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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蝴蝶骨》

  拳不离手,曲不离口。

  说的就是练习武艺等技术的人,必须天天像吃饭喝水一样把功夫玩得熟练无比,若有半丝懈怠,那就会酿成严重的后果。

  而我们的江湖好儿女,咳咳,也就是言飞雨和言美人师徒俩,也是一贯按照这个高标准严要求来对待神圣的武术的。

  “小雨……小雨……起床啦。”

  日上三竿,被子里暖洋洋得像是有一个生了火的壁炉正在房间里提供热量。言飞雨不耐烦地翻了个身,说:“起什么床?星期天哎……”

  悦耳的声音仍然相当有耐心地呼唤着:“有客人来了哦,再不起来的话,被窝大神会很生气的!”

  “它生什么气?是它的客人你让被子去接待好了……”

  言飞雨不理会声音的诱惑,继续和在她心中更为重要的美梦大神亲密约会。

  “恩,好香,都是肉包子哎……”她发出了欢快的梦呓。

  “小雨,你、再、不、起、来、的、话——”一秒钟前还甜美无比的声音瞬间温度降到冰点,只听“啪!”的一声巨响,言飞雨被不明武器一把扫下了小床。

  “怎么回事?”

  言飞雨挂在一根梅花桩上,睁开基本还没睡醒的眼睛,四面张望,刚才的袭击到底是从哪个异次元过来的?

  在这个不到20平方米的房间里布满了习武用的器械,比如悬在天花板正当中的涂鸦沙袋、大大小小十几种规格的哑铃、整个地板上钉满了木制的梅花桩……而她的床,正确来说应该是吊床才对,就挂在那个巨大的沙袋后面,这样她在还没入睡的时候就可以舒舒服服地靠在上面休息了。

  一张美丽却怒气冲冲的脸突然出现在言飞雨的视线里。

  “啊!”

  她吓了一跳,一下子往身后有三尺左右距离的梅花桩跃去。真是吓死脆弱美少女啊,师父怎么会大清早就冲到自己房间里来?记忆中,这样的事情十年前就绝迹了。言美人作息时间与普通人正好相反,通常与月亮同起同落。小时候言飞雨以为这是师父的练的功夫比较偏门的缘故,但自从她曾经半夜被紧急叫到酒吧去扛喝醉的师父回家以后,她终于明白了师父在练的正是一门叫作“夜夜笙歌”的独家秘籍。

  “师父,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站稳在梅花桩上的言飞雨这才仔细打量了一下师父,这才发现他非但罕见的没有浑身散发酒味,而且还穿着最心爱的黑色镶金旗袍,手上的大扇子不消说正是刚才把自己掀下床的元凶了,脚下竟然还放着一个大拉杆旅行箱,一副完美的整装待发模样。

  “你又要到哪去旅行啊?”

  言飞语暂时忘记了之前的袭击,关心起言美人的行踪来。开玩笑,他每次一走都会给自己丢一大堆的麻烦事,这回不能再被他轻易逃走了。

  “看你说的,什么旅行啊,呵呵呵!”

  言美人拿着扇子掩住口,优雅地笑着,说:“我只不过今天起得早了点,看外面鸟语花香,空气新鲜,所以来叫你起床感受这美丽的早晨,然后顺便到隔壁的菜场去买菜啊!”

  “买菜?!”

  言飞雨瞪着言美人脚下的大旅行箱,实在难以想像这家伙会用这种方式上菜场。但言美人向来热衷行为艺术,偶尔穿着旗袍拎着箱子去买个菜似乎也不是什么宇宙奇闻。

  “那就这样了,你既然醒了就自己到天台去吃早饭吧,都已经准备好了。还有,昨天我说过的那个电影剧组的案子,不要忘记去见一下委托人哦,我走咯!”言美人一口气说完,合起扇子,用羽毛部分对爱徒送个飞吻,拎起大箱子转身从窗户里潇洒地跃了出去。

  “就算是千年难得的买菜,也请走正门好不好!”言飞雨叹口气,忽然想起师父说天台上有早餐,真是要下红雨了,什么时候这个贪图享受的家伙这么贤惠起来了?

  “早上好!飞雨,你精神还是这么旺啊!”

  阳光明媚的天台上,不知何时摆上了一个长长的餐桌,上面放满了各式精美的食物。长桌的一端坐着一个英俊的青年,正是“月神”的老大——月公子。

  “你你你、你来我家干什么!”

  言飞雨刚走上天台就险些滑一跤,这家伙怎么会在这里?这是她最不想看见的人啊!

  “我怎么不能来呢?‘未婚妻’言飞雨小姐!”月公子微微一笑,抿了一口红茶,偏偏就以看言飞雨尴尬为乐。

  “我可没承认啊!你别在那说别人听不懂的事情!对了,这种时候我师父去买什么菜?你是不是收买我师父啦?”

  言飞雨一连后退了好几步,难怪言美人脑子烧坏会去菜场,压根就是收拾了行李逃走了!一想到师父今天的离奇举动,已经猜到月公子为什么能这么气定神闲地坐在这骚扰她了。

  “你那美丽的师父啊,现在已经在南太平洋上的豪华油轮里享受美酒佳肴了吧!呵呵!”

  果然不出所料,她听到了以上的回答。

  “师父又把我卖了……”言飞雨彻底认清了这个事实。她一秒也不想待在这里,月公子的早餐当然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居心叵测,可是那些美食又这么诱人……骨气啊骨气!言飞雨迅速在脑海里放映了一遍历代革命烈士们的铮铮铁骨,给自己晓以大义,真的勇士要敢于直面美味的人生……“飞雨你别紧张啊,难得这样好的天气,为什么不坐下来享受一个惬意的早茶呢?”月公子继续不温不火地给自己续了一杯红茶,笑眯眯地说:“还是飞雨你觉得两个人不够热闹,想把你的那些好朋友也一起找来?”

  开什么玩笑!这句话倒是给了言飞雨一个棒喝,要是被绿烟她们看到月公子在她家天台上摆豪华早茶的阵势的话,那还不把她给嘲笑到无间道去啊!

  “这个……突然想起来,我也该去买个菜了……”

  言飞雨做恍然大悟状,悄悄从背后抽出棍子敲了一记脚边的一盆仙客来,绿色的叶子突然炸了开来,整个天台一下子布满烟雾。

  “咳咳!竟然什么都看不见了……飞雨?你跑哪里去了?……”

  天台上回响着月公子焦急的声音。

  “去找绿毛龟吧!”

  胜利脱逃的言飞雨嘴里咬着刚才顺手捞的一个芝士面包,一边往死党绿烟的武馆跑去。

  突然她感到背后一凉:“有杀气!”

  一把锋利的鱼叉贴着她的肩膀飞了过去。

  “谁大清早这么不讲文明,乱扔工具啊?”她回头一看,顿时倒退了好几步,上次那批在风行学园因为偷吃锦鲤而结下仇恨的美少年——锦鲤爱好者同盟——正杀气腾腾地瞪着她,成包围之势。

  “你们干吗?大清早不去上学来这非法捕鱼吗?”她今天得意的武器在手,胆子一下壮了很多。

  “捕得就是你!”少年之一怀着怨恨开口。

  “对,为了抓你我们不惜在这里安营扎寨!”少年之二指着不远处的一顶大帐篷大声说。

  “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含韵、依琳、韶涵啊……”少年之三痛心疾首地大喊:“兄弟们,上!今天一定要把这个凶手给灭了!”

  鱼叉鱼枪渔网鱼雷各式武器都呼啸着飞了上来。

  “什么日子啊!怎么个个都这么血气方刚的来找我?”

