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热的夏季已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日渐秋凉起来了。满街飘满梧桐叶,环卫工人紧张地忙碌着。
周为民在自己办公室关上门和葛艾算资金账。
白玉洁是其股东之一的龙灯县城市投资公司买的那块土地,以4.800万元的价格被拍卖掉,为全省贡献了0.4个百分点,把全省自筹兑付资金的水平从30.7%提高到了31.1%。
当然,肖遥的那个激进方案要是被采纳,现在就是往40%的水平靠拢了。刘依群对方案的评价是,很理想,但确实行不通。
周为民喜形于色,你们当时那么悲观,我就说嘛,要有信心!你觉得还有潜力吗?
葛艾既很兴奋,也觉得不能扫周为民的兴,便顺着他的话说,运筹于帷幄之中而决胜于千里之外者,周为民也!我也背着您给整顿办的同志下了个33.3%的目标任务,您看如何呢?
周为民轻轻敲着桌子,我现在的目标,是我们的自筹资金要达到48亿元,就是要在31.1%的基础上再上升8.9个百分点,绝对数就是10.7亿元。这个40%的目标达到了,今年就不需要省、地市、区县三级财政再安排一分钱了。你觉得怎么样?
葛艾搔搔脑袋,周省长,将近11亿元啦,我心里没谱!
周为民哈哈大笑,我就要争取这个数!昨天在省长碰头会上我夸下海口,不说完全实现11亿元,我保证完成6个亿!
周省长您这不是把自己架到火上烤吗?
不,不,不!再增收10.7亿元,是我们王省长的功劳!为什么呢?因为是他点了你的将。如果不是你当这个主任,你老泰山肯定也会帮山南,但可能不会有这么尽心尽力。
葛艾仍然一头雾水,心想,当时,不说王省长,就是您周省长也不知道我与白如银有什么关系啊!再说,老白集团目前没有这么大的财力来投入,要真是这么干,老白集团会成为自身型的泡沫经济。这真让人担心!周为民告诉他,这几天你带队跑基层,可能确实不知道刚发生的事情。
老白联系了北方的两家投资集团,到平湖实地考察了23栋因“三角债”和后续资金缺乏而搁浅的“烂尾楼”。现在已进入实质性谈判的已经有17栋,大大小小楼盘加起来,首期投入的资金要超过22亿元,其中能打到有关的“三乱”机构账上的占55%左右,你算算,够10.7亿元吗?
看着周为民在屋里来回踱步的兴奋劲,葛艾觉得很有必要提醒他一下,周省长,我看您还是留点余地好,至少让财政厅预留5亿元作机动,可能稳妥些。
好吧,有备无患也好。但愿这5个亿机动到其他支出项目上去。这几天,王省长和我成了“陪酒郎”或者售楼先生了。不管怎么说,我们山南是算得过来这笔账的。吸收外地资金把这些很影响市容的烂尾楼续建完工,装饰得漂漂亮亮的,何乐而不为?我们在地方税收上作点让步,有什么关系?如果让它们一直烂下去,最终全部抵押给银行或拆除,这一堆堆水泥疙瘩就真成了废物,国家受损,机构受损,建设企业受损,存款群众受损,城市形象受损,我们的那部分税收去哪里收?这点税收优惠,真是起了四两拨千斤的作用。
周为民讲得眉飞色舞的这些道理,葛艾当然懂得,他考虑的是如何落实的问题,这也是自己的本职工作,便问,周省长,您看是政府办公厅下个文还是地税局出个配套文件?
根据这几次的会议纪要,你召集地税局、财政厅、建设厅再开个协调会,由地税局牵头联合发文给人家投资企业,以免今后退税时出现问题。现在啊,一方面讲打造诚信政府,另一方面又搞“人亡政息”。比如这次的事情,传到社会上去就是各种版本,说某某某引进什么项目又得了多少好处。周为民对这种畸形又带有普遍性的问题感到很无奈。
葛艾宽慰周为民说,您放心,我负责把这不是首长工程的“首长工程”抓落实。我刚才想了一下,省财政那5个亿,必须预留下来,如果我们自筹48亿元的目标没达到,就顶上来用,如果达到或超过了,还是把这5亿元安排到兑付群众存款上去,主要照顾三种情况:适当提高给现役军人、军烈属和特困户的兑付标准,尽量多一些人销户;适当倾斜有特殊困难的区县;安排给那些只有少量储户未兑付清的“短尾巴”机构,尽量完全解决清楚一些机构。我安排办公室对此测算几个方案给您。
周为民很干脆地回答,我同意,好,好!
