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陵的红

二十一

　　1934年10月27日下午，红二、六军团在南腰界猫洞大田坝上举行了庄严热烈的会师大会。

　　红六军团的队伍虽然着装不整齐，许多战士还拄着拐杖，相互搀扶挪动着，但每个战士都昂首挺胸，精神抖擞。他们排着队朝会师大会的坝子上走来。红三军的战士们目视着这支历尽千辛万苦辗转来到南腰界苏区的兄弟部队，不禁肃然起敬，热泪盈眶。他们纷纷迎上前去，为六军团战友扛枪、背背包、抬伤员，许多战士当即脱下衣服、鞋送给六军团的战友。这场景真是感人肺腑。

　　这时，红三军的文艺宣传队唱起了他们自编的草鞋歌，以此欢迎兄弟部队到来，活跃现场气氛。歌词是：

　　桐子灯下打草鞋，

　　麻线耳子红丝带，

　　翻山越岭穿上它，

　　一脚踏碎旧世界。

　　桐子灯下打草鞋，

　　一圈一圈打起来，

　　山民要想得翻身，

　　齐心建设苏维埃。

　　又一队宣传队赶到会场，他们高亢地唱到：

　　太阳出来满天红，

　　扛起梭镖跟贺龙，

　　星星跟着月亮走，

　　穷苦山民不受穷。

　　这山看去那山平，

　　园中竹子根连根，

　　河里鱼儿不离水，

　　贺军长和山民心连心。

　　站在讲台上的红二军团、红六军团首长们，高兴地看到这热闹场面。

　　王震拍一下关向应的肩膀，大声赞赏道：

　　“你们的政治工作很不错嘛！这个宣传队唱的歌词是谁写的？”

　　“是颛家寨一个叫颛莲的土家姑娘编的，她是武陵山区最有名的山歌手呢！她还是我们新创建的坝芒乡苏维埃政府主席骧豹的未过门媳妇。”关向应介绍道。

　　“你们根据地搜罗了不少人才吧？”王震羡慕地问。

　　“还有武陵山区最优秀的刺绣高手，名叫冉容儿。她父亲虽是反动透顶的恶霸，但她是善良无辜的，而且放火烧了自家大院，使我们顺利攻占冉家堡垒，减少了伤亡。通过教育学习，目前她已参加红军，成了一名光荣的医院护士了。”关向应指着讲台下一名正忙着搀扶伤员的俊俏的红军女护士说。

　　忽然，在会场的另一侧田埂上，由司号员们组成的军乐队，嘟嘟哒哒地吹起号来，高亢的军号声把战士们的情绪撩拨到了高潮。这个平常偏僻而宁静的坝子上，充满了歌声、笑声、掌声、高亢的军号声，两军的干部战士，虽彼此之间互不相识，但在这种气氛的感染下，均一扫多日挂在脸上的阴霾，都像久别重逢的老战友那样，拥抱着，互相问寒问暖，倾诉衷肠。会场上气氛活跃，俨然已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司号长发出了预备号，整个会场立刻肃静下来。正在互叙衷肠的两军战友各自回到自己队伍，找到位置肃立着。会师大会已拉开了序幕。

　　大会由夏曦主持。身体虚弱的任弼时精神饱满地站在讲台上，以中央代表的身份，宣读了党中央为二、六军团会师发来的贺电。他向在场的八千多名红军指战员大声宣布：“我们二、六军团胜利会师了！”待欢呼声、掌声、军号声停息后，任弼时又向大家讲了南腰界会师的意义，报告了二、六军团当前面临的形势和会师后的行动及任务。接着，肖克、关向应也在大会上讲了话。

　　最后，在热烈的欢呼声中，贺龙站到了讲话位置上。贺龙沉着庄重地扫视了一下会场，朗声道：

　　“英勇善战的六军团战友们，你们辛苦了！我们热烈地欢迎你们来到南腰界苏区。我非常了解同志们的心情，按理讲也该让你们休整几天，也让我们尽下主人的心意。可是，蒋介石这个大坏蛋不让我们休息。我们南腰界根据地新开辟不久，还不很巩固。哈哈哈，这不要紧啰，最可靠的根据地在哪里呢？是在我们的脚板上，我们还要走，还要用我们的两只脚板去踩出一块更大更巩固的根据地！现在，我们两军会师了，力量更加强大，只要大家亲密团结，英勇奋战，创建一块新的更大更好的根据地就一定能够实现！同志们，有没有信心啊？”