  言飞雨拔出棍子,一一拨开飞来的各种鱼叉类武器。拔腿就跑,还饿着肚子呢,她可不想和这帮失去理智的家伙打架。

  “到这里应该安全了吧!”

  关键时刻她的直排轮总是很争气,飞速到了武馆的附近,再往前就算是绿烟的地盘了,好歹一起长大的,没理由不保护她这个青梅竹马吧。

  “站住!”

  “呼”的一声响,一个东西朝她面前飞来,言飞雨一把抄住,低头一看,竟然是那本厚得像长城砖头的《风行校规》!

  有风行必有校规,有校规就必有……辛问海!

  “今、今天是什么日子……”

  言飞雨简直要瘫掉了,怎么一早起来尽碰到最不想看见的人啊!难道是昨晚睡前忘了刷牙所以牙膏大神生气了来诅咒她吗?

  “言飞雨同学,根据风行的校规,你在没有背出我们所有的校规之前,是不可以离开学校的!”看上去仍然无比严肃的辛问海向她一步步走了过来,手中拿着那把传说中以威严和铁面闻名的校规戒尺。

  “谁理你!”言飞雨朝他吐舌头,说:“你这个会长也太爱记仇了,没背出校规的又不是我一个,你干吗老找我的麻烦呢?”

  辛问海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但他只是停顿了一下,仍然用那低沉而充满威严的嗓音说:“我今天来就是要处理这件事情的,正好你也来绿烟的武馆,省得我再‘专程’去找你。”

  “真的吗?会长你还真是为我们日夜操心……”言飞雨做感动状,一秒钟后她就大笑起来:“谁信啊!你是来看何小斋的吧!他现在和绿烟住在一起哦!哈哈!”她做了个鬼脸,飞速地往武馆的大门跑去。

  “你……”辛问海气得发抖,手一挥:“来啊!”

  “属下在!有何吩咐?”学生会的部下们“嗖”的从他背后冒了出来。

  “言飞雨目无尊长,记大过!关禁闭30天!”

  “会长,她已经很久没来上学了,您就是为这个来抓她的啊!”手下小心翼翼地提醒。

  “没错!再加上逃学!关60天!……”

  “会长,她已经不见了……”

  热闹的武馆里,正在热腾腾的开早饭。

  “哇,好香好香!”言飞雨冲进来就坐在桌前,抓了一个烧卖塞进嘴里。

  “好好吃!是香菇火腿的!”她被美味陶醉了,把桌上的东西先扫荡了一遍,才拍了拍肚子,喝了口热茶,满足地呼了口长气。

  她仔细一看,坐在桌前吃早饭的人还不少,绿烟、韦晴、何小斋,还有……她环视整个房间,怎么少了一个人?

  “哟,吃饱了就想找什么啊?”绿烟靠在垫子上,一边喝茶一边用嘲讽的语气说。

  “恩,天天都在的,怎么今天……”言飞雨有点不好意思了,明明每天都在的啊,那个人上哪里去了?

  “她一早就去外面了,没有和我们一起吃早饭呢。”温柔的何小斋放下手中的书,及时帮她做出了解答。

  “是吗?可是他不是天天在这里做早饭的吗?这些东西,都是他做的味道啊!”言飞雨迷惑了,那熟悉的味道就像他清淡而迷人的气质,还不断回旋在舌尖的味蕾上,不可能还有第二个人能取代。

  “你在胡说什么?我家小师妹哪天做过早饭给你这种家伙吃啊?”一向看言飞雨不顺眼的大师兄韦晴发话了。

  “啊?小师妹?你在说谁啊?”言飞雨糊涂了。

  “小刀啊!你又在说谁?”韦晴吃完最后一个蒸饺,瞪着她,心中认定这个厚脸皮的家伙大清早就来他家就是故意来蹭饭外加捣乱的。

  言飞雨这才发现小刀也不在饭厅,平时这鬼灵精怪的小丫头老是跟她作对,怪不得今天来这吃饭感到罕见的心旷神怡,原来是小刀不在的缘故。

  “嗯,你是说小刀啊,咳咳,我、我说的是……”言飞雨脸红了,再怎么讲,认识小刀的时间也比“那个人”长,她可不好意思当这些人的面把自己真正想问的名字说出来。

  “各位,还要添点什么吗?”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过来。她转过头,一个和绿烟一模一样的少年站在饭厅的门前,穿了一件做料理时专用的围裙,手里端着一个托盘微笑着问大家。

  是他!

  “哎?飞雨也来了。”

  落沙凡——绿烟的双胞胎弟弟,目前和无家可归的何小斋一起都借住在绿烟的武馆里,而雅擅料理的他自然就负责起了众人的伙食问题。他走进来在言飞雨旁边坐下,为自己倒了杯清香四溢的麦茶,问道:“难得这么早就看到你,是不是又有什么委托啊?”

  一言惊醒梦中人。

  “恩,还是阿落知我心哪!”她故作沉稳的笑道,虽然直到一秒钟前还没想到过半点关于委托的事情:“是啊,有个很奇怪的委托呢!”

  “你又有什么难缠的问题啦!事先申明,这回可别再把我卷进去,我最近很忙的!”

  绿烟立刻发话了,她举起右手做发誓状:“每次都被你的傻委托弄得天翻地覆,鬼哭狼嚎,这回我可哪边凉快哪待着啊!”

  “也算我一个!”韦晴紧跟着摆明立场,恨不能握起拳头来宣誓:“况且这次我们真的非常非常忙!”

  “哼!你不就忙着拐骗无知少年来这练功嘛!”言飞雨一如既往的气韦晴。

  “言飞雨!你这家伙是不是想找我打架啊!”自诩不动如岳的韦晴,每回一碰到她,头上就要冒青烟。

  “你们俩到底都接了什么委托啊?”落沙凡微笑着抿了一口茶,好像一点也不知道眼前气氛的剑拔弩张。

  两人互相瞪着。

  “算了,还是言飞雨你先说吧。”

  本来一直在旁边看书的何小斋将书合了起来,反正这俩家伙一闹就什么也看不成了。

  “是这样的,”言飞雨把她昨天从师父那接到的委托告诉大家:“有人委托我们去一个剧组保护他们的男主角,据说有威胁信寄来说要这个主角辞演,否则就杀死他!”

  “哪个剧组?”正在“乘凉”的绿烟忽然感兴趣了。

  言飞雨得意的说道:“怎么又想知道了?你不是很忙吗?‘只不过’是一部区区投资3亿多元的武打戏啦,叫个什么《蝴蝶骨》的”。

  “啊!”韦晴轻轻拍了下桌子:“和我们的委托人一样!”

  “一样?”言飞雨吃了一惊,是哪个不长眼的敢重复委托两家人?

  “哦,那是怎么回事呢?”

  落沙凡继续呷着他亲手调理的香茶,慢悠悠地问道。

  “哎,树大就招风嘛!”绿烟做出无奈的样子,说:“这部戏的导演想拍个武功大片,正好他的朋友的表哥的小姑的三舅舅的二大爷的四侄女认识我们馆里的一个徒弟,听说了我们武馆的无敌英名,就聘我和韦晴去做他的武术指导了啊!”

  绿烟一口气说完,打量了一下目瞪口呆的言飞雨,双手一摊,漂亮的大眼睛放出不怀好意的光芒,呵呵笑着,说道:“既然这是命运的安排,那就请多指教了哦!保镖同事!”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一个可爱的小女孩用铃铛系着两个弯弯的辫子,骑在她的小兔车上在马路边开心地逛着。

  “瞧这小姑娘,好可爱啊!”

  “真想带回家里去呢!”

  “讨厌,你可不要犯罪哦!”

