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夜深的时候,在一具尸体旁捡到一个昏倒的陌生人,这到底是坏事还是好事?
反正对我来说应该不算是坏事,因为那个人身上有钱,用这些钱,我到一间客栈开了个房间。
不管怎么说,托这个人的福,我今晚不用露宿街头了。
千辛万苦把那个人背到客栈里的床上放下,我把店小二和掌柜都打发出去,一P股坐到椅子上揉肩膀。
“这么一段路……就肩膀疼……你到底练过武没?”床上突然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那人的声音虚弱,话里却带着笑意。
我狠狠地瞪他一眼:“还好意思说,谁让你这么重?”说完我停下来,瞥了瞥他,“说,你是早就醒了吧?早就醒了还装昏迷让我背你?”
“我就算醒了……也走不动。”他居然回答得理直气壮。
“我……”我简直给他气得没话说,抓起桌上的茶杯倒了一杯茶一口气灌下去,说起来晚上都没有吃饭,现在喝口茶才觉得肚子饿得咕咕叫。抬起头,看到床上那人侧着头,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手里的茶杯。
我看了看他苍白干裂的嘴唇,扬了扬手中的茶壶:“想喝?”
“嗯。”他老实地点头。
我起身倒了一杯茶水,走到床前把他的头扶起来,慢慢喂他喝下去,接着顺手拉了拉被褥,替他盖好被子。
他喝了些水,精神仿佛好了些,靠在枕头上若有所思地打量我:“奇怪……怎么看你都不像是会照顾人的样子。”
我拿茶杯的手僵了僵:“以前照顾过人,习惯了。”
说完了突然不想再说话,头也不回地就坐到桌子前趴下来:“太晚了,我睡了。”
那人也没有再说话,夜更深了,我趴在桌子上打了一会儿盹,就睡熟了。
一觉醒来,抬起头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我撑起头,揉揉眼睛,就看到手边放着的一笺纸,拿起来展开,上面写着龙飞凤舞的两行大字:我是凤来阁慕颜,赠帕之恩来日定当重谢。
回过头一看,床上果然已经没有人了。
我连忙跑出去问店小二,小二说那位客人一大早就走了。
真是,什么来日重谢,真心想报恩现在就应该给我留下几锭白花花的银子。
结果我一大早出了那家客栈,还是身无分文。
做皇后做到这分儿上,是不是也太落魄了点?
肚子早饿得没感觉了,我在街上乱转,圈却越转越小,最后小到一直围着街边那家不时传出饭菜香味的酒楼打转。
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了,眼看街那头冲过来一辆两匹马拉的大马车,我还是懵懵懂懂地走到了街心。
幸亏驾车的车夫眼明手快,拼命拉住缰绳,马车直滑出丈许才勉强在我身前停了下来。
驾车的黑衣人气急败坏,用马鞭指着我大骂:“走路不长眼睛么?我刹不住车把你撞死了算谁的?”
我心情正不好,斜斜地瞥了他一眼:“放心,就你这车,还撞不死本姑娘。”
那黑衣人气结,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听到他身后的马车里突然传出两声极轻的咳嗽,接着马车垂下的布帘突然被掀开了一条缝,露出一只莹白如玉的手,那人的声音婉转清脆,却带着莫名的寒意:“周羽,赶路要紧。”
赶车的黑衣人拱手答了声“是”,犹自气愤未平地看我一眼,才重新归拢了缰绳,准备赶车上路。
我一眼扫到马车车窗上挂着的淡蓝车帘,连忙叫了声“慢”,一侧身伸手挡在车前:“虽然刚才没撞上,但是我被你们这马车吓到了,你们要给我压惊费。”
这辆马车虽然车厢上没有漆金,四周也没什么装饰,似乎是不怎么起眼的样子,但是别想骗过我的眼睛,那挂在窗子上的帘子,是五十两银子一匹的西洋丝绸!拿五十两银子一匹、连大内的库房里都没有多少存货的绸缎去裹车窗……这车的主人简直奢侈到了极点!我不敲诈点他的钱财,那才是天理不容。
那黑衣人气绝,红了脸叱骂:“是你冲到车前挡了道,没问你的罪已经算好的了!你还想来讹诈?”
