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陵的红

二十

　　骞海毒死欧廷献后，大笑着睡觉了。

　　秦登仲跑去叫人来收拾碗筷，一见到屋里景象，吓得魂不附体。他转身出门，欲逃离汉葭码头，被从码头赶来找骞海的莪铁撞见。秦登仲吓得心智大乱，他神魂颠倒地大呼小叫，求“骞湖”谅解饶他一命，还朝莪铁跪下，口中申辩道：

　　“骞老板南腰界遭渝州无常枪杀，实与小人无关啦！”

　　莪铁先是一惊，提起秦登仲进到骞字号药铺店，见到骞海和躺在地上七窍流血的欧廷献，心里明白了。他拔出尖刀往酒桌上一插，要秦登仲将骞湖遇害经过、冉欧和渝州无常等人下步打算一一招来。秦登仲乃贪生怕死之辈，酒早就吓醒了，于是将他如何在药铺店里认识欧廷献，又通过欧结识冉瑞廷、渝州无常等人，如何受雇于欧老板察知骞湖买药材接济贺龙，设计在南腰界拦截并枪杀骞湖，以及下步欲谋害偷袭四大长老的计划等，向莪铁原原本本地和盘托出，只求饶他一死。

　　莪铁叫店里伙计将秦登仲捆绑好，送到汉葭码头他的快船上关押。他告诉店里伙计将欧老板“贪杯暴死”一事密不外传，并留下一个信函，要伙计等骞海酒醒后再拿出来。他乘船先回莪家寨去。

　　返回莪家寨后，莪铁叫罗汉棍、铁砂掌管家各领一队人马，做好出击准备。

　　张素清好不容易将骞江带到莪家寨。莪金媳妇颛蝶，叫人将骞江带到莪老爷处听候处置。她向张素清询问了安插在秀山城外，“乌杨过江”码头旁小店情况，张素清便将他第一次探访秀山城，在小店伙计（杨再吾）的安排下住一宿，第二次探查秀山城，结识汪春禾，手毙张云梯救出骞江，小店被焚，如何到莪家寨来的过程简要叙述一遍。

　　颛蝶见姐夫骞江被折磨成痴呆样，又闻骞湖被杀害的惨情，一时义愤填膺，抽出刀就要手刃秦登仲，以解愤慨。被张素清拦住了，说要等成立了苏维埃政府，召开公判会后再处决秦登仲这个内奸。张素清对大家说：

　　眼下，贺龙领导的红三军，已在倒马坎大败川军和杨卓之，所谓的‘万里长城’全线崩溃。红三军又接连打下碓窝坝等大寨，分别在坝芒、枷档河建立起了苏维埃政权，组建了打土豪分田地的游击队。

　　国民党反动派和地方恶霸土豪元气大伤，纷纷龟缩在县城不敢出来。川军黔军正在争吵埋怨重新部署调防中，一时半会儿还构成不了威胁。湘鄂西中央分局和南腰界区革命委员会决定，迅速在边区掀起打土豪分田地建立苏维埃政权的高潮。他便是受贺龙关向应委派，专来莪家寨协助建立苏维埃政权的，个人恩怨世代宿仇固然应该彻底清算，但是要推翻反动统治，只有从根本上摧毁它们的统治基础才行。

　　“所以，应迅速建立游击队，把山民们发动起来，开展打土豪分田地的革命工作。”

　　莪铁、颛蝶等人听完张素清一席话后，立即向莪老爷禀报，并获得莪老爷的首肯。

　　莪铁、张素清带着一支刚组建的游击队，首先打了黄柏坪的龙魁昌、代家坪的熊佐周、大寨坪的杨建崇三个大寨三家大土豪，把财物、粮食分给贫困穷苦的山民们，并组织大家分田分地搞土改。

　　颛蝶带着铁砂掌、罗汉棍率领另一支游击队，袭击了岑龙坪的杨再德、九道河的杨胜冬、张家坪的张三毛、叶家坪的叶守田等四个大寨四家大财主。在分田分地分财物的同时，不光销毁了大量的契约，还大肆宣传红军政策，号召年轻的后生们参加游击队和红军。

　　经南腰界区革命委员会和湘鄂西中央分局的批准，在离莪家寨不远的一个叫“巴盘”的地方，建立了巴盘乡苏维埃政府，由莪铁任乡长。在召开的公审大会上，处决了被欧廷献拉拢的奸细秦登仲。新的苏维埃政府和游击队在张素清的指导下，由莪铁率领发动了轰轰烈烈的群众运动，收割大量的粮食，同骧豹领导的坝芒苏维埃政府、杨再吾领导的枷档河苏维埃政府一起，向南腰界苏区输送了大量的粮食，解决了红三军的给养问题。还动员年轻后生参加红军，三个新建的苏维埃乡就有一千多年轻后生参军，壮大了红军的队伍。三个乡的土地革命斗争浪潮迅速高涨。