周省长,我接个电话。哦……哦……我知道了。越筝,谢谢你,谢谢你,辛苦了……好,再见!
葛艾告诉周为民,平湖市浙江商会牵头的收购“三乱”机构有效资产的行动已经见到成效,除开纳入各区县汇总的以外,上周签的购买土地一笔就是3亿元,昨天完善了手续,十天内资金到账。又是2.5个百分点,已经完成33.6%啦!周省长,看来您和王省长得出几万元奖金的“血”了!
没问题,没问题!来来来,抽支带劲的,古巴雪茄!哎,还有个事,我记得答应了大家的,就是达到了30%这个目标,我就同意大家拉出去搞一次集体活动。同志们太辛苦了!快到中秋节了,你安排个双休日,让大家洒洒脱脱疯狂两天。你们定了地方就告诉我,我只要在市内,就一定来看看大家,跟你们“潇洒走一回”!
那——我首先代表山南省整顿城区金融“三乱”办公室的全体同仁,向周为民副省长表示衷心的感谢啦!
省整顿办正副主任以下的39位同志,除5人协助区县到省外追款以外,其余全部报名参加这次集体秋游活动。5位主任商量了一下,决定由葛艾代表领导层参加。
出发前,葛艾召集大家开了个15分钟的短会,同志们,承蒙周省长对大家的关心,特批我们在大战前进行一次大休整……然后,他主要强调安全问题。除了在途中、景区的安全之外,任何人包括我葛艾在内都不得私自开车去,一是要绷紧交通安全这根弦,二是限制脱离集体搞“独立小分队”活动。
他说,欢迎已婚同志带家属、未婚同志带朋友参加。
只有钱无多说了要带老伴。
叶茂说,葛秘应该把美少女请上,给大家做个表率。
葛艾当场表态,如果小白自己愿意的话,我就带上。有哪些同志向我学习?结果没人向他学习。
白玉洁很乐意去,并表示,单位安排的每人200元经费太寒碜了,肯定不够,叫“管家”肖遥尽管安排支出,我来补缺口。
省整顿办向省接待办租了一辆豪华大客车,可以一次装走全体同胞。但是,也有几个未坐这车的特殊人物。
白玉洁提出开辆越野车去,葛艾当然同意。原因很简单,她不是整顿办的工作人员,而且,万一省里通知开会或处理什么事,没有一个备用车是不行的。大客车送他们到目的地即回平湖,大队人马返回时再开空车去接。葛艾考虑到,这么多人,一辆备用车恐怕不够,就叫陈师傅一同去,陈师傅当然很乐意。葛艾又考虑到自己乘坐的那辆奥迪连牌号都比较特殊,停在景区太打眼,就向白玉洁借奔驰,因为陈师傅梦寐以求想开开奔驰过过瘾。白玉洁当然爽快同意了。
葛艾郑重其事问白玉洁,小洁,我先征求你的意见,我可不可以再带一个朋友去?
你说的是谁呢?她想了想说,如果我没猜错,就是吴姐吧?
他点点头,看你的意见,觉得不妥就算了。
好啊!这有什么不可以?有这么多机关的同志参加,让她来露个面,建立一些关系。几个月了,你只跟人家见过两三次面吧?她现在是最需要帮助的时候。
谢谢你,小洁!葛艾只能是经常用电话联系、关心吴越筝。
你说些什么呀?吴姐这人蛮不错,当初你逃避就是错误的。当然啦,你要是继续留在杭州,蕤蕤和我又怎么碰得上你呢?
葛艾安排乘坐陈师傅开的奔驰车的,是钱无多夫妇;白玉洁点名要了吴越筝、梅之韵同行。
葛艾在大客车上带队,三辆车浩浩荡荡驶向距平湖五十公里之外的著名风景名胜区——钓鱼城。
钓鱼城是目前我国保存得最完整的古战场遗址,欧洲和穆斯林国家的史学家对其兴趣颇浓,称之为“东方的麦加”。
上车清点人数后,葛艾宣布:第一,大家要放松放松再放松,洒脱洒脱再洒脱,疯狂疯狂再疯狂,底线是不得违纪违法和违背社会公德,在此范围内,能疯狂到什么程度就尽量疯狂到极致;第二,从现在开始,称呼任何人都不准带职务,只能直呼其名或在姓氏前后加表示长幼的词语,对违反者进行处罚,由肖遥负责。
葛艾的话还没落地,肖遥就问,葛秘,你尽叫我干得罪人……葛艾马上喊打住打住,肖遥,现在车上没有酒,就罚你出个节目吧!
大家说,好不好?
好——好——
通缉犯坦白交代,是如何追求小梅的!