我瞪他一眼:“说什么呢,说谁讹诈?还问罪?好大架子!你以为你是官府的人么?”
那黑衣人还想再骂我,又被那个清冷的声音打断。
“周羽!”这次帘子掀开,那个声音的主人探出了一半身子。她约摸十八九岁的样子,一身白衣毫无装饰,连一头乌黑的青丝上也不见半点金玉,只是用丝带系成一束,随意地垂落在肩头。她叫住那黑衣人之后,把冷漠到近乎空洞的眼睛转过来打量了我一下,玉雪般晶莹的脸庞上一点表情也没有:“这位姑娘也请不要吵闹了,少待片刻。”说完半放下车帘,回头朝车内的人轻声询问。
原来这位还不是正主。
我有些好奇地把目光探向车内,光线有些昏暗,看不清里面的人影。
正伸长了脖子张望,那女子已经回过头来,手里拿着一只小小的白玉佩:“阁主说,请姑娘拿着这件阁主的随身之物到凤来阁总堂索取补偿的财物。”
我将信将疑地从她手里接过玉佩,那是一只昂首扬翅的凤凰半圆吊佩,雕工很精致,玉料也是上等,宛若凝脂,触手温润,还带着淡淡的体温和一缕若有若无的香气,那缕香气萦绕在鼻端,居然有些熟悉。
我把那玉佩放到鼻尖嗅了嗅,果然是瑞脑香,这车的主人真不是一般的有钱。
那女子静静地看着我像没见过世面一样把玉佩放到鼻子上嗅来嗅去,淡淡地说了一句:“可以了吧?”
我这才惊醒,连忙讪笑着:“好,好,可以了。”说着闪到一旁,给那辆马车让出道,笑得眼睛都快眯上了,不说去那个什么总堂要钱,光这个玉佩当了都能有百八十两银子,有钱人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那女子点点头,又扫了我一眼,抬手示意黑衣人赶车,那黑衣人一甩皮鞭,马车从我面前驶过。
我站在路边,看着那辆马车绝尘而去,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
身后突然响起一个惊诧至极的声音:“这位姑娘……你知道你打了谁的劫?”
这人怎么说话的?什么打劫?姑娘我索取点正当补偿,怎么叫打劫?
我回过头来扫了说话那人一眼,是一个很年轻的剑客,穿一身白衣,长剑绑在背上,正瞪圆了眼珠子看着我,一脸的不可置信。
我瞥他一眼:“怎么,车上那人是谁?”
那白衣剑客吸了口气,仿佛才回过神来:“车上那人,车上那人……是凤来阁的白阁主啊!”
凤来阁,说起来刚才那个冰美人似乎说过让我去凤来阁的总堂领银子,今天早上打了张“定当重谢”的白条就跑了的那家伙似乎也说过他是凤来阁的什么慕颜……等等,凤来阁?
是那个近几个月来在江湖中快速兴起,从原来黑道中声名最显赫的杀手组织发展成现在这个称霸江南江北,贸易、私盐、保镖、船运、钱庄、当铺等行当无所不经营的大帮派的凤来阁?
那么坐在那辆马车里的,就是在前一任阁主被杀之后顶替阁主职务,收服互相争斗不休的几个堂主派系,在短短几个月时间内把原先风雨飘摇的组织扩展成如今这个雄踞武林的庞然大物,江湖传闻其手腕强硬毒辣连素以铁腕著称的上任阁主风远江都望尘莫及的凤来阁现任阁主?
我居然向凤来阁阁主勒索压惊费……
那个白衣的年轻剑客兀自摇头叹息:“白阁主真是宅心仁厚,连这么无赖的敲诈都不在意,不过现在白阁主大概是要赶着去钟家,也没什么工夫在这里浪费时间……”
“等等,等等,”我好像听到了什么重要的信息,“你刚才说钟家?”
那白衣剑客有些见怪不怪地看我一眼:“是啊,这位姑娘,你还不知道吗?昨天夜里,金陵钟家惨遭灭门之祸,如今只留下了钟大小姐一个活口。”
我愣了,昨天见过的钟无杀?那个笑容明丽的女孩子,仅仅一夜之间,她的家族就遭到了灭门之祸?
