脏猫笨狗满天飞

6 快乐农场的医生

　　一、我去了快乐农场

　　假如我不是一个男孩子，而是一条狗，并且有四条腿的话，我也会像沙皮狗那样跋扈张扬地抬起一条腿来骄傲地撒尿。

　　“你真的决定要把我丢在那里吗？”我可怜巴巴地问。

　　“是的，我决定了。”_沙皮狗说。

　　它说，这也是我爸爸的决定，_沙皮狗不能违反，它希望得到我的谅解。我难过地点点头。

　　“记住我的话了吗？”沙皮狗撒完了。

　　“记住了。千万不要在公鸡面前夸奖母鸡漂亮，老狗卡特不喜欢生人，千万不要去惹那只爱骂人的长毛兔，还有不能当着绵羊和山羊的面把它们相提并论……”

　　“好了，看来你都记住了。”沙皮狗泰然自若地往回走。我跟着它。

　　“我已经完成了我的任务，不要跟着我了，就这样，再见吧。”说着，它从草丛里叼出一个箱子递给我，“把这个带上，你会用得着的。”

　　我只好停下脚步，接下箱子。

　　“再见。”沙皮狗说，头也不回地走了。

　　“再见。”我向它挥手道别。然后去了快乐农场。

　　傍晚时分，我终于到达了农场。

　　在一大片长满青草的山坡上，你可以看到一个很可爱的农场，一个梦幻式的农场，这里住着一大群动物。在农庄的一幢废旧房子的烟囱上，还有只坐在自己巢中的鹳鸟。

　　我在农场门前放下箱子，想把这个地方仔细看看，但是我的箱子就像中了魔一样，刚站住几分钟，老是耍倒下去。我只好不停地去扶起它。

　　“口令！”两个声音突然同时喝道，吓了我一跳。两只硕大的蜘蛛一左一右守在农场的两扇门边。

　　“我爱我家！”我答。这个难不到我，临来的时候，沙皮狗已经跟我说过了。

　　“好的，快乐农场欢迎您！”它们齐声说。两扇门在我的面前徐徐打开了。

　　二、我在农场里的角色

　　我不喜欢这个农场，我是被逼无奈才来的。我仿佛看到爸爸边在我面前走来走去，边教训着我的情景：

　　“这个暑期你打算怎么过？还像往年一样上网聊天玩游戏？”

　　“我准备……我准备……”我低声说，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个暑假该怎么过。

　　“我帮你想了个戒除网瘾的好办法。你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过一下不同的生活，去农村。”

　　“去农村？”我瞪大了眼睛。

　　“是的，去农村！”爸爸坚定地说，“我已经安排好了，去一个农场体验一下生活，叫沙皮狗送你去，回来后你要把在那里生活的感悟告诉我。”

　　于是我就来到了这里。而且我要在这里待上整整一个暑期才能够回去！没人知道我此时的心情有多么糟糕。

　　大门在我的眼前一左一右徐徐打开，一种不熟悉的气味从门里面飘出来，一个黑糊糊的东西突然间蹿出来把我扑倒在地。一股热乎乎的气流喷在我脖子上，一个滚烫的舌头在我脸上舔来舔去。我尖叫起来，大喊救命。

　　“阿毛，走开！不要吓倒客人！”一个声音威严地说，于是这只热烈欢迎我的黑狗闪到一旁，接着眼前闪现出一张毛茸茸的脸，一个粉红色的鼻子，一绺胡子，还有两只角——一只山羊捋着下巴上的胡子打量着我。

　　“您就是那个医生吗？欢迎您！”

　　我坐起来盯着它看，彻底糊涂了。

　　农场里的动物把我包围了，好奇地打量着我。

　　“听沙皮狗说，有一个从城里来的医生要到我们农场来，他擅长给动物看病。就是你吗？”山羊说。我低头看了看沙皮狗给我的箱子，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了，_沙皮狗呀沙皮狗，你可把我给害惨了！

　　“介绍一下，我的名字叫阿利，是这里的管家。来吧！我们这里正好有个病人。”山羊说完，转身就走。

　　在一间明亮宽敞的大房间里，有一只可爱的小羊躺在草堆上，眼睛圆圆的，就像天上的月亮。

　　“它叫阿月。”山羊阿利说，“非常可爱的孩子是吧？对了，它是我的儿子。”

　　“阿月你好。”我摸了摸它的额头，“你感觉怎么样？”

　　“我感觉浑身没力气。”小羊声音微弱地说，“我吃了一种杂草后，就成这样了。”

　　“哦？是这样，”我装腔作势地问，“食欲怎么样？又吃了什么吗？睡眠好吗？大小便怎么样？张嘴，让我看看你的舌苔。”

