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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 薄幸君王慕容家族

  帝王婚姻一般是由政治因素决定的,因此,帝后生活中很少有忠贞的爱情可言,尤其帝王对待后妃,今天因政治需要,可以娶来作妻子,明天不需要了,又可以随便废除、杀掉,哪怕曾经帮助过自己、是自己的恩人,也可以毫不顾惜。人们习惯上把男子对女子负恩叫做薄幸,下面就来讲讲后燕宫廷里的两位薄幸君王。

  后燕慕容盛是慕容宝的庶长子,慕容垂的孙子。他的少年时代,正值前秦末年慕容冲与苻坚相持之时。苻坚痛恨慕容氏负义,大杀慕容子孙,慕容盛逃出长安,投奔了慕容冲。慕容冲败亡后,他和叔父,弟弟一起逃回燕国旧地,投奔祖父——后燕开国君主慕容垂。

  慕容盛是个有胆有识、聪明能干的年轻人。他骁勇刚毅,而且很有谋略。慕容垂非常喜欢他,给他娶了自己的老舅兰汗的女儿作妻子。从辈分上讲,兰氏比慕容盛大两辈,但少数民族不太讲究辈分。兰氏是个美丽的女子,很贤惠,懂得礼节。慕容盛从小由伯母丁氏抚养长大,所以,他一直尊丁氏为母亲。兰氏嫁来后,也把丁氏当作亲婆母一样侍奉,兰氏与慕容盛、丁氏之间的感情非常融洽。

  慕容垂去世后,慕容盛的父亲慕容宝在龙城(今辽宁朝阳)登了帝位。慕容宝是个才能平庸、举动轻妄的君主,各种关系、各种事情处理得都不大好。他即位不久,不顾臣下的劝阻,一意孤行,亲自带领太子慕容策及文武百官出师征讨北魏,留下慕容盛与兰汗统管留后事宜。燕国士兵长年征战,已经筋疲力尽,不愿再去卖命,征途上,他们发动了叛乱,追得慕容宝狼狈不堪。慕容盛听到父亲有难,带领军队出城迎接,想不到兰汗与作乱军队私下勾通,准备在城中设下埋伏,乘慕容宝进城后杀掉他,扶立新君,由自己执掌国政,等待时机成熟,再由自己登基称帝。

  对兰汗的野心,慕容盛早有觉察,他与岳父相处久了,深知岳父的为人。他料到现在京城里一切大权掌握在兰汗手里,自己与父亲回去,是很危险的。他劝慕容宝说;“原来我们为主,现在兰汗为主,兰汗是否忠心于陛下,儿臣不敢肯定。现在我们单骑而还,如果兰汗有二心,后悔就晚了!”慕容宝瞪起眼睛:“兰汗是我的舅舅,又是你的岳父,难道会有二心?”慕容盛没有办法,只有陪同父亲回到龙城。果然,慕容宝先到一步,被兰汗派人杀了,太子慕容策及王公卿士一百多人也被同时杀死。

  慕容盛听说父亲被杀,悲痛欲绝,准备驰人龙城报仇。谋士们慌忙拦住他,劝道:“兰汗六亲不认,这一去只能白白送死。”慕容盛想了想说:“现在我已无他计可施,只好假意投归龙城。夫人、岳母待我一直很好,必然不会看着我被杀。兰汗愚蠢浅薄,也会念及婚姻,不忍杀我。只要他容我十天半个月的时间,就足够我报仇雪恨的了。”说罢挥鞭策马,仅带几个亲信随从奔进龙城去了。

  兰汗的妻子乙氏与女儿兰氏都是善良而重感情的人。慕容宝父子被杀时,她们就大吃一惊,但又不敢责备兰汗什么,只是心里悲戚,脸上失去了笑容。兰氏想到丈夫吉凶未卜,更觉得凄惶不安。她本来待丁氏就很好,这时,越发把思念丈夫的一片心用来孝敬婆母。丁氏挂念慕容盛,整日啼哭,多亏了兰氏百般劝慰,才没有病倒。

  慕容盛回到龙城奔丧的消息传来,兰汗惊呆了。他没有想到女婿会有如此胆量,他本以为女婿会从此逃亡不归了呢。不容迟疑,兰汗马上派人去把慕容盛带来看管好。

  乙氏和兰氏原也以为慕容盛不会回来了,听到这个消息后,一时又忧又喜。忧的是回来就有被杀的危险,喜的则是自己又有骨肉团聚的希望了。兰氏匆匆忙忙跑回娘家,看到母亲已经在那里苦苦哀求兰汗了。兰汗心肠狠毒,他的哥哥兰提、弟弟兰难及侄子兰全、儿子兰穆等比他更凶狠。他们对兰汗说:“斩草不除根必有后患。慕容盛不会忘记杀父之仇的,只要他一得志,决不会宽容我们!”兰氏听到这些话,慌忙跪下,不住地给父亲、伯叔及兄弟们叩头,求他们看在自己面上饶了慕容盛。她痛哭流涕,几个人劝都劝不起来。最后,兰汗终于动了恻隐之心,不顾兰提等的反对,把女婿放了,并给他封了官职,相待如初。