那白衣剑客在一旁连连感叹:“偌大一个武林世家,说灭就灭了,世事如浮云苍狗,真叫人唏嘘叹惋。如今凤来阁身陷纠葛,也是境况堪忧啊。”
“凤来阁?和凤来阁有关系吗?”我连忙问。
那白衣剑客点头:“是啊,钟家的事惊动了官府,金陵知府今天早上到钟家视探情况的时候,钟家大小姐一口咬定是凤来阁的慕颜慕堂主带头冲进她家血洗满门的。凤来阁如今是怎么也难逃嫌疑,因此刚才白阁主才会这么匆忙地赶路吧。”
慕颜?那个人?我满心疑惑:“慕颜是什么时候带人去钟家杀人的?”
那白衣剑客认真地回想:“这我就没听说了,不过许是后半夜吧,那时巡隶也少了。”
对,如果是前半夜,巡街的皂隶那么多,如果在钟府中杀人,那么大动静,当时可能就闹了起来,不会等到今天天亮才被发现,而慕颜是在刚入夜的时候就遇到了我,之后便一直受伤昏睡。
他不可能去钟府杀人。
先去钟府看看再说,我拿定主意,举步要走,抬头看到那白衣剑客依然站在路边抒怀感慨,就不再理他,转身快步向钟家宅院的方向走去。
钟家大院离这儿并不远,不一会儿,我就看到了那扇前面围了不少人的朱漆大门,我刚才见过的那辆凤来阁阁主的马车也停在那里。
钟府门口挤了不少人,有些是钟家在金陵城内的亲属朋友,有些则是听到消息来看热闹的。
门口有些乱糟糟的,身穿黑红相间官服的皂隶们持刀把大门围了起来,形成一道人墙阻挡人流。
除了闲杂人等之外,大门的另一侧还整齐地站着几队白衣青带的凤来阁弟子,既不喧哗,也不走动,大有对峙之势。
我从看热闹的人群中挤过去,举手向那些皂隶说:“你们的头儿呢,谁是你们的头儿?我有话要对他说。”
一个统领模样的人挤了过来,打量了我一眼:“你是何人?不得捣乱!”
官府的人果然脑子就是缺根筋,我懒得再跟他啰唆,转身向身边的凤来阁弟子说:“你们阁主呢?让我见你们阁主,我有话对他说。昨晚你们慕堂主一直和我在一起,我能作证他没有时间来这里杀人。”
那些凤来阁弟子都显得有些吃惊,其中一个站出来抱拳:“感谢这位姑娘能够站出来为鄙阁的慕堂主作证,阁主此刻正在钟宅中和知府大人说话,请姑娘少待片刻,容我禀告阁主。”
我点了点头:“这位同道客气,请便。”
那个弟子又拱了拱手,才越过那些皂隶,匆匆进到院内。
我抱胸等着,不屑地瞥瞥旁边站着的那统领有些尴尬的表情。官僚作风!不是叫我不要捣乱吗?那我就把情报告诉别人。
过了不大一会儿,进去的那弟子就出来了,他走过来抱拳笑了笑说:“阁主现在抽不开身,劳驾姑娘先到鄙阁中一坐,不知姑娘方便不方便?”
我连忙点头:“不碍事的,我方便。”
那弟子又笑笑,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竟然把我让到了那辆黑色的马车前。
那个叫周羽的黑衣人还在车夫的位置上坐着,看到我,瞪大了眼睛:“你怎么又来了?”
我冲他一笑:“放心,这回不是跟你们要钱的。”
其实我主动来配合凤来阁,有一部分原因就是白拿人家的钱多少有点不好意思,现在帮帮忙,也算还点人情。
那弟子在一旁笑着解释:“是阁主交代要护送这位姑娘到总堂的。”
周羽又看我一眼,“哼”了一声,他对我的印象大概真不怎么样。
那弟子掀开帘子,我低头进到车内,车里的空间比外面看上去要大得多,摆放了一张小几,设有两个座位,看上去很朴素简单。不过我坐下来敲了敲手边那个小几,上等紫檀木,苏州工匠的手艺,车座上包着的淡蓝丝绸也不用说了,还是那种五十两银子一匹、贵得叫普通百姓咂舌的西洋丝绸。
那弟子也陪我坐下,前边周羽就挥鞭赶动马车。
坐在里面才发现,车内除了淡淡的瑞脑香气之外,还有些若有若无的药香,我想起上午在车外听到的轻咳,这位凤来阁阁主的身体似乎不怎么好。
这么想着,我随口问身边那弟子:“敢问这位贵姓,可是贵阁中的坛主?”