　　与此同时，经湘鄂西中央分局决定，由夏曦带领独立师留守南腰界苏区，贺龙率红三军主力主动出击，扫清苏区周边潜在的威胁。9月下旬，红三军在黔边一侧张家湾一带击溃黔军姜兴尧部，歼敌一个团。继而，又在谯家铺伏击杨昭焯部得手，歼敌两个营。还在沙子坡挫败赶来增援的黔军“学生队”，缴获枪支二百多支。

　　黔军连续遭此败绩，一时激怒了军阀王家烈。王急调主力围攻南腰界苏区毗邻黔边一侧。贺龙、关向应沉着应战，不急不躁，在黔边木黄、地茶战役中，出奇兵击溃李成章师周相魁团。迅即，再次兵分两翼，夹攻黔军沿河一带的“江防司令”杨畅时团，占领黔川交界重镇咽喉沿河县城。第二天子夜时分，开城门冲出，打垮受王家烈电邀重金请来围攻县城的湘军周燮卿部。川军新败锐气早就荡然无存，龟缩城中见死不敢救援，按兵作壁上观。

　　至此，贺龙关向应率领红三军，粉碎了川湘黔反动军队对南腰界区及川黔边新创建的根据地的进攻，取得了反“围剿”的胜利。

　　这时，因没有电台一直与党中央联系不上，被贺龙派去湘赣苏区寻找党中央的侦察员小易，在返回南腰界当晚，向贺龙报告了侦察到的情况：

　　7月下旬，红六军团奉中央军委命令，由任弼时、肖克、王震率领，退出湘赣根据地向西转移。经过几个月的鏖战，已冲开二十个团的敌人组成的封锁线，9月19日抵达湘黔交界的黎平，并将一个纵队的守敌全歼于瓮中。这一仗，震动国民党朝野，敌报纷纷喧嚣狂叫“肖匪西窜”，急调粤、桂、湘、黔四省军阀联合围剿。红六军团从敌报中得知贺龙的红三军在武陵山区，便拼死突围，径自向南腰界苏区而来。

　　贺龙立即部署兵力，左右出击接应陆续而来的红六军团。他率领手枪队、侦察连由南腰界出发，南下寻找红六军团首脑机关。并命令张素清、莪铁亲率熟悉山形路段的游击队打先锋，前去沿河水田坝一带搜寻。张、莪二人不辱使命，于10月15日，在黔边一侧“水田坝”与红六军团先头侦察连碰上，两方热烈拥抱。张素清从红六军团侦察连战士口中得知：红六军团在甘溪突围后，红六军团被截为三段，每段只剩不到一千人，三段部队均顽强地在崇山峻岭中寻路，朝武陵山区南腰界迂回而来。军团参谋长李达率领侦察连，根据当地山民提供的红三军线索，抢先来到了水田坝。

　　贺龙闻讯后，赶到水田坝，一看只有李达参谋长，便焦急地问任弼时等人下落。李达便向贺龙报告了甘溪战斗失利的情况。贺龙一听任弼时、肖克、王震正处在万分危急中，立即安排好红六军团的战士伤员后，率莪铁、张素清等人随李达再去寻找。并叫关向应随后接应，夏曦留守南腰界。

　　10月23日，贺龙一行在木根坡与一部队相遇，浓雾中双方吹军号试探，才知对方是红六军团第五十团。从五十团的郭鹏团长口中，得知任弼时等人正在木黄一带游弋躲藏。贺龙一行星夜驰援，24日清晨，贺龙等人赶到木黄。见到任弼时、肖克、王震等人时，贺龙激动得热泪盈眶，他跑上前去，紧紧握住任弼时的手，大声说：

　　“因电台坏了，几年没与中央联系。不晓得你们要来。我是从侦察员口中得知你们的消息，我们四处派人接应，这下总算找到你们了！从此，我们再不孤军作战……”

　　“谢谢你，贺老总。我们红六军团奉中央命令从江西出发，也是盼早点与你们红三军会合啊！真没想到我们在这里见面，确实感慨万端！”任弼时同志拍着贺龙的手背，一句一顿地说着，语调也有些沧桑感。

　　“中央有什么新指示，现在党中央的处境？”贺龙问。

　　“我们有电台，每天都有联系。”肖克军团长走近贺龙，他紧紧握住贺龙的手，高兴地说。

　　“这里不是说话地方。贺老总，到你们的根据地去看一看，搞点好东西出来慰劳战士们。不瞒你说，西征以来，天天打仗，战士们好多天没睡过觉、吃上饭了。为了轻装突围，战士好多都成了赤手空拳，差不多都衣不蔽体了。弼时和肖克同志已经走不动路了，快弄两副担架来。”军团政委王震爽直地说。

