铃响了。我好歹舒了口气。班主任扶着自己鼻梁上摇摇欲坠的眼镜,踏进了教室。
“糟了,怎么跟老师解释这个女孩的身份呢?”我的心又悬了起来。可是,令我倍感惊讶的是,班主任一走上讲台,便对女孩招手叫道:“小芙,你过来一下。”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到了女孩身上。
“今天我们班上来了一位新同学。”班主任抚着小芙的头向大家介绍道,“小芙是刚从美国转学过来的同学。”
惊嘘之声顿时从四下里响起。班主任挥手示意大家保持安静。
“小芙同学天生残疾,不能讲话。”老师继续说道,“请同学们以后多照顾她。”
“好可惜,这么漂亮的女孩竟不能说话。”
同学们不禁为小芙感到万分的惋惜。一股深深的同情感和责任感漫上了我的心头,我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好好地照顾小芙。
小芙在学校里很快就出了名——漂亮女孩本来就受人关注,更何况她是从美国来的呢?一颗过分耀眼的星星自然不可避免地会让其他星星变得黯然无光。小芙的美貌引起了一些女孩的不满,尤其是被誉为阳光中学“校花”和“数学皇后”的郁嵘。郁嵘的父亲在政府部门里坐办公室,加上她自己才貌双全,在数学方面有极好的悟性,平日里她趾高气扬,看不起普通同学。小芙的出现让她有了危机感,所以她决定用自己的数学才能给小芙一个下马威。
“喂,美国哑女,”一天早自习时间,郁嵘走到小芙跟前,“我想和你较量较量。”
小芙早就从我口中得知郁嵘的为人,她埋头看书,没有任何回应。郁嵘一巴掌压住了她的书,眼睛直逼着她:
“怕别人知道你中看不中用?”
郁嵘放肆地嚷道。
“郁嵘,你不要欺人太甚!”
我站了起来,眼睛里快喷出火了。
“就知道心疼你的女朋友了?”郁嵘笑了起来,“可惜她只能当个花瓶,而且是个残缺的花瓶。”
我握起拳头就要砸向郁嵘,却被小芙拉住了。
小芙走到郁嵘面前,用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望了她几秒钟,然后坚定地点了点头。
郁嵘拉了拉嘴角,扔出十道极复杂的数学运算题:“看谁先完成!”
教室里一片寂静,每个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两个埋头苦算的女孩身上。我紧张地望着小芙,心中大骂郁嵘无耻,竟然用她自己最擅长的运算题向小芙挑衅。
“数学皇后”也不是徒有虚名,很快地,她已完成了五道题。她对自己的能力极为自信,倒也没有在题目上做什么手脚。她胜券在握地斜眼瞟了瞟小芙的试卷,结果让她大为吃惊——小芙已经完成了十道题目,正用平静如水的目光望着她。
“一定是你瞎蒙的!”
郁嵘不由自主地叫了起来,丢下自己的试题,翻出参考答案一对——小芙的答案居然全对!“数学皇后”顷刻间面如死灰,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小芙,好样的!”
看着平日里耀武扬威的郁嵘吃了瘪,同学们高声欢呼起来。而胜利者小芙却依然恬淡如菊,脸上的神情波澜不惊,好像那只不过是一件平常的、不值一提的事情。
接下来的日子里,小芙再次显示了她在各个方面的才能:打篮球时,她投篮就像用了瞄准器一样——百发百中;同学们一块儿玩飞镖,她总是打中圆心;看完一本书后,她能把它一字不漏地默写出来……
“吴大伟,你的艳福真是不浅啊!”
“吴大伟,你的女朋友这么漂亮又这么优秀,你可得留点儿神啊!”
同学们或羡慕或嫉妒的话不时敲击着我的耳膜。要是平时,我早就发火了。可是现在,我只觉得心里似乎有一丝甜甜的滋味——只有我自己知道小芙不是我的女朋友,不过,我希望等我可以谈恋爱时,她是。
在小芙的贴身保护下,日子如水而逝。我在习惯于美女相随之后,日子倒也过得惬意。
一天放学后,我像以往一样和小芙一起回家,一边走一边兴致勃勃地向她讲述我最近正在玩的《校园三剑客》网络在线游戏。就在我讲到兴奋处,伸手比画的时候,突然,我发现小芙不见了。我吃了一惊,往四下里看,却看不到小芙的身影。
“怎么回事?她去哪里了?”