那弟子笑了起来:“在下免贵姓秦,只是阁中的普通弟子,因为今天赶来得早,所以被阁主临时任命在钟府门外负责。”
我在问他是不是坛主的时候,还后悔了一下,想着万一他是什么堂的堂主,我不就出丑了,没想到他居然只是一个普通弟子。
一个普通弟子应付起突发事件来都能这样从容不迫、有礼有度,看来凤来阁能在门派林立的江湖中迅速崛起,并不是毫无道理的。
周羽的车赶得又稳又快,说话间,凤来阁总堂已经到了。
那个姓秦的弟子把我让下车,带我穿过宽阔的前庭,向后院走去。
凤来阁总堂并不是那种几进几出格局严谨的大院,相反,院内这里一座堆秀假山,那里一条抱厦回廊,荼蘼醉软,曲水流觞,更像一座花园,应该是依照权贵公卿的私家园林改建的。
那弟子带我顺着一条曲折的小道一直向院落深处走去,绕过几座假山石桥,穿过两条回廊,绕得我的头都有些晕了,我们才在一座不怎么起眼的水榭前停下。
水榭的外间正中放着一只半人高的黄铜四角香炉,极清极雅的瑞脑香气弥漫,内间的帘幕半垂,露出正对室门的一张红木桌案。
桌案上收拾得十分干净整洁,依次摆放着文房四宝和一些文书,桌案后是一张铺了蓝色软垫的圈椅。
这房间的摆设虽然整洁雅致,家具什物却普通多了,比马车上用那么贵重的丝绸裹车窗要真正简朴得多。
那弟子请我在外间坐了,说了声:“稍等。”就退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就有一个侍女进来,在桌子上放了一杯茶,笑了笑。
我也笑了笑,伸手去取茶碗,没想到手突然滑了一下,茶碗差点掉到地上,我连忙伸手接住,那侍女也慌着过来接。
似乎是怕我被溅出的茶水烫到,她慌忙拿出一只手帕给我擦手,嘴里也“咦啊”地叫了起来。
我忙说:“没关系,没关系……”抬头看到她张开的嘴,突然愣了:她的口腔异内乎寻常地幽深,牙床上空无一物——舌头被齐根切掉了。
那侍女帮我擦干净了手,从我手里接过茶碗放在桌子上,又点头鞠躬表示道歉。
我连忙说:“没关系。”
刚想那侍女能不能听得到,她就抬头冲我笑了笑,接着出去了。
我是听说过,为了防止机密外泄,有些帮派首脑会找来一些不识字的仆役,然后把他们的舌头割去,这样他们如果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也没有办法说出去了。
我一直以为这么残忍的手段一定是好事者杜撰出来的,没想到今天在凤来阁居然真的看到了这种情况。
我是被那个凤来阁阁主的白玉佩和刚才那位弟子的温文有礼蒙住了眼睛吧,怎么忘了这个凤来阁阁主在吞并漕运大帮十二连环坞和海上私盐大帮巨鲸帮时杀人无数的血腥手腕?
身上突然有些冰凉,我就这么跟着别人到了凤来阁最核心的地方,是不是太轻率了……不会吧,我是来给慕颜作证,证明凤来阁和钟家的血案并没有关系的,凤来阁会对自己的证人怎么样?
可是,如果凤来阁和钟家的血案真的有关系呢?