　　小羊乖乖地伸出了舌头。它的舌头很苍白，毛茸茸的。

　　“你的舌苔太厚了，舌头的颜色应该是粉红的才对！”我假装找到了问题所在。“这里有医生吗？啊，对了，我就是医生。”我狠拍了一下自己的头说，“现在我们要看看该做些什么。”

　　我手忙脚乱地打开箱子，里面装满了药品和手术器具。过去我只给沙皮狗当过医生，用一个暖水袋治好了它的胃痛，除此之外，我真的没有过其他临床治疗的经验。我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办。这时身边围上来的动物越来越多，许多亮晶晶的眼睛在看着我，期待着。

　　一个结结巴巴的声音忽然传过来：“如果……如果你需要一只盛水的器皿的话，是不是可以……可以考虑一下我……”桌上一个双耳坛子羞涩地对我说。这个被主人废弃的坛子终年放在农场外面的桌子上，日复一日，只能收集天空飘落的雨水、雪花和风尘，但是它非常希望自己能有更大的用处。

　　“不，谢谢，我喜欢用自己的。”我把箱子放在地上打开来，拿出刀子、镊子、药瓶。我找到了一种治消化不良的药。

　　“好吧，人家不愿意的事我是不会强求的。”坛子说，悄悄流下泪来，我呆呆地看着被泪水打湿后显得更加肮脏的坛子。

　　“我没有盛水的东西，用你不错。”说完，我站起身来搬过坛子，本想把坛子冲洗一下再用，但是我发现农场的水井坏掉了。

　　“要是嫌我太脏，就拿我当垃圾筒吧，只要让我觉得自己还有点儿用处。”坛子善解人意、可怜巴巴地说。我怎么能这样做呢？说真的，它虽然脏了点，可的确是个好坛子，一点缺口也没有。就在我不知怎么办才好时，山羊阿利替我解了围。

　　“都愣着干什么，快去给医生拿水，别笨得像头猪似的！”它对另外几只羊喝道。

　　“我提醒你，阿利，别这么侮辱我，我们，好吗？”一只结巴猪马上提出抗议。

　　“好吧，我道歉。快去拿水，别笨得像只羊似的！”阿利重又喝道。

　　三、我在农场出丑了

　　我看见了护院老狗卡特。它长相奇特，有一副浓密的大胡子，这是个很有个性的家伙。在我来到农场的时光里，它基本都在装作打瞌睡，不理我，脑袋懒洋洋地耷拉在地上，任凭苍蝇在嘴边飞舞。但是它一直用眼睛的余光在观察我，我感觉到了。

　　山羊自豪地向我展示它主人的全部产业—农场的十几匹马，上百头牛和猪，此外还有一大群羊。这些都由老狗卡特看护着，它是农场最受人尊敬的卫士。我对卡特怀了一种敬意。虽然它不肯理我，但是看在我给小羊阿月治病的面子上，没冲着我狂吠，已经够友好的了。

　　“你来这里有推荐人吗？”它绕着我转了一圈儿，嗅了几下，用审查我的口气问。

　　“是的，有。”我慌忙递给它一封信，上面有沙皮狗的联系方式。它过去也是这里的护院狗。卡特一丝不苟地审查了一遍。它没有想到我准备得这么充分。

　　“你爱听吵闹的音乐吗？”它又问。

　　“不，我不喜欢！”我肯定地说。

　　“嗯，这很好，我们也不喜欢，一听到这种音乐。我的头都快炸了。好了，你去玩吧，记住，不要到处乱跑。”卡特不放心地吩咐了我好几遍，才去“睡觉”。

　　在余下的时间里，我和动物们交上了朋友，既当凶恶的狼外婆又当善良的羊妈妈，哄得小羊和小马们快乐地尖叫，玩得非常开心。公狗卡特一直没有表情，但我知道它在微笑，那笑容就隐藏在浓密的大胡子里。

　　休息的时候，我问一匹肚子很大的马。

　　“怎么，你快当妈妈了吗？”

　　“你指我怀孕了？”那匹马瞪圆眼睛看着我。其他正在吃草的三匹马听见这话全都抬起头，瞪眼看着我。

　　“不是吗？”我有点不安。

　　“可我是匹雄马。”它说。

　　一种奇怪的咯咯声忽然从附近传来，是从卡特的喉咙里发出来的。它笑得快要窒息了。我的脸红了。我有时候分不清动物们的性别，比如说公狗和母狗，公猪和母猪……

　　山羊阿利笑着说：“哈哈，一看就是城里来的孩子，什么都不懂。用不了多久你就能明白啦。”

　　卡特不笑了，正在努力地搬自己的脑袋，它的下巴笑歪了。

　　尽管受到了嘲笑，可我还是很高兴，因为我看见卡特笑了。这是大家第一次看到它的笑容呢。就在这乱哄哄的时候，我发现山羊阿利朝我身后瞪了一眼，有个细嫩的声音随后嘟囔着说：