小芙一下子不在我身边,我的心顿时空落落的,顿时变得无精打采起来。我闷闷不乐地踢着路上的小石砾,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回家必经的一条小巷。平日里有小芙的陪伴,虽然她不能说话,可是我一点儿也不觉得寂寞。可现在,这条人迹稀少的小巷在我的眼中就是一条空寂的胡同,没有一点儿生气。
走在小巷中,正在我觉得百无聊赖之时,眼前的光线忽然暗淡了下来。我奇怪地抬起了头——两个人高马大的少年立在我面前,眼露凶光。我心中不由得微微一惊,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却惊恐地发觉自己的退路已经被另外两个同样高大健硕的少年给堵死了。四个少年围成圈,把我逼到了墙角。
“倒霉!”我心想,“碰到抢劫的了。”
仰着头望着四个高出自己一大截儿的少年,我心里明白自己不是他们的对手。
看着四个不良少年步步逼近,我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掏出身上的钱,想花钱消灾。
“你们拿去花吧。”
我很大方地说。
“大爷们不要你的臭钱!”其中一位偏瘦的少年一把打掉了我手中的钱,“识相的快点把磁盘交出来,否则花了你!”
“磁盘?”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磁盘啊?”
“少装蒜了!”他用有力的双手抓住我的前襟,将我像只小鸡一样提了起来,“快点交出来!”
他有口臭,嘴巴里的臭气熏得我想吐。
我把头转向一边:
“我真的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啊!”
“少和他废话,扁他!”
另一个少年叫嚣道。于是四人把手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准备让我饱尝一顿皮肉之苦。
这时,一个人影敏捷地闪到了我和不良少年之间——是小芙。小芙怒视着四个少年,用身体护住了我。
突然而来的变故让四个少年愣住了。
“怎么?”瘦子反应过来以后,对小芙轻佻地说道,“想美女救英雄啊?”
然后,其中一位看起来像老大的一挥手,喊道:
“哥几个,给她点儿颜色瞧瞧!”
“你们要打就打我吧,放了她!”我冲四个家伙喊道,接着,我低声对小芙说,“你来凑什么热闹!快点儿走啊!”
“走不了了!”
不良少年邪笑着围了上来。
小芙没有理睬我,竟然迎了上去。我的心顿时揪了起来,不敢去想后果会怎么样。
“劈劈啪啪……”
空气中突然充斥着刺耳的爆破声,小芙的手上和身上发出刺眼的闪电。不知好歹,一拥而上的不良少年们被电得连声求饶。
小芙收回闪电,不良少年连滚带爬地想逃走。我回过神来,冲上前,一把拖住了他们的老大,问道:
“谁派你们来的?你们到底要什么磁盘?”
那少年一脸的痛苦状,对着我拱手作揖:
“我们也不知道。刚才一个穿风衣的中年男人给了我们每人一百块钱,让我们揍你,还说如果要回了磁盘,我们每个人还可以再得一千块。”
“呸!”我狠狠地踹了他一脚,“只为了一百块钱就欺负我!未免太小看我的价值了吧!”
听这口气,好像如果别人出价更高一点,就愿意被欺负一样。
发泄之后,我想起了一件要紧事,问道:
“那男的长什么样啊?”
“他戴着墨镜,我们没看清楚。”少年苦苦哀求,“求你放了我们吧,我们真的不知道啊!不过他说好了,事成之后在网吧外面付钱给我们的。”
小芙走了过来,拉了拉我。我会意,说道:
“你带我们去看看。”
我和小芙随着那四个少年来到了网吧门前,我和小芙躲在暗处,让四个少年站在门口。可是我们等了近两个小时也不见穿风衣的男人出现,只好作罢。
我不是笨蛋,不长的时间内连续出现几起危及自己生命的事件:小轿车撞人、晚上有人破窗而入、不良少年的袭击……这一切决不是偶然的。
“难道我无意中得罪了谁,招来如此杀身之祸?”
我越想越糊涂了。
天渐渐暗了下来,我感觉自己身边的危机随着黑夜的来临正在加重。
“糟了!”一个念头猛地撞入了我脑中,“快回家!”
我拉着小芙,急急地往家里赶。可还是晚了。房门已被撬开,屋里的东西都被翻得乱七八糟——显然入侵者急于找寻什么东西。
看到自己整洁的家像被龙卷风袭击了一般混乱,自己心爱的电脑书籍被撕得支离破碎,我不由得火冒三丈,气愤地说:
“我要报警!”
我转身奔向电话机。可是,没走几步,我便停了下来。
“什么味道?”我警觉地问道。突然我面色大变,“是煤气!”
我脱口而出。没等我有进一步的反应,小芙冲了过来,拉着我就往外跑。
“轰!”
一声巨响震得我双耳嗡嗡作响。有好几秒钟的时间里,我感觉自己的大脑完全就是一片空白,什么意识都没有了。
“小芙!”