大家吼叫着,而且把肖遥最初的绰号也翻出来了。葛艾站在前面挥手舞节拍。
肖遥涨红了脸,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向吴霞求援,你说有这么给处分的吗,吴专员?
吴霞一反平常温文宽厚的态度,一本正经地说,肖遥,神仙也救不了你了,刚才的处分还未执行,你又违反一次,再给个处分,在晚餐时,你要么当着全体同志的面向小梅求爱,要么为那天在南泥湾餐馆对她的无理而公开道歉!
肖遥双手捂着脸,一副哭腔,我怎么这样倒霉啊?都是让葛艾这家伙给设圈套陷害的呀!你们这些人怎么都没良心啊……
大家又开始提意见了:
不准拖延时间!
不准通缉犯抵赖!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无拘无束、酣畅淋漓的秋游,就这样拉开了序幕……
当晚餐进行到一半时,白玉洁正式以葛艾夫人的身份在全体同志面前亮相,晚餐掀起了新高潮。
葛艾对梅之韵和肖遥说,我把你们嫂子交给你们保护了,出了问题,我向你们要人!
除了钱无多、吴霞等少数人外,来向葛艾、白玉洁敬酒的,都被说服了喝两杯,加上肖遥和梅之韵为白玉洁保驾护航,尽管一个多小时三十多人对她轮番围攻,她仍然屹立在阵地上。
过后,所有同志相互间采取各种娱乐方式劝酒的,在餐厅里翩翩起舞的,引颈高歌的,一直热闹到10点过。
刚到目的地时,葛艾就任命了这次活动的三个负责人:组长钱无多,并节制男同胞;副组长吴霞,统领女同胞;搞笑主持人肖遥。
钱无多宣布自由活动两个小时,午夜12点到当年南宋军队的兵工厂——九口锅集合,明月,美酒,烤全羊,隆重举行盛大篝火晚会!
除钱夫人因健康原因提前回房间休息外,其余38个人,个个各显奇艺,包括吴越筝原汁原味的越剧演唱,得到满堂喝彩。大家褪去平日的严肃面孔,露出无拘无束的天然本色,一直闹腾到了黎明……
他们包下的那家山庄,整个上午像没人似的,除钱无多陪着夫人到景区深处散步以外,全部都在酣睡。唯一例外是,10点钟左右,葛艾和白玉洁的房间有点动静,然后两人悄悄溜下了山。
12点半,一个个房间被肖遥敲开后,大家到餐厅会齐时,才发现又来了几个人。
肖遥上去拍拍其中最年长者的肩膀说,喂,老周,你知道你犯了什么错误吗?
周为民一下被他问懵了,儿子辈的小伙子,居然称自己为“老周”,这已经使副省长感到奇怪了,怎么又冷不丁地说自己犯了错误,还问我知道不知道。
其他人都望着周为民怪怪地笑,连钱无多、吴霞、梅之韵等人迎接上来问候时,都只说了一句话:您好!周为民越发不解:这帮人到了山上还没一整天,怎么连人都不会叫了?是不是因为喝了山上的什么有害有毒水,患上了什么失语症吧?
周为民觉得奇怪,观察众人,众人也在观察他的表情变化,好像是两个敌对阵营的人,在寻找对方的软肋,随时进行决斗。
躲到一边看热闹的葛艾,半上午和白玉洁到山麓的宋军水师码头接到周为民后,把一路的情况都报告了,偏偏“忘记”了报告游戏规则的事。现在,他觉得该见好就收了,就跟周为民耳语了几句,周为民猛地爆笑起来,连称有意思,有意思,官本位害人不浅啦!
一屋人迸出开怀大笑:佝腰捂着肚子的,趴在别人身上或桌子上的,咳嗽的,揩眼泪的,擦眼镜的,千姿百态……
周为民说,既然制定了规则,就要保持连续性,一视同仁,包括我也遵守,山有山规,寨有寨约嘛!好了,他加大了音量说,同志们,我今天赶来,没有别的事,只是来看看弟弟妹妹们,来给大家敬杯薄酒,代表省委、省政府对大家几个月来的辛勤工作表示亲切慰问。现在,宴会开始!
大家“呼”地散开抢座位坐下,意在躲开周为民这一桌。要是跟他一桌,稍不留神,一开口就可能触犯“山规”。
周为民点名,葛艾点名,周为民这一桌仍然是济济一堂。
周为民要求自己给每一位同志敬一杯酒,葛艾当然得陪同,对周为民叫不出名字或名字与人对不上号的,逐一介绍。
葛艾特别介绍了吴越筝,他们在我省的浙江商会为我们组织了3亿元的兑付资金哩!
