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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跳丧

  常福生去拉船,阿秀在家带孩子,编装盐的篾包挣几个钱,顺便也在屋后种了点瓜菜自己吃。有一天,她去摘南瓜,突然发现一个把上结了两个南瓜,互相依偎着,长得圆头圆脑甚是可爱,好像两个虎头虎脑的孩子互相抵着额头似的。

  阿秀把这稀罕事告诉了常福生,说南瓜见得多了,可一个把结两个瓜的事还从没有遇到过。常福生听了想想说:“这瓜有点奇怪,我看咱们自己别吃它了,把它供到庙里去吧!”

  “供哪个庙里?”镇上古庙不少,除了龙君庙,还有观音庙,有为纪念三国东吴大将甘宁而建的吴王庙等。

  “还是供给龙君庙吧!我能有这碗饭吃,终究还是靠了这眼盐泉。”常福生拉船为生,而宁河镇的船运发达,也是因为有这盐泉,能生产盐,因此需要源源不断地把盐运出去,把米运进来。盐泉不仅关乎个人生计,也是整个镇子的繁荣之根源,百业都因它而兴,龙君庙当然备受重视,说到供奉,自然先想到它。

  第二天阿秀就抱着两个瓜来到龙君庙。那庙正中是一个装盐卤的龙池,并无僧人。她也不进去,只把瓜放在庙门口,站在那里朝着哗哗流淌盐卤水的龙头合掌拜了一拜就离开了。

  龙君庙就建在路旁,庙门就对着路,过路的人很多。看到南瓜的人都说:

  呀,好怪的两个瓜!知道是有人特意供奉,也顺势拜上一拜。

  这天蒲临川在山上转悠累了,下山回家时经过龙君庙,也见到了这两个南瓜,端详了半天,心想拿回去给老伴瞧瞧稀奇倒不错!于是顺手抱起就走。

  胡铁匠正好路过,见了说道:“蒲老先生,这瓜生得奇怪,定是有人特意供奉的,拿不得,神灵会怪罪的。”

  蒲临川一想有道理,正想放下,却不防胡铁匠跟着又开了句玩笑:“现在你家发达了,又不差个瓜吃,拿它回去做啥呢!”

  胡铁匠本是个粗人,这话也是随口一说,并无其他意思。但是蒲家自从和杨家联姻之后,蒲临川就总觉得镇上的人都妒忌他家攀上高枝,一步登天,对他说话有点含沙射影。此刻,听胡铁匠这么说,他又多起心来,觉得胡铁匠是在讽刺自己有钱了也脱不了贫家小户的小家子气,爱占小便宜,连个瓜都要拿。

  于是他反而把瓜更紧地抱在手里,说道:“一个破瓜有什么稀罕的,只不过长得怪怪的,拿回去给孩子他娘看个稀奇罢了。这瓜摆在路上,也不见得就是供给龙君庙的,有什么拿不得的!”

  他说罢抱着瓜扬长而去。

  回到家,蒲临川咋咋呼呼地嚷着要老婆看。待老婆看过,听到猪叫,他就顺手把瓜砍成几块丢给猪吃了。心想:哼,现在我还用得着偷个瓜吃?这破瓜也只配喂猪!

  其实如今猪也不必再喂了,要吃肉只需让蒲文忠去半边街上的肉铺买回来就行。但老婆一辈子劳碌,闲着不惯,非得喂着。

  蒲临川坐在小院的竹椅上,拿出旱烟袋来烧上烟,吧嗒吧嗒地抽着,觉得日子真是滋润,对一切心满意足。蒲青莲这一嫁真是嫁得好啊,不仅儿子蒲文忠如愿以偿当上灶头,自己也总算是享了几天老来福。

  老婆在厨房一边忙着做饭,一边对他说:“老头子,你闲了去看看鸡窝,咱家那只芦花母鸡明明看见每天都进窝下蛋的,去拿时蛋却没了,是不是鸡窝底下爬进了蛇什么的啊?”