这是我清醒后的第一句话。“啪嗒”一滴液体从我的上面滴了下来,在地面上溅开了一朵小花——血花。恐惧感紧紧地拽住了我的心,我慌忙回头一看,便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小芙用自己的身体压在了我身上,爆炸后的气浪将小芙的肩部炸得血肉模糊。
“小芙……”
我查看着小芙的伤势,难过的泪水顺着我的脸颊默默滑落。小芙艰难地抬起头,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我,眼里全是安慰,仿佛受伤的人不是她自己,而是我一般。她的举动让我心里更加难受,我恨自己无能,堂堂男子汉竟然还得在一个纤弱女孩的庇护下才能逃生。
“小芙,你坚持住。我马上带你去医院。”
我哽咽着说道,接着便伸手去搀扶小芙。可是小芙摇了摇头,推开我的手,跌跌撞撞地朝着街边的一个取款机走去。
“小芙,你去哪儿啊?”
我紧跟其后,怀疑小芙是给炸糊涂了。
到了取款机跟前,小芙颤抖着伸出双手去触摸电脑。她头上的虚汗告诉我,她的体力已到了极限。
当小芙的手接触到电脑时,她的身体便进射出刺眼的闪光。我本能地抬起手臂护住了眼睛,然后奔过去,企图拉开小芙,但我却被强烈的电压弹了回来,重重地跌倒在地。这时,奇迹发生了,小芙的身体在闪光中逐渐恢复,几分钟后,竟恢复如初了。跌倒在地的我看得目瞪口呆。小芙缩回手臂,微微一笑,伸手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
消防车与救护车披着黑夜的寒气呼啸而来。被爆炸声从沉睡中惊醒的人们在确定没有别的危险以后,也纷纷从家里拥了出来。深夜的宁静被打破了,爆炸现场就像饺子下锅一般混乱不堪,嘈杂声四起。
我和小芙靠在角落里。大难不死的我还没缓过气来,有些无力地倚靠着小芙。正在我贪婪地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之时,小芙猛地一把推开了我。毫无思想准备的我踉踉跄跄地再次投入了大地母亲的怀抱。同时,“砰”的一声,我刚才靠着歇息的墙面进出了一团火星。
“子弹!”
我心中一沉,抬眼望去,只见黑暗中一把带有消音器的手枪正瞄准着自己。扳机的扣动声响起,我听天由命地闭上了眼睛,心里认定自己这次是非得和小芙永别不可了。
可是,我却安然无恙。我诧异地睁开眼,发现小芙正挡在我的前面,原本射向自己的子弹此时正在她手中冒着青烟——她竟然抓住了飞行中的子弹。我再去寻找开枪的人时,却发现那人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王八蛋!”
我狠狠地骂了一句,赶紧起身查看小芙是否受伤。看到小芙完好无损,我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我到底惹谁了?”我狠狠地说道,“是什么人和我有如此的深仇大恨,不但毁了我的家,还要置我于死地?”
我猛地回过身,双手按住了小芙的肩膀。
“小芙,你处处保护我,显然早就预料到了我有危险。你一定知道是怎么回事,对不对?”
小芙点了点头,拉着我的手,带着我从混乱中离开,到了一家网吧。
在网吧门前,小芙用手势示意我进去。虽然感到很奇怪,我还是顺从地迈进了网吧,租了一台电脑。小芙在电脑桌前坐了下来,熟练地操作起电脑。很快地,她便从一个电子邮件的草稿中调出了一个文件,让我看。我定了定神,仔细看了看文件,半个月前的一幕不由得浮现在我脑海中:
半个月前,在家闲着无聊的我打开电脑,随意在网上浏览。一个从没见过的网址引起了我的注意。凭丰富的网上经验来判断,我认定这是一个黑客网站。
“反正没事干,进去看看吧。”
我想着,便用自己设计的黑客程序闯入了进去。我从小就是一个很好奇的人,在我学会编程之后,我自己开发出了一套黑客程序,能够随心所欲地进入其他网站。不过,我开发黑客程序,并不是想充当一名令人闻风丧胆的“破坏王”,我只是好奇,想知道其他网站中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文件而已。小芙所调出的文件不过是我从那家黑客网站中无意间下载下来的,我自己并不清楚这个文件是干什么用的。因为当时有别的事耽搁了,我没来得及打开文件便将它随便存进了电脑的硬盘中。
后来,我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看来那四个家伙口口声声要的磁盘就和这个文件有关系了?”
我问小芙。小芙点了点头。
“都是这个文件惹的祸,”我抱怨道,“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文件啊?”