  “呵呵!……”

  看到她像个小公主般惹人爱的样子,行人都忍不住悄悄地议论着。

  “哎,好累,快点回家吧!”她觉得有些无聊了,掉转车头,准备打道回府:“落沙凡做的甜点还在等着我呢!”

  这时,一团阴影笼住了她。

  她抬起头,上方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小妹妹,有兴趣跟我去一个地方吗?很好玩哦!”

  盛夏的阳光洒在一栋辉煌的古典建筑物前,照耀得这片远在市郊的连绵美景,如同一座远古传下来的王宫,气势磅礴,却又充满了神秘。

  言飞雨仰头看着这个为拍摄《蝴蝶骨》而特意搭建出来的影视基地,呆呆地看了很长时间。这就是国际著名导演的大手笔吗?难怪师父一听是这个剧组的委托就乐得要跳扇子舞,就冲这个影棚的规模,他们开出来的酬金一定相当可观哪。

  言飞雨吸了口气,摸了摸隐藏在左右两个手肘背后的一对木制短棍,心爱的武器在手,总是能带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心与傲气。她一边走进影视基地,一边暗自提醒自己,这回结束任务以后不能再心软了,得赶在败家子师父去胡乱挥霍委托金前把家里要添置的东西全部买齐,否则晚一步都会成千古恨啊!

  一层又一层的宫殿,身着铠甲的演员们在广场上匆忙地跑来跑去,一群工作人员正围在一条水势急劲的河流旁边,比划着怎么让上游一个汉白玉搭建的水闸在规定的时间里爆破……言飞雨一路走过来,啧啧称奇,到底什么故事啊?要这么夸张的布景?

  不知过了多久,言飞雨终于找到了一栋看起来不像是布景的正常平房。从正当中的门洞走进去,眼前一下黑了很多。她定了定神,重新打量了一下这个老式的房子,穿过一条长而幽暗的走廊,两边是一个个独立的房间。

  按照委托人事先交代的,她在一间挂着“导演室”的房间前停了下来,然后伸手敲了敲门。

  “谁?”

  一个听上去有点尖刻的中年男子的声音,立刻从里面传出来。

  这个嗓子就没给言飞雨留下好印象,她很快答道:“端木导演在吗?我是你们剧组请的保镖,言飞雨。”

  一阵脚步声,门被打开了。一个矮个戴墨镜的中年胖大叔站在她的面前,用目光上下将她一扫,立刻就疑惑地说:“鄙人就是端木,也的确有委托一位言小姐,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是一个那样的……”

  他没有继续用语言描述,而是用手在虚无的空气中比划了几下,看上去是个葫芦状的双曲线,然后他瞟着面前这位梳着马尾辫,脚上踩着直排轮的言飞雨,用双手直直地向下一划,做出一个竖立的平行线的形状,说:“……我不记得是你这样的呀!”

  “嘭!”

  下一秒钟,这位大叔的胖脸就被打成了一张多边形。

  “……所以呢,你说的那位‘那样的’言小姐,因为正在美丽南太平洋上快乐的度假,现在就由我这位‘这样的’言小姐来为你们这部电影做主角的专属保镖,你明白了吗?”言飞雨活动着手腕骨,很耐心地向胖大叔传道解惑。

  “明白了!”

  墨镜胖大叔慌忙点头,他抹了把额上的汗,拿出一叠厚厚的合约书,递给这位随时会喷火的女霸王龙。

  言飞雨随意翻了几页,一目十行地扫完了内容,然后直接跳到了最后一页,果不其然,上面早已签下了言美人那可以媲美梵文的花式大名。她叹了口气,心想该死的师父又随便在合约书上签字了!这个超级拜金兼败家的不良师父,只顾自己享受,哪管别人死活?

  端木胖大叔指着合约书,对正跷着二郎腿的言飞雨说:“工作范围都已经写在上面了,你师父也已经签了字,所以在电影拍摄期间,你必须全程保护第一男主角梁宵的生命安全,特别是他的脸——!”

  说到这里,端木大叔猛然在言飞雨面前一拍桌子:“不能、绝对、完全、不允许有半点损伤!”

  “你是说脸吗?为什么?”言飞雨一挑眉毛,好奇地问:“是不是这男的长得超级难看,所以被当成罕见的特型演员来用啊?”

  “胡说,你到底有没有常识?!告诉你,投资方之所以请他就是因为他是现在最红最帅最有号召力的超级男偶像!你一定要记住重点保护他的脸,否则我们一毛钱也不会付的!”

  墨镜胖大叔越说越激动,攒着合同的手青筋暴起,胸口的扣子几乎要喷射出来。

  言飞雨愕然地看着他,五秒钟后挥了挥手,说:“大叔,我知道啦,你别说着说着就自燃啦!那么我问你,保护工作从哪天开始?那个梁宵人现在哪里啊?”

  “就从今天开始!”胖大叔累得直喘气,他解开衣领,瞄了眼门口,说:“至于现在梁宵他人么……”

  “我在这里。”

  一个柔和的男孩声音从言飞雨的背后响起。

  言飞雨猛地回头,一个瘦削而漂亮的少年斜倚在门口,很随意的穿了一件浅色的衬衫,对她扬了扬秀气的眉毛,说:“你就是导演请来的保镖?”

  言飞雨瞪大了圆圆的眼睛,不可置信,这个人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她竟然没有感受到一点气息!

  “你一定是在想我是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吧?”梁宵微微一笑,朝她走过来,站在端木导演的旁边,轻轻地靠在了一张复古的八仙桌的边沿上。

  他继续用很温和的声音说:“在你讲‘罕见的特型演员’的时候,我就在这里了哦!”

  “是吗?我不知道明星的脚步声都是这么这么轻的!”言飞雨冷冷地回答,她悄悄放松了藏在肘后的木棍,刚才她的本能险些一触即发。

  之前有一瞬间,她真的紧张了。

  能走路轻到连她都发现不了的地步的话,他的功力究竟有多深?

  “呵,抱歉,我没有要吓到你的意思,只是看到你在和导演谈事情,不想打扰你们罢了!”梁宵一笑,轻描淡写的回答。

  言飞雨抱起胳膊,用看一只活恐龙的目光打量着这个梁宵。的确,这是个美不胜收的男孩,他绝对有资本去迷倒世界上任何一个对“美型、浪漫、恋爱”等关键词语充满幻想的女性观众。但此刻言飞雨的脑海中冒出了无数个疑惑的泡泡,如果他真的身怀武艺,而且功夫还很不错的话,那又何必再特意去请一个陌生的江湖女孩子做保镖呢?

  还真是个让人看不懂的超级偶像啊……来不及更多的思索这其中的奥妙,一位片场助理敲门进来提醒梁宵试妆的时间到了。

  “知道了,马上去。”梁宵随口答应了一声,他对端木和言飞雨打了个招呼,说:“我去化妆间了,有什么事到那里找我。”

  他从言飞雨的身边经过时,不小心被地板上凌乱分布的电线绊了一下,言飞雨忍不住伸手将他扶住。

  身体比她想像中要沉重,完全没有刚才无声无息出现在她身旁时,那种练武人特有的轻盈。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真的只是一个绣花枕头,刚才仅仅是巧合吗?

  言飞雨的心中升起了无数的问号,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自己已经被梁宵一把推了出去。

  “你这个女人干吗碰我啊?别以为你是个什么保镖就可以吃我的可爱豆腐哦!”

  梁宵一下子跳到门外,将全身从头顶上第一根秀发起一直整理到脚底涌泉穴,然后再拿出一面水晶质地的小镜子仔仔细细把自己审视了一遍,才说:“幸好没有损伤我的美貌,否则你有几辈子也不够做牛马来赔的!好了,我要去化妆了,有事没事都不要来骚扰我!拜拜!”