  “好的,我抽完这袋烟就去。”蒲临川应道。

  家里那只大麻猫轻手轻脚地走到身边来,仰起头目光炯炯地望着屋檐。

  顺着它的目光,蒲临川看见屋檐下倒挂了一溜蝙蝠,正缩成一团睡觉,像一串串漆黑的干木耳。

  大麻猫看了一阵,伏在地上耸动双肩,做了一个助跑动作,飞也似的蹿上墙,一口咬住了一只蝙蝠。在一片吱吱声中,剩下的蝙蝠惊飞起来,在小院的上空盘旋。大麻猫虽然一扑得手,墙上却没处落脚,忽地滑落下来,情急之中它伸出爪子抓住墙皮,把土墙抓出两道痕迹,口中还是不肯放松,仍牢牢衔着蝙蝠。

  蒲临川见了,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笑了几声之后,旱烟袋突然从手里滑落,他的头也垂了下来。

  老婆听到他笑,出来说:“老头子,你笑个啥?让你去看看鸡窝你也不去!”

  她走到跟前,推一推他,只见他身子一歪就倒在地下了,摸摸口鼻已经没了气。她顿时放声大哭起来:“老头子啊,你咋就这么去了呢!你刚才还答应着帮我去看看鸡窝的呀!”

  街坊邻居闻讯而来,胡铁匠说:“哎呀,我刚才看到他抱走了别人供奉给龙君庙的南瓜,就觉得不吉利,劝他他不听,果然出事了!”

  其他人就纷纷说:“那瓜呢,赶紧把瓜还回去呀!”

  “瓜已经被他砍成几块喂猪了……”

  围观的人就摇头说道:“唉,那就没办法了。”

  另一些人说:“瓜就算在也没用,人都落气了。”

  “献祭的东西是动不得的,惹龙神生气要招祸。”

  “我说呀,不一定是拿了献祭的瓜,蒲临川这把年纪了,也算是寿终正寝。”

  大家议论纷纷,一边安慰遗孀,一边找人赶紧去给蒲文忠和蒲青莲报丧。

  得知此事,阿秀心里有点不安,对常福生说:“蒲临川不会怪是我害了他吧?”

  常福生说:“你别瞎想,你供南瓜又没有错,是他自己要拿回家去的嘛!再说也不关瓜的事,那只是碰巧而已。你想想,他多大年纪了?自己都早就打好棺材做好准备了,这是顺途归呢。”

  阿秀叹口气:“唉,总之我要不供南瓜也许他就没事了呢!”

  按照风俗,人死了要进行跳丧仪式,以这种形式怀念故人,安慰生者。跳丧是一种祭祀歌舞,又叫打丧鼓。俗话说:“人亡众家丧,一打丧鼓二帮忙”,“打不起豆腐送不起情,跳一夜丧鼓陪亡人。”

  跳丧有一些忌讳,不是谁死了都能跳的,只有死了老人才能跳。因为老人死是顺途归路,归天值得庆贺,是白喜事。女人不能跳,女人跳丧,家破人亡。少年身亡不能跳,因为是不幸而不是顺途路。平时忌讳跳丧,否则大祸临头,不吉利。

  来参加跳丧的人很多,不论远亲近邻,不论长幼尊卑,不论是沾亲带故还是与死者素不相识,只要愿意,都可以来。蒲临川生前人缘不错,加上有杨延光这么一个富有的女婿,备了丰盛的茶水点心饭食供来的人食用,更是让这件事成为一件盛大的白喜事。

  蒲青莲身着孝衣,红着眼睛扶着母亲站在一旁。那口柏木棺材停在堂屋里,那是父亲生前就打下的,漆了好多遍,父亲常常没事时就去看看它摸摸它。有一次,她还撞见过父亲躺进去,吓得尖叫了一声。父亲从棺材里爬出来,很不好意思地说:“我试试睡在里面舒不舒服,嘿嘿……”当时她说:“死了哪还知道舒不舒服!爹,您真好笑!”而今,他是真的躺了进去,生前试躺过的,想必现在睡在里面是心满意足的吧!