那我敬小吴同志双杯!请——小吴!周为民率先举杯。
周为民认识吴霞,但葛艾还是一口说出了“主任”、“专员”两个官衔,结果被罚喝两杯。
肖遥在旁边幸灾乐祸,葛艾,这酒,甜吗?香吗?这难道不是作茧自缚吗?不是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葛艾反击,你小子别猖狂,看我怎么收拾你!
葛艾注意提醒自己千万留神,不要踩响“地雷”,比如某人是副处长,他就介绍说,在某某处负责,副的。
尽管是一钱五的小杯子,这一圈走下来,周为民还是喝了半斤多白酒。
周为民回到自己座位上,白玉洁、梅之韵照顾他吃了些菜。
大家又开始向周为民敬酒,他是来者不拒,但敬酒者一般都喝了两杯,往往都犯了“山规”。
临近散席时,周为民说,今天太高兴了,太高兴了,好多年没有这样放肆过了!
临时负责人钱无多宣布:下午自由活动,逛山观景,打牌打枪,钓鱼戏水,品茶怀古,谈情说爱,谈天说地,填词作赋,吟诗绘画,下棋打擂,悉听尊便,但千万搞不得婚外恋哟……
周为民到房间午睡一阵起来后,叫葛艾陪他出去走走。
他们从赤脚大仙钓鱼赈灾的钓鱼台转到蒙哥大汗中炮身亡的脑顶坪,从宋军司令部插旗山转到地势险要、风景优美的薄刀岭,一路透彻分析了几种兑付方案,最终的选择按资金到位情况而定。
距驻地还有一里左右时,周为民对葛艾说,小葛,好好干吧,我怕是不能陪你们把整顿“三乱”工作圆满完成了。
您……葛艾觉得很突然,但又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自然规律,必须遵从。我已经五十八周岁了,明年换届就下。
组织上对您作了其他安排吗?话一出口,葛艾才觉得自己冒失了。
几个月前就谈过话了,到政协当副主席,再干一届,六十四周岁正式退休。但我在犹豫,考虑直接退休算了。
葛艾没想到他把如此机密的事都告诉自己了,但又无法为他想出更好的办法。隔了一阵才说,周省长,谢谢您这么信任我。我还是建议您到政协再干一届,有位才有为哩!
小葛,你也这么认为啊?确实,到政协虽不像党委、政府那样上一线指挥,但总比退休强,能够为社会干点实事,而且晚5年退休,经济待遇也会好一些。大多数人还求之不得哩!但我想,既然发挥不了大作用,干脆不去占着位置为好。
周省长,您身体这么健壮,既然组织安排您干,我还是劝您干下去为好。
小葛啊,我也是农民的儿子,当了八九年的副省长,风光过,荣耀过,做了很多假事,又干了不少实事。即使退休在家,国家花在我身上的钱,少说也相当于二十位退休工人。国家待我不薄啊,我应该知足了!
葛艾还想劝他,继续拧着他的思路说,虽说政协重在民主监督,不在第一线,但议政力度确是越来越大了,也正需要您这样熟悉经济工作又有丰富政府工作经验和高超领导艺术的同志!
周为民笑道,你这就有捧杀我的嫌疑了。我不敢说出淤泥而不染,但算得上干净清白,再说高点就是两袖清风。你知道吗,我儿子是普通干警,因公受伤,现在生活不便,小两口感情也不好;女儿在国有企业工作,效益不好。我要是稍微给他们出点力,或让他们沾我一点光,他们就会过得好一些。我这个当父亲的,心里难过啊……
葛艾从心底涌起一种久违了的感动,周省长,您这是真正的富有和幸福啊!他没有说出口的是,现在的贪官污吏,处分不绝,关押不绝,杀头不绝,而我们的周副省长是个“异类”啊!
小葛,你很理解我,谢谢!我不搞那些歪门邪道,有人说我无情,有人说我傻冒,也有人说我混得差,你说呢?
因为年龄、阅历、地位等差异,葛艾确实一时难以体察周为民的内心世界,但十分敬重他坦荡的胸怀、负责的精神和务实的作风。如果自己能为他分担点什么,当然乐意,求之不得,但我能为他做点什么呢?
周省长,葛艾说得很慢,据我理解,组织上是十分信任和看重您的,但如果您隐退的选择定下来了,我当然理解和支持。如果组织上也尊重您的这一选择,我倒有个想法,要是说出来又害怕您多心。
小葛,老头子就想听你的心里话。我怎么会责怪你呢?