  最后两个字的声音已经随着他的人影消失在了好几米外。

  “什么!这算哪一国的神经病!”

  言飞雨气得要追出去把他扁一顿,看来要暗杀他的八成就是某个被他气疯的受害者吧。好不容易压制住了自己的兽性,她一把揪起端木导演的衣领,说:“这部电影到底要拍多少时间?如果这家伙一直是这种变态脾气的话,我可要罢工了啊!”

  “那你只会面对巨额的赔偿,言小姐。”端木导演不理会言飞雨的要挟,把合同递到她的鼻子底下,翻开其中一页念道:“如果被委托人出于私人原因解除和约,将对委托人赔偿三倍酬金!”

  “你这人是八国联军投胎的啊,怎么尽写这种不平等条约?”言飞雨恨不能当场撕毁合同,但合同上言美人那铁划银钩的签名正在她眼前熠熠生辉,比皇帝的圣旨还重,她只能慢慢松开导演的衣领,决定暂且忍下这口气。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委托结束以后再找机会修理那个变态明星也不迟。

  “场景第46——A2,各就位,ACTION!”

  一名助理报出镜头的序号,随即摄影机被推上了最佳的位置,吊着威亚的男主角正从悬挂的半空,如车轱辘般连翻几个跟头,飘到另一位女性角色的面前,拔出宝剑,大喊:“妖女!你休想盗走绝世秘籍!……”

  “卡!”

  一切场景瞬间静止,胖大叔导演猛地站了起来,握着话筒的手又开始争先恐后地暴青筋。

  只听他愤怒地大喊:“谁叫的‘卡’?!”

  现场一片安静。

  胖大叔的火辣目光从所有人员的身上一个个扫过去,每个人都慌忙举起手,恨不能剖出心来以示清白。

  “是我。”

  言飞雨嚼着口香糖,漫不经心地说。

  “你睡昏头啊!你喊什么‘卡’!”火山爆发的胖大叔一把将话筒朝言飞雨扔了过去。

  言飞雨轻轻一跳,避了过去,然后弯腰捡起话筒对准他的耳朵,深吸一口气,大声说:“你知不知道刚才的危险系数有多高啊?跟你们说了多少遍,这种特技要由我先检查过,等确定安全以后才能正式开拍!”她拿眼向半空一斜,用更大的声音那个尚悬挂着的男主角说:“还有梁宵你!为什么不穿护具?万一摔下来受伤的话你的医药费就得从我的委托金里扣啦!”

  “护具?和我有关系吗?”梁宵得意洋洋的在空中冲言飞雨做了个鬼脸,顺便向后一捋早上花了好几小时接起来的长发,摆出一个最帅的角度,说:“谁要穿着护具拍戏啊?那只会破坏我倾城倾国的主角形象哦!那时候你又要怎么赔偿我呢?”

  “赔你个头啊!”

  言飞雨此刻非常想扔把飞刀过去割断钢丝,梁宵的性格怎么就这么扭曲了?真怀念第一次见面时,那个又认真又优雅像个贵族学校的三好学生的他啊,但自从被电线绊了一下以后,突然变得骄傲自恋,轻佻的没一点分量。照这样下去他根本不用吊钢丝,完全可以凭那涨得要爆棚的自信心平地飞升完成一切特技。

  “伤脑筋,既然我的雇主这么任性,那就只好修改特技咯!”窝了一肚子火的言飞雨双手叉腰站在胖大叔导演面前,理直气壮的说:“请你把负责武术特技的人叫来,让他们重新设计更安全的动作!”

  还没等胖大叔有所回应,一个冰冷的声音已经传入了言飞雨的耳朵:“不必了,我们就在这里!”

  怎么这天尽是碰见神出鬼没的人?而且这个从喉管深处透出对她的厌恶的声音听起来好熟悉啊……“韦晴!”

  言飞雨一个转身,立刻就看到了这位有间武馆的代理馆长,绿烟和小刀的大师兄,和她有着莫名其妙的宿世冤仇怎么瞧对方怎么不顺眼的高大少年。

  “喂,别妨碍我认真严肃的工作,你没事可干啦,跑到这来干吗?”言飞雨朝后指了指,向他展示自己的繁忙现场。

  “你的记性好像很不好的样子,昨天吃早饭的时候不是刚说过,我和绿烟接了这个剧组的特技指导吗?”韦晴的脸上浮起了嘲讽的笑容。

  常年在武馆里穿着练功服训练弟子的他,今天很难得的穿了一件纯黑的无袖T恤,强壮而匀称的身材一览无余。虽然是便服装扮,但那根黝黑的铁教棒却仍然带在了身边。

  言飞雨一愣,歪着脑袋想了想,终于有了线索:“原来是那个香菇烧卖的时候啊……”

  “什么香菇烧卖?”韦晴皱起了眉头,这个不按牌理出招的怪丫头,她的鬼心思从来没人能搞懂过。

  “对了,刚才好像听你说到绿烟的样子,她人呢?”言飞雨没看到绿烟的踪影。

  韦晴将双手一摊,冷冷地说:“她出去准备下一个场景要用的特技道具了,可没你那么轻闲,能在这里帮导演喊‘卡’!”

  “你今天怎么看起来比平时更讨厌啊!”本来就窝了一肚子火的言飞雨,此刻她的杀气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右手轻轻一抖,木棍悄无声息地滑到了她的掌心。

  “嘿嘿,咱俩有时候还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呢……”

  韦晴露出了在武馆里教训不肖弟子时特有的可怕笑容,周围的“气”已经在不知觉间汹涌流动,一触即发。

  “你们两个!这里是片场不是战场,别再妨碍拍戏了好不好!人家的档期可是很珍贵的!”

  被遗忘很久的梁宵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钢丝上解了下来。他站到两人的中间,双臂张开分别朝两人的方向一伸,摆出一个最玉树临风的调解POSE,低下一个九十度的头,又瞬间抬起,说:“奥,都给我出去!”

  “去”的声音还未落下,言飞雨的木棍已经出手,闪电一般贴着梁宵的咽喉向韦晴刺出,击向他的胸口,而韦晴的铁棒亦在同时发动了攻击,由梁宵的脑后直冲言飞雨的正面,雷霆万钧地打来!

  言飞雨的木棍比韦晴的铁棒要短上一半,虽然出手在前但韦晴却后发先至,铁棍的攻击刹那间便冲到了面前!危急之中,言飞雨一滑脚下的直排轮,身体陡然间像失去了平衡似的倒了下去,刚好避过铁棒的锋头。

  借着这一滑,她已经顺势带着木棍刺到了韦晴胸前,韦晴在千钧一发的时刻转身向后一跃,险险躲开,两个人就在电光火石间隔着梁宵交换了位置。三个人都一动不动,而言飞雨和韦晴手中的武器仍然毫不犹豫地指向对方要害。

  两人刹那间又陷入了僵局。

  一切行云流水,化为定格。

  “真是反了你们了,还敢在这里真的动手!言飞雨你是我的保镖竟然置我的生死于不顾!我要炒你的鱿鱼!救命啊……”

  玉树临风的梁宵再度被困在斗殴现场,棍棒过招时带起的烈风刮得他浑身疼痛,几乎晕倒。

  言飞雨和韦晴没有任何回应,他们在等待更好的出手时机,或者对方的破绽。

  谁,会先动……

  “好!卡!”