　　“好。立即分兵两路返回南腰界。张连长，你断后，完成任务后立即跟上来。莪乡长，你负责将伤员安全抬回南腰界去。”贺龙朝张素清、莪铁二人下达掩护部队前进的命令。

　　“保证完成任务！”张莪两人答道。

　　10月26日下午，任弼时以中央代表的身份，在南腰界余家桶红三军司令部，召开了两军团的领导人会。会上，夏曦、关向应报告了湘鄂西中央分局和红三军的情况，肖克、王震报告了红六军团的情况。任弼时传达了党中央关于中央机关和中央红军主力实行大规模战略转移的部署，和命令红六军团担任前导，并来武陵山区寻找失去联系的红三军的任务及指示。

　　与会同志一致同意两军会合后集中行动的方案。通过讨论，决定立即展开进军湘西的攻势，主动出击，牵制进攻党中央和红军主力的国民党军队。尽快在湘西选址建立川黔湘鄂边革命根据地，配合中央机关和中央红军主力转移的行动。鉴于夏曦近三年来所犯的严重错误，已不宜担任总的领导职务。为适应红三军红六军团会合后的形势，统一两军的行动，会议决定红三军恢复红二军团的番号，贺龙任红二军团军团长，任弼时任政治委员，关向应任副政治委员，李达任参谋长，甘泗淇任政治部主任，红六军团政治部及保卫团编入红二军团。两军团暂时统一行动，由红二军团代行指挥职能。

　　红六军团本是作为中央红军长征的先遣队，负责为中央红军开路和找寻落脚点，但西征以来被敌人前堵后追，拼死突围后由一万人锐减至三千人（其中伤员四百），已无力完成任务。而红二军团由于夏曦执行王明的路线，红三军被肃反杀掉三分之二的各级指挥员，已濒于崩溃，急需解决路线问题和统一思想恢复元气。贺龙在会上语重心长地说：

　　“我们两个军团，在会合前都历经磨难。红三军由于肃反扩大化，指挥员都被杀光了。所以，按目前局势，会则有利，人多势大；分则有害，势单力薄。红六军团需要休整、补充兵员枪支弹药。红三军需要解决路线问题，党的指挥问题。另外，在武陵山区，还有骧龙手下的几支神兵队伍，他们同国民党政府、地方土豪劣绅斗争了几十年，是一群由苦大仇深山民集合的队伍，虽然受一些封建迷信影响，但本质不坏。他们一直希望参加红军，但我们个别领导坚决反对改编这几支队伍。我个人认为应同意他们参加红军，以壮大增强革命力量。”

　　“他们有多少人？现在驻扎在哪？装备如何？”任弼时问道。

　　“黄凤楼的三千人驻鄂西利川一带，朱清武的两千人驻湘西一带，冉少波虽任副师长，但领着两千人在黔东一带活动。我们暂将他们改成游击大队，派了政工干部。”关向应答道。

　　“我看可以！这完全是一支可以教育好值得信赖的队伍。抓获的俘虏、投降的敌人，我们都可以改造过来，何况是穷人集结的队伍。只有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才能推翻反动统治阶级。”任弼时一锤定音。

　　“太好了！我们马上派人通知骧龙。”贺龙高兴地说。

　　“我负责这事！”关向应接口道。

　　是夜，任弼时、王震、肖克联名致电中共中央书记处、中革军委，建议撤销夏曦职务，提议贺龙任分革军委主席，肖、任副之，并呈请中央军委同意两军集中行动。

　　可是，当时中央领导人不顾两军实际困难和处境，不同意两军集中行动。回电令曰：1.二、六军团合成一个单位及一起行动，是绝对错误的。二、六军团应单独地依中央及军委指示的活动地域发展，各直受中央及军委直接指挥。2.六军团应速依军委电令，向规定地域行动，勿再延误。六军团所携的两个电台，如能修好，并配好材料，望留一个及译电人员给二军团。

　　对中央的回电，任弼时、贺龙等两个军团的领导人，进行了认真地分析研究，他们审时度势，认为两军统一行动可抵敌一两个正规师进攻，如分开则可能被割裂后逐渐吞灭。况且，两军合后壮大力量，还可以吸引一部分集结在贵州境内围攻中央主力红军的敌军，减轻党中央的压力。在这生死关头，贺龙任弼时两人反复权衡后，毅然决定统一行动，他俩联名发电报向中央军委建议：二、六军团暂时集中行动，以便消灭敌人一二个支队，开展新的更有利于两军团将来分开行动的局面。

　　王震、肖克、关向应、夏曦四人也分别在电报上慎重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