葛艾运了口气才说,周省长,事实上我从来不管小白、老白集团经营上的事,但这事我可以作决定,就是,如果明年您真的退下来了,请您屈尊到白氏集团当高级顾问。下面的话,听起来好像有些矛盾,但精神实质是一致的。其一,高薪聘请您,每月按全市平均退休工资的100倍计算,6万元。这是您应该得的报酬,里面没有馈赠的成分,也许这个价定低了。其二,如果您不嫌弃,需要什么名分或职位,就给您什么,如果不愿意接受,也不勉强您。其三,就白氏集团现在的实力和发展势头看,不会辱没您的一世英名,不会借您的招牌到处乱打,但您的美誉和人缘又确实、自然会给集团带来滚滚财源。其四,请您一定要放下一个沉重的思想包袱,就是共和国堂堂副省长退下来给私人老板打工。其实,这是我国官本位体制和干部思想意识惯性的弊端、误区。外国的总统退下来,有的连基本生活都没有保障,必须自食其力。其实私人老板的财产也是社会的财富,他们一个家族吃不了多少,用不了多少,最终都是全社会的,只不过是老板们在名义上占有和支配。这与您倡导的“物质不灭定律”是一脉相承的。
周为民握着葛艾的手说,我赞成你的说法。心里有谱了。但我要说明的是,别为我考虑6万元月薪的事,给我一份与退休金基本等额的几千元足矣!可以用于资助我的两个子女,他们的日子过得难啦……以我并不古板的脑筋,以发达地区“人人都想当老板”的实践来看,我退休后拿一份额外的高薪本无不妥,但有两点说不过去,一是等于为老百姓所深恶痛绝的官商勾结的传说或现实作了个生动的注脚;二是等于印证了这就是“权力期权化”,其本质就是腐败。这等于背叛了我已坚守多年的从政理想哟!作为高级干部,如果他是有品位的,就不会看重钱,钱的确只是一种符号而已。现在暂时不谈这些,一切等到明年再说吧。
葛艾顿时感到血在往脸上喷涌……他在心里不停地问自己:我这是怎么啦?我这是怎么啦……他甚至为几天前的一件“小事”而羞愧——那天早晨,女儿蓓蓓提醒他更换洗面盆的水龙头,他见一分钟左右才漏下一两滴,就对女儿说爸爸很忙,现在这么漏法,水表也不会计数,可以不换。女儿歪着头说,爸爸,老师教育我们要节约每一滴水,因为我们国家缺水,一些山区的小朋友还没有喝上清洁水。当时,他既为幼小的女儿感动、自豪,又为自己感到害臊:我就连当父亲都没有称职,还别说其他……现在想来,是因为周副省长和女儿都没有我头脑中的那些“小”啊!我居然还以为自己的品格够高哩!看来,提高修养和境界不是一劳永逸的,应该是每天的必修课。否则,自己就有可能步那些昨天清白、今天糊涂、明天变质的官员们的后尘……
周为民正悠闲地沉醉于山上山下的风光中,没有注意到葛艾脸上的风云变幻……
离他们入住的山庄还有一箭之地时,许多同志纷纷向他们打招呼,周为民对他们招手,大声地说,大家玩好,耍好,放松放松,马上就要打大仗啦!
周为民告诉葛艾,明天上午10点,在山南宾馆与那两个北方的投资集团正式签约,你也参加吧。这约一签,就意味着我们的那10亿元左右有着落了!
周省长,这真应了一句俗语,有志者事竟成啦!
晚餐开始前,钱无多说了个绕口令式的祝酒辞:今年工作总结和明年工作打算,请大家审阅。内容是什么呢?第一,存在问题:好喝酒;第二,分析原因:酒好喝;第三,总结经验:喝酒好;第四,整改措施:酒喝好;第五,努力方向:喝好酒……
结果真有几个好喝酒的同志认为喝酒好、酒好喝恰恰又是喝好酒而努力把酒喝好,结果喝醉了。
葛艾坚持陪同周为民回平湖,周为民说,我在这里大家放不开,否则我也想留下。但你不能走,多陪陪同志们,几十号人啦,你别扫大家的兴致。今天晚上,你们接着闹腾!
周为民走后,葛艾问白玉洁昨下午梅之韵在你车上谈肖遥的事没有,白玉洁说,你看人家小肖多勇敢,一阵穷追猛打狂轰滥炸,已经确定关系了,就像德国队打沙特队,上半场就踢进了5个球。
葛艾喜在心头,怒在嘴上,看来我得提审肖遥这小子了,看他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如此重大的战果,居然压案不报,心中还有没有我这个大哥?请你转告小梅,我们两家同时办手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