  一声兴奋的叫喊打断了两人的对决。

  言飞雨和韦晴同时朝发声的源头望去,只见胖大叔导演站在摄影机前,激动的满脸通红,挥舞着拳头嚎叫:“太完美的镜头了!比《英雄》还《英雄》!比《七剑》还《七剑》!谁有酒?我要喝酒!……不,我不喝酒,我要去休息室大哭一场,谁也别来拦我!……”

  情绪失控的导演跌跌撞撞,掩面啜泣着,独自消失在了后台。

  被抛弃在片场的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导演大人究竟被怎样一个妙不可言的互殴动作触动了心怀,要这样极致的去发泄。

  夜色如洗,有间武馆。

  “所以,后来导演感动得再也没有从休息室里出来,戏也没有再拍下去,男主角也受惊过度在饭店调养,就因为你们两个弱智打了个比《英雄》还《英雄》比《七剑》还《七剑》的一架?”

  绿烟用冰冷的语气向面前这两个片场停拍事件的肇事者发问,眼中射出熔岩般的火焰。

  言飞雨和韦晴自知理亏,不敢和她的眼神对视。

  “你们知不知道现在的情况是什么?我们全都失去这个委托了!”

  绿烟恨不能让他们一人拿一张《英雄》和《七剑》的碟片去自刎,在工作的时候私自械斗,亏这两个白痴想得出来!

  “你们自己说,怎么办?”

  绿烟叹了口气,一个是自己的死党,一个是自己的师兄,怎么就成了八百年的冤家呢?恨恨地喝下一大口茶,说:“本来今天小刀没有回武馆我已经够着急了,现在你们还来给我唱这么一出!”

  言飞雨努力思索了一会,献上了妙计:“我们明天去找导演吧,让韦晴这个罪魁祸首好好向人家道歉,请求原谅!”

  “你说谁是罪魁祸首?”韦晴大怒,顺手又抄起铁教棒,如同他平时教训弟子时那样,朝言飞雨的鼻梁正中充满威力的一指。

  “嘿嘿,怕你不成……”言飞雨不甘示弱,双肘后的一对木棍均已蓄势待发。

  “好了你们两个!还嫌不够添乱啊!”

  绿烟这下彻底发火了,在眼皮子底下也敢这么嚣张,可想而知今天在片场他们是怎么野蛮械斗逼傻导演的了。

  她闭上眼睛沉默了数秒,当双目再睁开时已经充满炯炯的气势。她左腕轻微一动,一柄几乎透明的软剑“嗖”的弹出锋芒,剑头瞬间抵住了韦晴的咽喉,言飞雨刚要欢呼一下表示大快人心,突然胸前一紧,衣领已经被绿烟揪在了手中,心口要害自然也落入了绿烟的掌握。

  这一出手以一打二,出奇制胜。

  绿烟的目光在左右两个俘虏身上转了转,用不容置疑的女王语气下达最后通牒:“言飞雨、韦晴你们两个家伙明天一起跟我去找导演赔罪!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

  俘虏们都奉上了无比乖巧的笑容,以表忠心。

  第二天一大清早,言飞雨和韦晴就在绿烟的押送下再次来到了那个辉煌的影视基地,直奔导演的休息室。

  站在门口,绿烟抬手正要敲,忽然端木导演那熟悉的沙哑声音从里面穿了出来。

  “真的没有问题吗?”他似乎在对某人发问。

  对方沉默了一下,开口回答:“我可以的,请相信我。”

  “但是……”端木胖大叔的声音听起来充满了担忧:“我觉得还是太危险了,我仍然建议你使用替身。”

  “替身演员是可以完成动作,但对于‘蝴蝶骨’来说他又能做到哪一步呢?那个舞蹈对这部电影实在太重要了,还是我亲自上吧。”

  “但这次对你发出警告的人来头实在太大,万一你有个闪失,我怎么和你大哥交代?”端木大叔仍然忧心忡忡。

  “呵呵,你放心吧,我如果会顾忌大哥的想法的话,一开始就找他来保护我不就好了?”梁宵爽朗地笑了起来,仿佛一切都只不过是个轻松的小游戏。

  在门口的言飞雨三人有点尴尬,无意中成了偷听的共犯。不过和胖大叔对话的应该是梁宵,但他啥时候变得这么沉稳有担当了?他们所商谈的“来头”和那个大哥又指的是什么人?

  言飞雨忽而发现这次的事件背后,似乎还会有着让她们意想不到的内情。

  “可是梁……”胖大叔正要说话,突然住口,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我们被发现了哎……”绿烟和言飞雨相视苦笑,果然,房间门一下子被人从里面拉开,胖大叔沉着一张脸,出现在门口。

  “你们怎么来了?”他发现站在门外的是言飞雨她们三个,颇为吃惊。

  绿烟踢了言飞雨一脚,言飞雨立刻摆出了胜过200瓦灯泡的灿烂笑容,对胖大叔说:“导演大人,我们是来赔罪的!”

  “赔罪?”胖大叔重复了一遍。

  “是啊,昨天都是我们太乱来了,希望你和梁宵不要介意!”同样被绿烟踹了一脚的韦晴阴沉着脸,极端不甘心地接上来补充。

  “啊,你们是说昨天啊!”

  胖大叔的脸上涌起了一阵的潮红,疑似是即将再度激动的前奏。他美滋滋地笑着,气壮山河地拍了拍言飞雨和韦晴的肩膀,说:“你们昨天做得很好!我会把那组抓拍到的镜头剪辑出来放到电影里去的,片酬另外加到你们的委托金里。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希望你们能多提供一些像昨天那样的武打场面,充满了人体艺术和暴力美学啊!它们给我的电影带来了全新的元素,灵感简直多得冒泡啊!哇哈哈哈哈哈!”

  言飞雨呆了一下,随即心花怒放,她一把握住了胖大叔的手,诚恳万分地说:“导演大人,像昨天那种‘人体艺术和暴力美学’是我最擅长的东西了,如果您需要,我可以随时提供哦!”

  “那就都拜托你了!言小姐!”

  “全包在我身上!导演大人!”

  两个人的眼中都闪出了晶莹的泪光。

  “什么时候情况倒过来了?”

  绿烟敲了敲脑袋,无法理解这位导演的审美情趣究竟何在。

  “哎呀,有我这么帅的主角在,还要什么灵感啊!我都大人不记小人过了,你们这些凡夫俗子啊,还真是对自己太没自信了!”

  一直待在房间里面的梁宵,用手指梳理着头发,如同一只得意的小狐狸,从怀中拿出一面珠光宝气的小镜子,认真的照了起来。他的表情和说话的方式又恢复了之前的轻浮和张狂,言飞雨听了反而觉得更加习惯。之前在房间里和导演讨论提神问题的梁宵,他的声音太过沉稳冷静,让她心里不由自主地感到危险和抗拒。

  不管怎样,委托没有取消,导演和明星也没有生气,总算皆大欢喜,明日开工依旧。

  “吸气……呼气……放松,完全放松……想像自己是一枝在水中含苞待放的水仙……好,我们重来一遍!”