　　“我就想摸一下他嘛，轻轻地，就摸一下。”

　　是小羊阿月，我们惊喜地发现，它的病好了。

　　四、卡特病了

　　阿月的病好了，可是卡特却出了问题。

　　有一天夜里，忠于职守的卡特巡视农场，淋了一场雨后就开始发烧，然后开始咳嗽不止，它感冒了。它的年纪毕竟大了。

　　我很容易地在药箱里找到了治感冒的药，但让卡特吃下这些药却成了难题。给卡特灌药可是费尽了力气。卡特紧闭着嘴唇就是不肯把药咽下去。它觉得一旦咽下这些药水，它就完了，就等于向病魔屈服了。它是卡特，是最伟大的、最坚强的、最享有盛名的护院狗，决不能狼狈地靠吃药来维持自己的健康。

　　为了能让它吃药，我想尽了办法，可卡特就是不肯吃。我不得不承认，卡特是世界上最坚强、最顽固的狗。后来我想了一种很不文明的办法，才迫使它把药吃了下去：我瞅准时机，使个眼色，农场里的动物们一拥而上，有的抱住它的身子，有的按住它的头，硬把药灌了进去。卡特挣扎着大叫不止，还骂人，据说比爱骂人的兔子骂得还难听。可是第二天，它的病就好了。

　　“让我们为卡特恢复健康来庆祝一下！”山羊阿利操办了一个小型的晚会，“也为了感谢我们伟大的医生！”

　　农场里的动物们全都热烈地鼓掌。大家尽情地唱歌跳舞，快乐极了。卡特还被迫讲了几句话，它脸上一直带着羞愧和感激的笑容。晚会开得非常成功。

　　有一只途经此地的麻雀看到了这一切，于是快乐农场有个医生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另一个农场。结果别的农场的动物们也来找我了，我有了越来越多的患者。

　　我很乐意帮助它们。当你帮助了一个人后，那种快乐是无法形容的。我喜欢这种助人为乐的感觉。为了能做个合格的医生，我阅读了大量的医学书籍，学到了许多医学知识，我开始有了一个理想：做世界上最好的医生，最好的动物医生。

　　五、爱骂人的兔子回来了

　　我来到农场一星期后，一个鼎鼎有名的动物才姗姗来迟，隆重登场。

　　一大清早，一只猫从农场对面的山坡上急匆匆地跑来，一边跑一边惊慌地喊着：“它回来了！它朝这儿来了！”

　　“老天爷！”卡特压低了嗓门儿说，看来它非常不想听到这消息。

　　我感到很好奇，“谁回来了？”一只黑色的爪子越过我的鼻子指向山坡，“是长毛兔。”

　　为什么要害怕一只兔子？我刚来不久，不明白大家为什么会这样。

　　“你们有谁惹到它没有？”阿利紧张地问大家。大家一起摇头。

　　“好，我从头开始问。你惹到它了吗？”山羊阿利挨个问，“你，结巴猪，你，公鸡，还有你，淘气猫，你们惹到它没有？”大家又一起摇头。

　　“那就好。”阿利舒了一口气，还没等把这口气吐出来，一个声音怯懦地回答：“我惹了。

　　大家低头一看，脚下有一只小小的黑猫。是刚才指给我看长毛兔的那只。

　　阿利用蹄子揉着它的太阳穴，它开始头疼了。“你怎么会去惹它呢？你脑子有病吗？”

　　“我……我趁它不在家，拿了它一件玩具……”黑猫低下头。

　　“好吧，你惹到它，你自己处理好了！”山羊生气得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这只兔子刚从姨妈家回来。本来说好了要去两个星期，没想到它只待了几天就回来了。它的姨妈不在家，逃跑了。姨妈不想见这个爱骂人的外甥。看到唯一的亲人也这样嫌弃自己，兔子窝了一肚子火，黑猫可真会找时机，恰好就在这时惹了它，它不发火才怪呢。

　　没有时间考虑该怎么办，甚至来不及躲起来，兔子就已经看到黑猫手里拿着的玩具了。它张口大骂起来，又是喊又是叫又是朝那只猫吐唾沫，还闯进黑猫的家里，把它的家具全都砰砰地丢了出来。

　　“求你了。”阿利压低了嗓门，怕被别人听见。确切地说是怕被我听见。“这里有个尊贵的客人，你可不要让人家看我们农场的笑话。”

　　“呸！客人有什么了不起……”兔子骂道，“*~~——* %·#··Y！·#！ #￥……”

　　“噢！”动物们被这难听的话惊得全用爪子捂住自己的耳朵。我从来没见过这么能撒泼的兔子。虽然它对我不恭敬，但我并没生它的气，却对这只兔子充满了好奇，我很想了解它背后的故事。