闪电一样的,脑子里突然蹦出这个念头来,我额头上出了层汗,不想再坐,就站起来在屋里走了几步。
走着走着,不自觉地走到了内间,这是一个布置得相当简洁明朗的房间,一排整齐地码放着各种图书卷宗的书架,一盆放置在花木架上枝叶茂密的文竹,还有一张干净得不见一丝灰尘的书案以及案后的圈椅,就是屋内的全部陈设。
这里大概是凤来阁阁主日常办公的场所,而书架尽头那道依旧低垂着的白色帘幕之后应该就是卧房。
无意识地打量完这些摆设,我把目光停在花木架旁挂着的那幅丹青上,寥寥两行清隽秀挺的行草:非关癖爱轻模样,冷处偏佳。
除了这几个字,雪白的寒云玉版纸上既无落款,也无印章。
一眼看上去,我居然觉得卷轴上的字迹有些似曾相识,忍不住多盯了一会儿。
看着看着,我走过去,掀开那个卷轴,纸卷后果然有个突起的红木圆盘,雕刻着朱雀的图案。
握住圆盘,轻轻一转,墙壁就“轰轰”地动起来,响声越来越大,墙越转越快,我手一松,不由自主地顺着墙壁旋转的力量跌了进去。
墙壁飞快地在身后合上,我已经站在了一条幽暗的通道里。
这条通道大约有两人来宽,墙壁都由大理石砌成,每隔一段嵌着一盏油灯,封闭的通道内似乎还有通风口,如豆的灯火随着气流微微晃动。
站在通道中,可以感觉到似乎有一股股的气流从脚下流向通道深处。
回头推了推身后合上的墙壁,纹丝不动,我在墙壁上摸索着,却找不到任何类似开关的东西。
现在该怎么办?
我定了定神,转身面向通道,吸了口气,随着气流向前走去,通道在前边不远的地方就转了个弯,然后变成一条通往地下的台阶,站在台阶口,就闻到有一股霉烂的气味传了上来。
我扶着有些湿漉漉的墙壁,小心地顺着台阶走下去。
台阶是盘旋而下的,不知道走了多深才到尽头。
尽头处是一扇石门,借着烛光,可以看到石面上苔藓斑驳,把手处的凹槽却磨得发亮,我把手放进凹槽内用力一推,门就应声而开。
石门刚打开,就有一道峭寒的罡风从门内扑出,寒意刺骨,当胸而来,我连忙闪身躲开,风刃险险地擦着胸前的衣料过去,消弭在通道里,激起一阵低鸣。
门内传出怒吼:“姓白的,你这狡诈小人!狗娘养的!你有种就快放老子出去!”这声音苍老嘶哑,在阴暗的地道里听起来十分凄厉。
我小心地探头向门后看,没有灯火,目力所及之处一片深黑,看不出里面究竟有多大空间。
那人接着怒骂:“匹夫!竖子!今日连门都不敢进了么?”随着骂声,铁链叮当作响,劲风又扑了过来,这一次可没有上次那么准,打在我头顶数尺之上,把石壁顶打得轰轰作响。
我连忙闪身躲到石门后面,脑子转得飞快,却是一片混乱。
怎么办?我无意间闯进的这个密室里,似乎关着凤来阁阁主不愿让别人看到的人。这个疯子一样的人是谁?凤来阁阁主为什么要把他关在这间可以通往自己房间的密室里?关键——是我该怎么从这里出去?等会儿阁主回来,看到我不在房间里,会不会发现我进到了密室里?等他在这里找到了我,会把我怎么样?
头顶上传来极轻的“吱嘎”一声,接着通道里响起一个人的脚步声,同样极轻,扣在头顶,和若有若无的滴水声混合在一起。
那个脚步声渐渐临近,在我头顶上顿住,似乎停在了台阶前。
我的手臂突然被一只手抓住,身后的声音幽灵一样响起,带着阵阵霉臭:“去死!”
一道冰冷的铁链猛地套在我的脖子上,瞬间收紧。
我拼命挣扎了一下,石壁上装着油灯的铁盘被我扫落,“砰”地一声滚落到地上,眼前突然一片黑暗。
脖子上的铁链越收越紧,喉咙里像是吞了一块火炭,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灼烧一般地疼,意识一点一点地模糊。
鼻尖蓦然闻到一丝瑞脑的清香,雪白的剑光划开混沌,身后传来什么倒地的声音,我的腰被一只大手揽了过去。
陷入昏迷前,萦绕在鼻尖上的是淡淡的瑞脑香气和一丝药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