  在影视基地里面一个豪华的练功房里,美丽的瑜珈老师正耐心地教着《蝴蝶骨》剧组里的演员做瑜珈操。

  这是一部场面宏大的武打戏,需要大量让人眼花缭乱的武打动作,这时候,就必须请专业的老师来给武戏比较多的角色做强化形体训练,才能完成数量更多难度更强的场面。

  “这样集体把身子扭成麻花真的有用吗?”言飞雨咬着一根冰棍,坐在练功房的一角看演员们发愤图强,表示深深的怀疑。

  “也许吧,至少那堆女孩子在追心爱的梁宵的时候,可以更加身轻如燕一击必中啊!”同样坐在角落里吃冰棍的绿烟一本正经地回答。

  “也是哦……”言飞雨无奈地看了看练功房里的女影迷,个个赤胆忠心,全是冲着梁宵而去的。

  不知出于什么诡异的商业动机,拍摄期间非但影视基地允许外人参观,就连剧中相当一部分的群众演员也是由梁宵的影迷俱乐部里的女孩子来担任的。这个开放政策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影棚里天天人满为患,无数女孩彻夜蹲守在片场里,只为了能更接近偶像一点。

  现在剧组新开了训练课,梁宵作为主角也不例外,他在剧中有一场重头戏,是跳一个名为“蝴蝶骨”的舞蹈,结合了武与舞的双重特质,难度极高,必须在这里接受强化的武术指导,老师自然是绿烟和韦晴了。

  听说偶像要来上课,一瞬间这个练功房里开的所有课程都被一报而空,而大部分女孩都选了和武术课连在一起的瑜珈,既能保证和偶像在一起,又能顺便一展自己的妩媚妖娆,万一和梁宵擦出了爱的火花,那简直就是天降奇缘啊!

  “说真的这里好无聊哦!”言飞雨伸了一个大懒腰,对绿烟说:“都三天了,哪有人来袭击这只性格莫名其妙的梁孔雀啊?我怀疑根本这就是剧组为了造新闻编出来的!”

  “你管他真的还是假的,记得保护好你那个偶像大人最重要的脸蛋不就行了?”绿烟被言飞雨给梁宵起的外号逗得乐不可支,她拿起地上一个哑铃,慢条斯理地做着手臂运动,说:“那可是你的委托人最珍贵的一个资源股了,万一被哪个热情粉丝不小心用指甲滑一下,你所有的酬金就泡汤啦!”

  “没错,等下梁宵就要来上课了,这个房间又要上演八级地震了!”

  这段时间言飞雨已经深刻地体会到了少女偶像作为一个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威力。她吃完了最后一口冰棍,咬着小木棒,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

  下午两点整。

  “来了……”她在心里默数,“5、4、3、2、1……”

  脚步声,尖叫声,一阵阵嘈杂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渐渐由远及近。房间里的女孩子明显精神开始亢奋,动作开始激进,一个个拼命下腰踢腿空中大跳跃,哪里是在做舒缓的瑜珈,简直是跳一场疯狂的芭蕾。

  “砰”的一声,练功房的玻璃门被打开了,梁宵被一大群人簇拥着走了进来。

  “下课时间到了,我们明天再见!”

  梁宵刚一进门,瑜珈老师就连忙宣布下课,一秒钟也不停留的走了。

  “滑头!”言飞雨哼了一声,知道瑜珈老师根本不愿留在即将混乱不堪的现场。就连本来也要在这上课的韦晴,也在教了一次以后就落荒而逃,把剩下的课程全丢给了绿烟。事实上,言飞雨更不想呆在这里,但接下来的武术课是梁宵的必修项目,粉丝们会像发现新花圃的蜜蜂群一样将他包围,为了不出任何意外,她只能一边头皮发麻一边将保镖事业进行到底。

  “各位,开始上课了,请安静!”绿烟站了起来,对着人群方向拍拍手。

  但她的声音一瞬间就被女孩们的尖叫淹没了。

  “梁宵!看这里看这里!”

  “请跟我们拍张合影好吗?我们会把照片存在瑞士银行的保险柜里的!”

  “能抱你一下吗?我是从很远的地方西藏来的啊!”

  “那算什么?!我是从南极来的!”

  “大白痴!哪有我远吗?人家可是从土卫二来的啊——!”

  ……“呵呵呵,你们的热情我都知道啦,我的经纪人会一一安排你们所有的要求的!”

  梁宵被众星捧月地拱在狂热的女孩子们当中,恬然享受着偶像的殊荣。

  “安静一点!上课啦——!”

  绿烟大吼了一声,终于把人群的吸引力给转了过来。

  “好凶哦!会武功的女孩子真是一点女人味也没有!”

  “梁宵你不要怕,我们都会陪着你的哦!”

  “我们等下去跟导演讲,赶快把这个凶巴巴的女人给换掉吧!”

  “阿言你过来一下……”绿烟朝言飞雨勾了勾指头,咬牙切齿地说:“我出你三倍酬金,给我去把这个委托对象灭了吧!”

  “冷静,冷静!”言飞雨努力地抑制住脸上的笑容,做严肃状:“好歹我也是业界专业人士啊,怎么能干这种背叛委托人的事情呢!”

  “少来!”绿烟嗤之以鼻,说:“要是换了何小斋在这,你还不第一个跳上去和这些花痴拼命啊!”

  言飞雨愣了一下,嘿嘿地笑了,说:“绿毛龟啊,有时候你还真了解我呢!不光是何小斋哦,如果是你弟弟落沙凡来的话,只怕这群花痴就要阵前倒戈了吧!”

  绿烟点了点头,摆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说:“那咱们身边能让她们倒戈的就多了去了!比如你那个准未婚夫月公子……”

  来不及对那个恶心的“准未婚夫”前缀提出最严正的外交抗议,言飞雨的全副精力都集中在了想像这些帅哥出现时的情况,她喃喃地补充一句:“还有齐寒……”

  “就是啊,外面的世界多丰富,这些女人何苦吊死在一棵树上呢!”绿烟由衷地感慨:“瞧咱俩多镇静,早已参透了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管他是梁宵还是元宵,全都一视同仁!”

  “没办法,原谅她们这帮从南极和土卫二这种蛮荒地带来的土人吧!”言飞雨和绿烟对视了一眼,发出了外人难以理解的超脱大笑。

  正说着,一个人影匆匆跑进了练功房,原来是那个漂亮的瑜珈女老师。她冲梁宵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地说:“真是糊涂,我竟然忘了带走教学用的音乐CD了!”

  “这女人是故意的吧!”一个粉丝重重哼了一声,说:“假装忘记了东西好回来再看我们梁宵一眼!”

  瑜珈老师红了脸,赶紧蹲下来,打开放映机的盖子,把一张CD光盘从里面拿了出来。

  “很抱歉,打扰你们上课了!”她捋了一下耳边垂下的一缕长长的卷发,红着脸从言飞雨和绿烟的边上低头走了过去。

  经过梁宵身边的时候,忽然一个趔趄,“哎呀!”她掩口惊呼,往梁宵的身上倒了下去。

  “喂!你想干吗?!”粉丝们尖叫了起来,这女人竟然用八百年前就被淘汰的招数去吃梁宵的豆腐!

  眼看着老师往自己身上刀过来,梁宵本能地去扶,正当他的手即将碰到瑜珈老师的肩膀的时候,突然,她眼中寒光一闪,右手指尖夹着CD朝梁宵的咽喉划去!

  如果不是她眼中的杀气和手中的凶器暴露出这是一场惊心动魄的刺杀的话,只看她和梁宵动作的定格,仿佛是一个完美的探戈结束POSE,极为香艳动人。

  但此刻光盘锋利如刀,女人出手如电!

  “不好!”

  言飞雨一个箭步向她冲过去,肘棍同时已经滑入掌中,她伸出棍尖去点那女人的太阳穴,这是人类身体最大要害之一,那女杀手如果不想被击成重伤,必定得放弃梁宵的咽喉,先躲开这一击再说。

  女人的唇边浮起一丝极浅的冷笑,手中的CD仍然划向梁宵的喉管,毫无保护自己的意思!

  言飞雨没想到这杀手竟然视死如归,只能临时收回招式,大喊了一声:“绿烟!”