  这口棺材是夏子谦打的。看着它,蒲青莲的伤心又多了一层。夏子谦也来参加跳丧了,看到她就像陌生人一样,不敢上来跟她说句话,不知是因为杨延光在,还是觉得不知说什么好。

  在开始跳丧之前,还要扮一场戏,由一个老者扮演死者蒲临川坐在椅子上,突然站起身想往门外走,死者的子女,也就是蒲文忠和蒲青莲,急忙一左一右地拉住老者的双手。老者作挣扎状,唱道:“你们不要拖,快不要拖着我,我过完了人世间的生活,就要走了。竹子一年长一个节节,牡丹一月开一次花朵。人生呵,七十该回去了!”

  蒲文忠和蒲青莲哭起来。老者又唱道:“眼泪哭干我也活不回来了,孩子们,你们不要拖着我,让我上路吧!”

  蒲文忠唱:“爹爹啊爹爹,饭才摆上桌,茶没喝一口,你刚才还在地里劳作,你刚才还从那河边经过……”

  蒲青莲接着唱:“不能走啊不能走,娘把菜做好,酒我们给您倒上!”

  两人同唱:“新衣才穿上身,新帽才戴上头,芝麻开花节节高,为什么您要把我们丢?快,紧紧拉住他的手,赶紧堵上大门口!”

  老者挣扎着往门口走,被两人拉回。老者叹一口气,唱道:“儿女啊,为养你们,汗水当做雨水滴!壮了儿女疲了力,壮了儿女断了气!”唱罢,老者假装晕过去。

  两人急忙为他捶背,接着唱道:“爹爹您快醒醒,地里还有菜,缸里还有米,吃上千日团圆饭,穿上百件好新衣。您的汗,儿子给您补回来;您的情,女儿牢牢记心里!爹您快睁开眼!”

  老者慢慢睁开眼,站起身来说:“儿女大了懂事了,我要走了,我到了阴间也会回来看你们的!儿女们,松一松手,我要走!”两人松开手,老者跑出门外。

  不过,一会儿老者又笑嘻嘻地跑了回来,混在看热闹的人群中看跳丧。

  这场戏演完之后,一个壮汉在棺材旁打起丧鼓。他是掌鼓师,要掌鼓领唱。掌鼓师由歌技、舞技、鼓技都很娴熟的人担任。他一击鼓唱歌,跳丧者立即接歌合唱。

  掌鼓师唱道:“生生死死,死死生生,有生有死,有死有生,阴阳只隔一层纸。山中常有千年树,世上难活百岁人。暑往寒来冬复夏,人生好似冰上花。”

  围观的人并不悲伤,死者亲人也不号啕大哭作呼天抢地状。人们认为人的生死,为气之聚散,宛如春夏秋冬的更替,没有死来就没有生,生和死都很平常,在世上走一遭,谁都要归于自然,无须为此悲伤。特别是这种老人死去,是寿终正寝,是好事。

  跳丧的人都是男的,二人或四人一组,在棺前对舞。随掌鼓师的鼓点和唱腔随时变换节奏和曲牌。舞姿中有许多模仿动物的动作,猛虎下山、燕子衔泥、凤凰展翅、犀牛望月等,其中关于虎的动作很多,什么虎抱头,猛虎下山等,因为人们对虎比较崇拜。

  只见跳的人双手空握拳左右晃动,模仿老虎洗脸,左右晃身,如同猛虎摆尾。表演猛虎下山时,两个人一跃一掀,躬身逼视,跳跃转圈,举起手臂,口中发出阵阵呼啸声,非常神似。然后其中一个被另一个挽着,从头顶后空翻过去,引得一阵喝彩。表演虎抱头时,两人左肩相靠,屈膝弯腰、双手抱头,身体上下抖动,如二虎在打闹嬉戏。

  跳到情绪激昂处,掌鼓师离开鼓边,边唱边与舞者一起手舞足蹈,跳得如痴如醉。由于有歌有舞,节奏鲜明,场外观者受到感染,也纷纷加入跳丧行列。

  这种热闹欢腾的场面,一直持续到后半夜。人们都困乏了,这时就要来点刺激的,好提神赶瞌睡。于是跳丧的汉子一边跳,一边眼着一旁观看的姐儿,唱道:“姐儿身穿一身花,她爱我来我爱她,她爱我的年纪小,我爱她的一身花,魂儿跟着姐去哒。姐儿生得一脸白,眉毛弯弯眼睛黑,眉毛弯弯好饮酒,眼睛黑来好贪色,夜里无郎睡不得。”