我的好奇心战胜了恐惧,迫切地想搞清楚这个文件的用途。同时,小芙的先见之明也让我惊疑不已。她好像知道我家中的电脑会被毁掉一样,提前将文件在电子邮件中做了备份,保留了它。更让我惊讶的是,保存文件的邮箱竟然是我自己的。小芙怎么会知道我的邮箱密码呢?疑问如潮水一般涌进了我的大脑,我发现自己的脑子真不够用了。
“小芙,你起来,让我看看这个文件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我拍了拍小芙的肩,小芙顺从地站了起来,让出了位子。我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正要点击文件。
这时,一把手枪对准了小芙的额头。
“我终于找到你了。”握枪的是一个黑衣男人,他摘下脸上的墨镜,对小芙说道:“这次你逃不掉了。”
我一掌劈开来人的手臂,“噌”地一声跃了起来,用身体挡在了小芙与黑衣男人之间,大声说道:
“下载你们文件的事情是我干的,跟小芙没有关系,你们要杀就杀我吧。”
黑衣男人甩了甩被我劈疼的手臂,一脸茫然地望着我,问道:
“你在说什么文件啊?”
“就是你的黑客网站的文件啊。”我说道,“你们想要回文件,为什么不正大光明地取回,却要偷偷摸摸地干?你们不仅毁了我的家,还暗杀我,你们真是……”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也不想知道!”黑衣男人打断了我的话,“我不是什么黑客网站的人。我是个程序工程师陈东平,你面前的这个女孩并不是真实世界的人,而是我设计的一个电脑程序——数码人。一个月前,因为偶然疏忽,她感染上了电脑病毒。我必须把她杀死,否则她会给别人带来危害的。”
陈东平一边讲一边伸手搬了把椅子坐了下来,接着,他又告诉我她之所以会由程序变成人,是因为她由于偶然的电击被实体化了,从电脑世界来到了现实世界。还有,他手中的枪是一把程序枪,不能杀人,只能杀程序。
飘舞的身影,抖动的翅膀,洒落的银光……
我一下子想起一个月前遇到的那个名叫“护身天使”的电脑病毒。
莫非,小芙就是“护身天使”?我回过头,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小芙。小芙点了点头。我没被白称为电脑天才,一下子明白了:小芙之所以能在学校安然无事地呆着,就是因为她是个程序,在学校电脑数据库里伪造了身份资料,所以老师以为她是转学来的——在电脑中自由往来对作为电脑程序的小芙来讲是小菜一碟。今天傍晚,小芙突然消失,就是通过网吧的电脑进入电脑中,把文件备份到我的一个电子邮箱的草稿箱中。
“可是她身上已经没有了病毒,请你放过她吧!”
我感激小芙的救命之恩,一心想帮她。
“没病毒了?”陈东平笑了起来,“怎么可能?小朋友,不要骗叔叔了。”
我一直以男子汉自居,被陈东平称为小朋友,心里极其不舒服。
“首先我要申明,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其次,我没有骗人。小芙身上真的没有病毒了。我已经在一个月前对她的毒性进行了彻底的清理了。”
“你?”陈东平摇了摇头,从口袋里摸出一包香烟,抽出一根,慢条斯理地点燃,吸了一口,跟着说道,“连我这个程序工程师都没办法办到的事,你一个毛孩子敢说什么大话!”
我急了:
“你不信的话可以用杀毒软件测试的!”
陈东平不耐烦地扔掉了手中的香烟,挥了挥手,说道:
“你不要被她的外表给迷惑了。今天她是非死不可。”
事后,我才知道:其实,陈东平早在一个月前就知道了“护身天使”身上的毒性已被清除,他怨自己技不如人,一心想找出为“护身天使”清毒的幕后高手。当他发现自己竟然败在我——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学生手中后,心中极为不甘,妒火焚泯了他的良知与理智,他认为自己绝不可以在我这个毛孩子面前认输——这,才是他执意要毁掉小芙的真正原由。
“反正今天我必须杀死她!”
陈东平不愿再和我纠缠下去。他举起枪,重新把枪口对准了小芙。
我再次挡在了他和小芙的中间,怒视着他:
“你要杀她得先过我这一关!”
陈东平冷冷地注视着我,握枪的手没有一丝动摇,气氛顿时僵持住了。
突然,陈东平手中的枪滑落在地,陈东平双手抱头蹲了下去。我正感到奇怪,一阵震痛向我的大脑袭来。我顿时觉得疼痛难忍,脑中似乎有一把钢锯在来回地拉锯。
“怎么回事儿?”