  死党心领神会,一下子冲到梁宵和女杀手的中间,左腿笔直踢向她控制CD的右腕,同时右手绕到梁宵的颈后,一把抓住他的后衣领用力向下一拽,抢先将CD的目标——梁宵的颈部带离最危险的凶器攻击范围。

  一击之下,绿烟的左脚尖准确地踢中女杀手的右腕,CD顿时无法拿住,从她手中飞向了半空。女杀手立刻跳了起来,去接即将落下的光盘。这时候绿烟的右手还抓着梁宵的衣领,使的是一股向下的力道,无法阻止武器回到它主人的掌控。

  “阿言!”

  这下换绿烟把接力棒丢回言飞雨的手上。

  言飞雨闪电一样蹲下,左手的肘棍一棒横扫女杀手正在跃起的膝盖,右手将另外一根木棍朝空中的CD扔了过去。飞起的肘棍比杀手更早一步碰到光盘,“啪”的一声,棍尖正好套进光盘中心的圆洞,凌厉的劲道带着光盘绕着棍身飞速地旋转着,一齐落回了言飞雨的手中。

  “啊!”

  女杀手被言飞雨的一棍扫中膝盖弯,她只能顺势一个后空翻避过。刚站起来,绿烟的软剑已经出鞘,冰冷的锋刃微微颤动,抵在她的下颌凹处。

  一片寂静。

  “你们……是在排练电影里的武打镜头吗?”

  直到一场生死相决的战斗结束,在场的女孩子们中才有人怯生生地提问。其实刚才的打斗只是一瞬间,但所有的人都看得目瞪口呆,呼吸几近停止,仿佛已经过了很长的时间。

  “算是吧!”言飞雨随口回答了一句,然后问那个女杀手:“谁派你来的?为什么要杀梁宵?”

  那女人一脸的大义凛然,拒绝回答任何问题。假如再披条围巾就可以直接去演江姐了,完全是一副进了渣滓洞随时准备就义的模样。

  “算了别问了,你还不如报警呢。”绿烟冲言飞雨挤了挤眼睛,说:“委托金里可没包括有负责审讯这一条哦!”

  “也是,那就交给警察叔叔吧。”言飞雨一边找电话,一边继续旋转着穿在棍子上的光盘玩。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梁宵忽然慢悠悠地开口,听他那轻松的语气仿佛整件事情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好像是有什么声音哎……像闹钟一样的……”粉丝甲竖起耳朵,提醒大家。

  所有的人都安静下来,果然有一个声音在持续地响着。

  “滴答滴答滴答……”

  所有的视线跟着声音集中在了言飞雨的身上,更确切的说,是正在她手中木棍上滴溜溜旋转的那片CD。

  “难道……不会吧……”绿烟盯着CD聚精会神地看,突然她像被一根针刺了一下跳了起来,对言飞雨大声说:“阿言!快把CD扔掉!那是炸弹!”

  “哎?”言飞雨一愣,把目光转移到光盘上,可疑的声音就是从这上面传来的。

  “你说这是炸弹?别瞎想了,刚刚还用这个放过音乐的啊!”言飞雨哈哈大笑,一把将CD从木棍上拿了下来,一直捅到绿烟的鼻子下面,说:“喏!你瞧你瞧!它哪里像炸弹了,不要随便冤枉这张平凡又纯洁的CD嘛!”

  她还没说完,绿烟已经原地向后平移了少说有20米远。粉丝们愕然看着她俩的举动,周围变得安静异常,只剩下越来越快的滴答声音。

  梁宵特别无辜地环视了一圈众人,慢吞吞地开口:“我说大家……快趴下吧!”

  “轰——!”

  爆炸就这么发生了。

  练功房一刹那就被夷为平地,尘烟漫天飞舞,韦晴第一时间冲了过来,在废墟里焦急万分地寻找着,一边喊着:“绿烟!你听到我的声音吗?你在哪里?”

  身后传来一阵响动,他猛然回头,一脸欣喜:“绿……”

  “是我啦……”言飞雨揉着被碎砖头砸疼的脑袋,看清楚是韦晴后,她接着说:“你来找我们吗?我没事……”

  但韦晴立刻就笔笔直从她面前走了过去。

  “绿烟!”他飞快地把言飞雨身后的一个人扶了起来,关心地问着:“你怎么样?受伤了没?”

  绿烟拍了拍身上的灰,微微一笑,说:“我没事,你赶快帮忙检查一下有没有别人受伤吧,刚才有不少女孩子在这里啊。”

  “没事我就放心了,我现在就去查看,你先休息吧!”韦晴温柔地把绿烟扶到墙边坐下,又仔细地叮嘱了一番,才转身去搜索现场,再次直挺挺地从言飞雨的身边走了过去。

  “混蛋!我没欠你吧!”言飞雨咬牙切齿,用肘棍当拐杖颤巍巍站了起来,其中一只手上还拽着梁宵,不过这个漂亮男孩已经昏过去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什么会爆炸?梁宵!梁宵!你没事吧?!”

  端木导演像一壶刚烧开的水,一路啸叫着冲进医务室,狠狠扎到梁宵的床边,一把抓起他的手,早已泪眼婆娑。

  “你醒醒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和你大哥交代啊!呜呜呜呜……”

  “别叫了,头很痛啊……”梁宵倒是一秒没耽搁的睁开了眼睛,言飞雨第一个松了口气,感谢财神爷,委托对象和酬金都保住了,不枉她在爆炸的最后一秒用一招饿虎扑食摁住了他。

  “太好了,你醒了啊!还有哪里不舒服吗?”胖大叔抹着泪花,关切地问。

  “没事。”梁宵很快回答,他稍稍抬起身子,胖大叔赶紧垫好一个枕头帮他坐了起来。

  梁宵扶着额头,让思绪稳定了一下,便问:“那个女人呢?”

  “啊?”胖大叔没反应过来,他还不知道有人化妆成瑜珈老师袭击梁宵。

  “逃了。”绿烟简短地回答。

  “跑得倒快!”梁宵轻轻地冷笑了下。言飞雨拿胳膊碰了碰绿烟,小声说:“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梁孔雀醒来第一件事情竟然不是关心他的宝贝脸蛋!”

  绿烟点头表示同意,若有所思地看着梁宵。

  胖大叔忧心忡忡地说:“虽然没受什么伤,但你还是好好修养一下吧,至于明天要拍的那段‘蝴蝶骨’的舞蹈……”

  “没有关系,我明天可以上的。”梁宵的眼神里透出相当的自信。

  “你就放心地休息吧,这个我们可以放到最后拍。现在我啊,有个秘密武器哦!”胖大叔安慰着爱将,得意洋洋地宣布。

  “秘密武器?”言飞雨警觉地看着胖大叔,他竟敢请新的保镖来抢她的饭碗?

  “对,正好大伙都在,现在就让你们见识一下吧!”胖大叔一拍巴掌,说:“快把我们的小公主请进来!”

  言飞雨突然打了个寒战,小公主?难道他说的是……

  她忍不住瞄了眼绿烟,而绿烟也皱着眉头,向她望过来。

  看来大家心里想的都是同一件事情。

  医务室的门开了。

  一个身穿白色迷你裙的少女,骑着小兔车从外面进入了房间。

  “小刀!”绿烟大吃了一惊,那张如天使般可爱的脸庞,不是小刀是谁?

  “师姐?你怎么在这里?”小刀吃惊地跳下车子,跑到绿烟身边问她。

  “我还要问你在这干什么呢,你这小家伙知不知道自己已经失踪几天啦?”绿烟又惊又喜。

  韦晴走过来,拿手指轻轻戳了下小刀的额头,说:“是啊,要不是接了这里的委托,绿烟就要上‘千魔城’去找吟雪借她的水晶球找你啦!”