  跳丧者一边唱一边跳,还加上一些有性暗示的动作。围观的人看得兴起,大声叫好。跳者更加来劲,又唱道:“小小蜜蜂翅膀尖,一飞飞到姐面前。轻轻朝你射一箭,你又痛来你又痒,又痛又痒又新鲜。小小蜜蜂真胆大,隔山隔岭来采花。去年采花饶着你,今年采花拖棍打。饶着你,拖棍打,许你死在花树下。”

  听着这样煽情的歌,在金盆映日发生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夏子谦不禁偷偷望了蒲青莲一眼,只见她神情困倦,摇摇晃晃地强撑着,头发有些凌乱,有几缕耷拉下来,显得楚楚可怜。不知道她嫁给杨延光后怎么样了,杨延光对她好吗?杨延光人虽然来了,可是明显地不耐烦,哈欠连天的,对她好像也不管不顾。

  她人好像也很憔悴,不似以往那么活泼,充满生气,是因为丧父还是因为在杨家过得不好呢?以前她什么事都告诉自己,整天叽里呱啦的,像只快活的喜鹊,有时候自己还嫌烦,而今想她来烦自己都不可能了,连和她说句话,中间都好像隔着几重山似的。

  隔着又唱又跳的人们,两人对望着,那些人影在面前晃动,那些喧哗从耳边退得远远的,他们都看到了两人的过往,那些一点一滴的小事,如今回想起来,都是那么的弥足珍贵……那些共同度过的岁月,已经深深地融入对方的生命中。

  跳丧一直跳到天明时分方停止。最后的时候,还要由跳丧者把众人所坐的板凳一张张拼成一个“生”字,再拆开拼成一个“死”字,如此循环几次,表示生生死死不息。仪式完后,人们疲惫地散去,各自回家休息。

  丧事并没有完,停尸几天后还要杀牛陪丧。风俗一般是找一头不能干活的老牛,如果这户人家穷,杀不起牛也就算了。蒲临川家本来有头牛,年岁也不小了,现在又不用种地了,养着也白养。家人合计,觉得生前蒲临川和这牛最亲,不如杀了它给他做个伴也不错。

  杀牛不是把牛捉来就杀,还得找个人来先劝劝牛,让它安心地上路。蒲家请来劝牛的是号称杜善人的杜存厚。

  在蒲家屋外院子里有一棵大树。蒲文忠把牛牵出来,拴在树上,众乡亲们围着牛观看,指指点点地议论着。那牛似乎知道命不长久,眼泪汪汪地看着众人。

  杜善人手执木鱼,一边敲一边走到牛的身旁,对着牛唱道:“牛啊牛,你也白了头,头上那两座山也垮了,脚上那四条筋也暴了,两只眼睛也失光了,现在,你该休息了。你为我,犁了三十年田,三十年,谷物堆满了仓。你为我,下了三十年水,三十年,把血汗都流干。你实在该休息了,何必再朝我看了又看!”

  那牛听懂了似的,朝着杜善人哞地叫了一声。杜善人连连敲着木鱼,又唱道:“牛啊牛,你恋恋不舍,是在想着你犁过的水田,还是想着你走过的山路?牛啊牛,你是在想你跟过的主人?他已在那棺木里长眠。他不能回来了,不能回来了,他不能再和你做伴。有情的,伴不离身,无情的,牛才离人。牛啊牛,你和他一起去吧,去到那片土地上耕耘。”

  杜善人对着牛磕头:“再见吧,牛啊牛,你去吧,阴间有你的主人等候。再见吧,牛啊牛,你去吧,再不受皮鞭抽。那里有芭茅如柳,那里有绿草如油,那里有平田如镜,那里有沃野如绸。”

  他唱几句,那牛就哞地叫一声,眼睛里泪水哗哗地流,看得围观的人群中心软的妇人跟着抹起眼泪来。

  众人一起合唱:“牛啊牛,不要回头,你去的路有彩云飘飘,有鸟雀啾啾,有月在天上,有流水涓涓,有歌在里头。牛啊牛,你的皮毛油亮,亮得暴雨飞走,亮得利箭射不穿,亮得刀斧砍不透。牛啊牛,你的力气十足,悬崖险道任你奔走,你有虎的胆量,你有狮的雄壮,你有马的铁蹄,你能大显身手!”