我抱着头,挣扎着问道。
小芙指着电脑屏幕上的程序向我示意。我这才知道是那个文件——其实是一个可怕的、可以发射思维波、控制人的思想的程序在作怪。原来,那个程序是个黑客网站制造的可以控制人的思维波、使人丧失理智的黑客程序(后来才知道,那家黑客网站的CEO是个电脑狂人,试图通过控制人的思想来控制世界,成为世界主宰,这个文件是他计划中的第一个试制品)。我无意间把它下载之后,黑客网站的人怕他们的邪恶被识破,所以千方百计地对我施以杀机。
身为网络世界的一份子,小芙对黑客网站的阴谋洞若观火,在被我解救之后,她决定要报答我的不杀之恩,所以冒险从电脑世界里出来,进入了人类世界,成为了我的守护天使。
就在这当儿,陈东平重新拾起了手枪,我一脚踹掉他手中的枪,愤怒地吼道:
“快想办法破解黑客程序,要不然我们都得完蛋!”
陈东平迟疑了一会儿,终于扔掉了枪。
我们两人艰难地挪动到了电脑前,开始联手破解程序。
小芙焦急万分地注视着在电脑前忙碌的我们。陈东平和我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电脑屏幕,豆大的汗珠顺着绷紧的脸部肌肉滑落到键盘上。我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紧张的场面,敲击键盘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微微颤动起来。
然而,这个黑客程序非常复杂,它似乎有无数的结,解开一个结,会诞生新的两个结,所以越想破解它,它就变得越烦琐。
“没用的!我们死定了!”陈东平绝望地咆哮着用手使劲地拽着自己的头发——思维波正一下一下地撞击着他的大脑,使他头痛欲裂,“我受不了了!”
“不能放弃的!”我心如火燎,双手抓住陈东平的衣领,使劲摇晃着他,“如果我们放弃,整个世界就完了!”
可是,陈东平像一摊烂泥似的瘫在地上,丝毫不理会我。
这时,窗外传来了一片混乱和喧闹之声。
我扔下陈东平,奔到窗口,拉开紧闭的窗帘往外看:只见外面人们成群结队地拥上街头,并抄起可以当做武器的任何东西:铁锹、木棍、钢条……互相攻击:还有一些人手握手枪、冲锋枪朝人群扫射:超市、银行、邮局里,脸部表情扭曲的人们冲了进去,肆无忌惮地打砸抢:军队也出动了,坦克、飞机、装甲车的声音“轰隆隆”地响着。不过,他们不是来平息事态的,他们甚至互相不分敌我地开火,不断地有楼房被炮弹击中,腾起烈火浓烟……到处是枪林弹雨,到处是丧失理智的人群,到处是血腥的、令人目不忍睹的残杀景象……
黑客程序正在发射摧毁人理性意识的脑电波,人们虽然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但却难以控制自己的野蛮行为。
我倒退了几步,心中的希望已经断绝,我绝望地摇着头:
“完了,完了……我们真的是无能为力了……”
一只手轻轻地搭在了我的肩上,我抬起头,映入眼中的是小芙那双明亮的大眼睛——眼睛里充满着坚定。我从她眼中看到了希望。
小芙对着我笑了笑,转身迈向电脑。
“不要啊!”
我忽然明白过来,踉踉跄跄地冲上前去拉小芙。小芙回头深深地望了我一眼,扑向了电脑屏幕。她的身体在眨眼间变化成一颗颗粒子,被电脑屏幕迅速吞噬——她重新又变成了电脑中的程序,融入了电脑世界中。
在电脑世界里,那个形状像怪兽的黑客程序疯狂地袭向小芙,小芙毫不畏惧地奔它而去——在她的身体与怪兽相撞时,她一下子进入了黑客程序的心脏,并将自己的程序和黑客程序合在了一起。
怪兽上蹿下跳,企图将小芙从她的身体抖落下来:但小芙的程序和怪兽的程序已天衣无缝地结合在一起了。并且,小芙的程序正在变成一个可以自爆的炸弹程序。
“轰——”
炸弹程序爆炸了,电脑世界里的怪兽顿时被炸成了千万个无法重组的字节。
电脑屏幕不停地闪烁着,最后变得一片漆黑。
大脑的剧痛消失了,窗外的喧闹渐渐平息了下来——人们重新恢复了理智,世界也恢复了和平与宁静。
我知道,小芙与怪兽程序同归于尽。人们恢复了理智,世界从灾难中获救了。
可是,我心里明白,小芙已经永远地离去了。
明月当空,漠然而平静地注视着地球上发生的一切。
我仰面望着夜空,回忆着和小芙在一起度过的美好时光,不知不觉间,我已泪如飞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