  “‘千魔城’……”梁宵微微吃了一惊,似乎对这个词相当敏感。

  “哦,没错。”韦晴点点头,很含糊地解释了一下:“一个很……奇妙的地方。”

  梁宵冲他笑了笑,表示理解,便不再问下去。

  “不好意思哦,要你们担心!”小刀吐了吐舌头,调皮的一笑,指着胖大叔说:“前几天我在街上玩的时候碰到这个人,他说想请我演电影嘛!”

  “那你就去啦?万一碰到变态怎么办?”绿烟简直不可置信,这丫头怎么那么好骗?一瞬间,报纸法制版上斗大的头条“少女轻信无良导演,受骗残忍抛尸街头”的恐怖新闻仿佛已经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咳咳!”胖大叔在一旁被那句“碰到变态怎么办”刺激地连连咳嗽,绿烟毫不理会,继续教训小刀说:“现在的坏人啊,装得像待宰的绵羊,多得像天上的星星!你竟然一点防备心都没有,哪里还像我们武馆的人!等这次委托结束,你跟我回去好好反省!”

  “师姐……”小刀被训得眼泪汪汪,低下头拨弄着小兔车的一对大耳朵,但仍然很坚决地说:“我会把戏拍完再走的!”

  “你吃错什么药啦?怎么忽然对演戏来兴趣了?”言飞雨走过来,抓紧这个机会嘲笑小刀:“难不成你也是梁孔雀的铁杆粉丝?”

  “别胡说!那种偶像超级没品的,人家才不会为了这种低级理由……”小刀怒气冲冲地反驳,辫子上的串串铃铛一晃一晃的,随时准备跳起来战斗。

  言飞雨忍不住瞄了一眼梁宵,看这个家伙听到小刀的话会不会绑着绷带就跳起来,申明自己有多倾国倾城。

  然而梁宵只是略略苦笑了一下,毫不介意。

  “咳咳咳咳!”

  胖大叔却险些被这帮俗不可耐的人的野蛮对话给气成肺痨晚期,咳得几乎要吐血。

  “大叔你怎么了,咳得这样厉害?”绿烟这才注意到被冷落已久的可怜导演。

  “看来得吃人血馒头了……”言飞雨充满怜悯地说。

  端木导演彻底对这帮人的教养失去了希望。

  当夜,为了保证梁宵的身体状态万无一失,他被医务室留宿观察一晚。出于保镖的责任,又刚发生了炸弹刺客这样严重的事件,虽然端木导演为了电影能继续拍摄死撑着不去报警,但言飞雨必须在病房守夜,防止还有不死心的杀手前来袭击梁宵。

  绿烟潇洒的丢下一句:“超出我工作范围的事情,本人是不会搭理的。”就带着韦晴和小刀去吃晚饭,只剩言飞雨一个人留在病房值班。

  “这个没良心的!”

  言飞雨吃着护士送来的盒饭,坐在病床边无比怨恨地唾骂绿烟不够义气。

  梁宵已经睡着了,右手上插着正在输液的细管,这是医生为了帮助他更好恢复体力吊的葡萄糖。他睡眠时的安详脸庞,甚至还隐隐带着一丝忧伤和肃然。是因为病房里沉静的气息所造成的错觉吗?但此刻的他,的确和白天被影迷包围时那得意到找不到北的花痴模样完全不像同一个人啊。

  “究竟哪个是真正的你……”

  言飞雨凝视着熟睡的梁宵,这个漂亮的人人都想亲近的明星,到底得罪了什么人,会引来那样厉害的杀手狙击?而今天的失败并不代表之后就太平无忧,真正的主谋没有出现之前,一切意想不到的危机都随时存在。

  发生了这么夸张的爆炸,他竟然还出奇镇定的同意端木导演不报警的主张,去除掉不想让电影停拍的客观原因,这其中一定还有另外的复杂内幕,而他本人又究竟知道多少?

  “呼,好烦哪,做个保镖竟然还要操心这么多事情,超负荷工作哦!”

  言飞雨大大伸了个懒腰,捶了几下肩膀,站起来在房间里随意走动着。

  “很累吗?”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问语。

  她一回头,发现梁宵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来了,正用很温和的目光注视着她。

  言飞雨盯着梁宵目不转睛看了5秒钟,忽然一声欢呼:“LUCKY!”

  “怎么了?”

  梁宵不解地看着言飞雨,只见她拍了下双手说:“看来现在是安全梁宵的时间啊!”

  他一愣,随即呵呵地笑了起来。他坐起来靠着床头,懒洋洋地说:“你这丫头,说话老出人意料,什么叫安全时间啊,难道我平常很凶吗?”

  言飞雨立刻说道:“不是很凶,是很讨厌!你知不知道有时候你简直可以把一个活人给逼疯啊?”

  “恩,知道。”他轻轻地回答。

  “那为什么不改呢?”言飞雨奇怪地问:“既然你挺有自知之明的,干吗不就地悔改啊?”

  梁宵没有出声,他沉默了一会,给了她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因为那不是我的问题。”

  “借口!”言飞雨嗤之以鼻,她懒得和这个骄傲的家伙继续讨论怎么改正性格缺陷。既然长夜漫漫,她又得在这里待着不能离开,必须想个办法把那个无情的绿烟也骗来一起值班才行。

  这时,门外传来两声轻敲。

  “谁?”

  言飞雨发问,门外答道:“我是护工,来送宵夜的。”

  “进来吧。”

  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可爱女护工推着小车走进房间。上面放着热腾腾的粥,两样点心和几盘小菜。

  “放在这里吧。”梁宵指了指床头柜,护工将车推到床边,水灵灵的眼中放着热烈的光,对梁宵轻柔地说:“你现在行动不方便,我来喂你吃好不好?”

  “不好。”言飞雨替梁宵一口回绝,她生怕这家伙的花痴脾气又冒出来,在病房里上演肉麻场景。

  “搞什么,人家梁宵都没说不行,你干吗那么不通人情啊,讨厌啦!”女孩拉起床单一角扭啊扭,开始撒起娇来。

  言飞雨赶紧扶着墙防止自己被酸倒,顶烦女孩子这样撒娇了,简直比糖稀还甜腻得叫人受不了。

  “行了,我自己会吃的,我现在需要休息,你乖乖的出去好吗?”梁宵冲女孩温柔一笑,用手指撑在额角,满面弱不禁风的样子。女孩深吸了口气,捂住胸口,激动地说:“真是好可爱啊!我马上就出去!梁宵我爱你!”

  她猛然弯下腰抱住梁宵,一刹那,她的眼神变了。

  “别跳舞……”

  她低声呢喃了一句,手指间滑出一根黑色细针,朝梁宵的颈后扎去。

  突然,她身体极轻微的颤动了一下,停止了攻击。她慢慢放开梁宵,直起身来,往后稍微回头,就看见言飞雨站在身后,而她的木棍一端正顶在自己的脊椎第六个骨结上。

  木棍虽然不是利器,但它此刻制约的是女杀手的脊椎要害,若是由像言飞雨这样的行家发力的话,完全可以在黑针扎进梁宵的动脉之前将她一击瘫痪。

  “呵呵。”

  女杀手甜甜一笑,摊开五指,双手举起,表示不再攻击。

  “运气不错,看来今天有个活口了。”

  言飞雨也满意的回赠了她一个图谋不轨的微笑,打算先把她敲晕了再带去和绿烟一起三堂会审。

  这时,只听梁宵冷冷地问道:“你们这样一次一次的对我下手,难道不知道我的身份吗?”

  “当然知道。”女孩回头对他继续送上刚才的甜美笑容,意味深长地说:“你是‘梁宵’啊……”

  话音未落,一把黑色的针从她的手中暴雨般飞向言飞雨。病房狭小的空间里几乎没有可以躲藏的余地,言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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