  唱完,人群中走出一个手执大铁榔头的屠夫,穿着露手臂的小褂,向众人炫耀着臂上鼓起的肌肉。他抡起铁榔头,牛看到了也不躲不闪,只是一个劲地流泪。他抡圆了手臂对着牛头上一榔头,牛就被打晕在地。他取刀杀牛,院子里早架起锅来,下面燃着火,水已烧沸,新割下来的牛肉和着调料一起放进大锅里煮上。

  随着肉香的飘出,人们忘却了牛和人死去的悲伤,兴高采烈地搬出桌椅,搁上碗筷,倒上酒来,就着煮熟的牛肉吃喝起来。蒲青莲和母亲忙着端茶倒水上菜。人来得很多,院子里都坐不下,招呼不到的客人也不把自己当外人,自个儿拿碗盛上牛肉站一边吃去。小孩子们更是跑来跑去,像过节一样的高兴。院子里热气腾腾,显示出和跳丧一样热闹喜庆的气氛。

  死者停尸几天后,终于要下葬了。这天,棺木从堂屋里抬出来停放在院子里,放上一长串鞭炮。在鞭炮声中,四个壮汉抬起棺木走向墓地,后面跟着乡亲们,一队鼓乐手敲锣打鼓地压后。

  由于小镇建在峡谷里,棺材要抬上山去埋葬。蒲临川生前一天到晚在山上转悠,早为自己看好了一块风水好的地方做墓地。抬着棺材爬山,真是一件费力的事,抬前面的人要弯下腰来爬,抬后面的人得把棺材举起来才能保持平衡。

  队伍浩浩荡荡、热热闹闹地到了墓地,请来给亡者超度的法师对着棺木唱入墓歌:“生灵灵,死灵灵,路上亲人欲断魂。泪水流成了长线,哭声卡住了喉咙。主人啊,你走吧,你走吧,在那里安安稳稳,在那里呼风唤雨,在那里建起楼房。阴间也有花木,阴间也有鸟鸣,阴间也有五谷,阴间也能快快活活!”

  法师戴着纸糊的阴阳高帽子,登上最高处,提着一串长鞭炮,待棺木放入墓穴时,将鞭炮点燃,抛入墓穴炸着,唱道:“快给主人放一捆木炭,快给主人加一捆干柴,快给主人添一包粮食,快给主人加一床被盖。木炭要黑黝黝的,干柴要亮光光的,粮食要颗颗饱满的,被盖要软绵绵的。”

  盖墓人将木炭和干柴倒入墓穴,铲起泥土掩盖棺木。待泥土盖上一半时,法师继续唱:“给你的炭火熊不熊?给你的木柴够不够?给你的粮食足不足?给你的被子暖不暖?你为何不答我,思念缠住了心,你为何不答我,丰衣足食好睡着!”

  蒲青莲和蒲文忠及母亲一起向着坟墓磕头。盖墓人继续填土,直到把墓填满,堆出一个半圆形的墓顶,在上面放上纸糊的房子和一些纸钱。法师唱起诀别歌:“走吧,你走了不会回来,只有活着的为你哭着!你走吧,走吧,走吧,想念亲人时,你变只鸟儿回来!”法师一边唱一边点燃纸楼和纸钱:“高楼你住不完,金钱你用不完,阴间世界里,财宝满箱。该走的,让他走,该去的,不回还。哭出何必,痛也何苦,有分有合才自然。”

  蒲青莲看着泥土渐渐将棺材掩没,想起父亲平时对自己的疼爱,不由得悲从中来,伏地大哭。夏子谦远远地看着她,很想上前去扶起她来,把她抱在怀里,像从前一样不停地说着好话,哄着她。蒲临川死了,虽然他最终没能成为蒲家的女婿,他也仍觉得就像死了自己的亲人似的,心里一样的悲伤。

  人们劝着为死者悲伤的亲人,渐渐散去。只留下坟上白色的纸幡,在风中幽魂似的飘荡着,仿佛死者的灵魂,留恋地徘徊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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