　　“有！”一阵地动山摇的回答声。

　　大会开到傍晚时分，才在雄壮的军号声中结束。

　　当晚，红军要离开的消息立即传遍武陵山区，闻讯后，近百里山路上全是赶往南腰界的山民们。淳朴憨厚的武陵山民们，流着泪跌跌撞撞赶到红军司令部和部队驻扎处，久久拥抱着战士们哭泣。上千个老少山民，匍匐在地上磕着头要为贺龙送行。贺龙下令，为感谢南腰界及武陵山区人民的援助与支持，尽其可能多赠送一些纪念品给山民们。

　　临别时刻到了，见无论如何也招呼不起来的黑压压匍匐在地的山民们，贺龙领着激动的军团首长们走上前去，流着泪对武陵山区的山民们大声说：

　　“我们一定会回来的！”

　　当天，贺龙、任弼时等人率领红二、六军团撤离南腰界苏区，开始向湘西挺进。莪铁所率的四百名剽悍山民，亦被编入红二军团后勤团，张素清任团长，莪铁任副团长。晚上，部队宿营在蚂蟥沟。10月29日行进至板溪洼，30日逼近川东重镇酉阳县城。

　　原来，倒马坎战役后，川军和杨卓之吹嘘的“万里长城”被红军击溃，川军督办刘湘大怒之下，撤换了田钟毅旅长，任命田冠五旅长负责酉阳秀山两县的“剿共”防务。田冠五早知红军英勇善战，见到田钟毅旅长的下场后，他心胆俱寒，不敢驻扎在离南腰界较近的秀山，龟缩在酉阳县城苟且偷生。他的心态早被贺龙察知，在撤离南腰界时，曾派人给田冠五写了一封信，要田认清形势，让红二、六军团路过酉阳去湘西。田慑于贺龙的神威和两军会合后的声势，向刘湘谎称该旅主力远在龙潭，无力在酉阳阻击红军，遂让贺龙率军通过酉阳城。

　　11月3日，红二、六军团由酉阳五福经老寨沟出川。在这里，红二军团打了大竹元寨的杨德宣、葛麻寨的何正宣、上隘寨的杨凤祥、后头坡寨的王金兰、周家沟寨的王聋子、高家沟寨的杨官胜、大坨寨的刘全武等七家与骧家寨为敌的大土豪。除将部分财物分发给穷困山民外，缴获的大批粮食物资缓解了部队窘迫的境况。战士们力量倍增，一路拼杀，11月7日抵达武陵山区著名的招头寨。

　　红二、六军团进入湘西后，湖南军阀何健大为恐慌，急忙电令湘西地方军阀陈渠珍派兵堵截，还电请黔军王家烈派兵抵湘增援。陈渠珍在凤凰县成立“剿匪指挥部”，组成四路纵队十个团的兵力，妄图趁红二、六军团入湘立足未稳之时，一举歼灭于永顺地区。

　　如要攻克永顺县城，红二、六军团的枪支弹药极度缺乏是一个棘手的问题。一天清晨，贺龙将一封密函交给莪铁，要莪铁星夜返回武陵山区找到骧龙，两人持函去见莪老寨主、颛老寨主，将贺龙当年存放在他们手中的几十个大木箱迅速运回。贺龙对莪铁说：

　　“我们在武陵山区腹地转战一年多，得到许多群众的无偿支持。你这次回去，不光要护送几十个大箱子尽快返回。还要安排人到倒马坎去寻找冉德绅士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叫骧龙派人去黔江，将在鸡胞寨被川军杀害的联英会首领龚昌荣的尸体从城门上取下掩埋。这两个人都是为我们红军在武陵山区创建根据地作出过突出贡献的人，要在两位死者的坟上树碑立传告示后人。”

　　“保证完成任务！那几支神兵游击大队呢？”莪铁答道，又斗胆问了一句。

　　“我另有安排。他们正往这边赶来。”贺龙宽慰地说。

　　莪铁怀揣密函，只身返往武陵山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