　　一天晚上，农场里的动物们七嘴八舌谈起了它。

　　“它是从别的农场过来的，”一匹马说，“它是个孤儿，是被主人的亲友送到这里来的。实际上是抛弃了它，这里好像是它第五个家了。”

　　“就是说，它被抛弃了多次？”我叫道。

　　“是的。刚去别的农场时，公鸡啄它，狗咬它，农场里的每个动物都欺侮它，它的长毛里藏着许多看不见的伤痕。”一只羊说。

　　“哦？到了这里以后，你们也这样对待它吗？”我问。“我的天，”大家异口同声，“它那么凶，我们哪敢呢！”

　　我无法想象长毛兔在别的农场的生活，不过我可以猜到，它为什么变得如此凶狠和好斗了。

　　在兔子骂了我以后，阿利忍无可忍，开了个会，和大家商量要惩罚长毛兔。会场上的气氛很激烈，在一片批评和声讨声中，大家一致同意把兔子从农场赶走。不能让一只爱骂人的兔子影响农场的名誉。

　　“我想说几甸……”会开到一半时我站起来。

　　“请坐下吧。”阿利说，“我知道你想营长毛兔说话。我们不会考虑你的意见的，这是我们第一次不听你的。”

　　“但是我还是要说——没有人一出生就是个坏孩子，是因为它受到了伤害，学会了保护自己。”怕朋友们听不懂，我又解释说，“长毛兔受尽了欺侮，就用凶恶来保护自己，它发现这个办甚管用，所以就形成了骂人的习惯。”

　　“应该理解它，关心它，爱它，它会改变自己的。”会后，山羊阿利重复我的话。我们朝遥远的山坡上望去，长毛兔正孤独地坐在那里，吹着一曲催人泪下的口哨。

　　“兔子天生的三瓣嘴，是无祛吹出口哨来的，可是它却做到了。”阿利用钦佩的口气望着远方的兔子说。从这一点上来说，它对兔子心存敬意。

　　不知为什么，我感觉这只兔子和我小的时候很像。我小的时候也常常受人欺侮，也常常感到孤独。我想帮助它。我不但要能医治身体上的疾病，还应该学会医治一颗孤独的心灵。

　　六、农场是我永远的家

　　一天夜里，我们一起在农场的草坡上坐下来。陪着我的有山羊阿利、护院狗卡特、小羊阿月、结巴猪、马群……

　　夜晚真美呀，星星近得几乎可以用手摘下来。一大群营火虫随风飘移，在我们周围如流火般闪烁，发出各色小小的光芒，红、绿、金、蓝……我屏息敛气地看着眼前的景色。快乐农场啊，我爱你。

　　“今年九月我就两岁了。”小羊阿月骄傲地伸出两只蹄子数给我看，“我就要这么……这么……这么大了。”

　　“哦，祝贺你！”

　　“我要在生日上为你许个愿，我能提前告诉你吗？我想祝你永远幸福和快乐。你能待到我过完生日再回去吗？”

　　可是明天我不得不回到城里的家。我该回去上学了。我怎么忍心拒绝小羊的好意呢？我只能答应它买它最喜欢的礼物。

　　在走之前，我想告诉大家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其实，我根本就不是个医生。”我红着脸对山羊和卡特说，“我不想在走之前还要欺骗你们。”

　　“嗯，其实我们旱就看出来了。”卡特点点头。

　　“就是不愿意戳穿你。”山羊捋着胡子接着它的话说，“对一个善良美好的孩子，我们不能求全责备。我们想说的是——”卡特和山羊同时说，“你在我们心里就是世界上最棒的医生——这里是你永远的家，我们随时欢迎你回来。”

　　我环视周围，大家都在朝我热切地点头，四周明亮的眼睛都在凝视着我，我的眼泪不听话地流了下来。

　　明天沙皮狗要来农场接我了，爸爸在等着我回去。他的儿子如他所愿，成功地戒除了网瘾，在农场里学到了在别处难以学到的东西：坚强、美好、善良、关爱、同情、自信和热爱生活，也得到了别处所得不到的东西……

　　除了得到这些，我还从农场带走了两样东西：一个双耳坛子和一只长毛兔。坛子是阿利送我的，妈妈可以用这只干净的坛子腌点咸菜什么的。长毛兔呢？我希望它做我的宠物，陪我一起长大，前提是它再也不骂人了。我相信它会改正这个缺点的。

　　我们依依不舍地跟农场的朋友们告别，坛子在我的怀里激动得闪闪发亮。然后我们一起离开了。长毛兔在我的身前身后蹦跳着跟随着。

　　“嗨，你说，天怎么这么蓝？生活怎么这么美好呢……”说着，它吹起了动听的口哨。

　　当我怀着美好的回忆讲完这个关于农场的故事的时候，我正在计划着在寒假里再去一次呢。我全身心地期待着这次美丽的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