  兰汗的兄弟兰提、兰难等都是骄狠荒淫,不懂礼法的人,常常给兰汗难堪,搞得他下不来台。慕容盛利用这个缺口,挑拨离间,不久,就鼓动兰汗杀了兰提。兰提一死,其他兄弟侄儿们莫不害怕,一时纷纷背叛,搞得兰汗伤透了脑筋。

  兰汗的儿子兰穆是惟一有头脑的人,看出了慕容盛的用心。一天,他悄悄向父亲说:“慕容盛是咱家的仇人,现在的不利局面都是他暗中挑拨造成的,这种人不杀,必留后患!”一句话说得兰汗疑疑惑惑,他不敢断定女婿会有这种用心,但又不能不信儿子的话,于是他把女儿叫来,发了一通脾气,命令她回去监视丈夫。

  兰氏很爱丈夫,最关心丈夫的安危,回到家中,她就透露了丈夫已经受到怀疑的消息,并嘱咐慕容盛言行千万谨慎。慕容盛非常聪明,一点就破,自然百倍警惕。从此,慕容盛假装生病,不再出门,兰汗派人监视了一段时间,没得到任何证据,也就将此事放下了。

  在慕容盛的策划下,他的部下有几个人投在兰穆麾下,兰穆待他们如同心腹。不久,这些人借一次庆功宴的机会,杀了兰穆和兰汗,拥戴慕容盛为君。

  兰氏没有想到父亲会被自己的丈夫杀死。她虽然对父亲的一些作法不满,但仍敬爱父亲。她希望父亲、丈夫和好,从来不希望一个杀死另一个。兰氏听到父亲的死讯,马上昏了过去。慕容盛报了杀父之恨,几个月来的怨气才稍稍平息,但这个薄情的人,竟忘了妻子对他的两次救命之恩。他提刀杀尽了兰家的人,最后气势汹汹闯回家里,竟然来杀兰氏。丁氏正在房中抢救儿媳,看见慕容盛提刀进来要杀妻子,一时气坏了。她大骂慕容盛是负恩小人,口口声声让他先杀掉自己,再去杀兰氏。接着,她一边哭一边数说儿媳的种种好处。慕容盛羞愧难当,跪着听母亲训斥了一顿,悻悻地走了。

  在丁氏的救护下,兰氏渐渐地苏醒了过来,但是她不能忘记父亲的被杀自己有责任。她永远不能原谅自己的过失,永远是一副负罪的神情。由于内心极度痛苦,她形容枯槁,二十出头的美貌女郎一下子变得像四十多岁的老太婆了。

  几个月后,慕容盛登基作了皇帝,尊丁氏为太后,丁氏希望他不要忘记兰氏的大恩,一定要册立她为皇后,但慕容盛终于没有册立兰氏。

  慕容盛是个短命皇帝,仅在位三年,29岁就死于卫士之手。

  慕容盛死时,儿子慕容定刚刚几岁,皇太后丁氏认为国家多难,应该立个年长的亲王为君。群臣认为慕容盛的弟弟慕容元德才兼备,而且二十多岁,已经成年,可立为君。但丁氏不同意,她固执己见,一定要立慕容盛的叔叔慕容熙为君。

  丁氏为什么一定要立慕容熙为君?说起来话就长了。

  慕容熙是丁太后的亲小叔子,当时只有17岁,他的父亲慕容垂死时,他只有11岁,与侄儿慕容盛一起依嫂嫂丁氏为生。慕容盛经常领兵在外,所以,家中只有他与丁氏一起生活。

  丁氏是个善良、美丽而且多情的女子,比慕容熙大十几岁。她看着慕容熙一天天长大,对慕容熙的感情是很深的。慕容熙长大后雄果英武,气概不凡,但生活作风上轻浮浪荡,专喜欢寻欢作乐。就在他初谙世事的时候,与嫂嫂丁氏发生了不正当关系。这对慕容熙来说,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性欲,而丁氏十几年守寡,与慕容熙相依为命,对他的感情是双重的,既像母亲,又像妻子。她把全部心思放在慕容熙身上,觉得离开他就失去了生存的意义。

  正因此如此,慕容盛死后,丁氏既不愿立二十多岁的侄子,也不愿立几岁的孙子,她宁可放弃太后的尊位,执意要立小叔子慕容熙为帝。

  丁氏知道大臣们一定不同意自己的做法,就来了个先下手为强。她废掉了太子慕容定,秘密把慕容熙迎进宫中。第二天,大臣们上朝要商议立慕容元时,才知道情况有变。大臣们都顺风转舵,纷纷上表劝慕容熙即位。慕容熙虚让了一回,然后心安理得地登上了帝位。不久,他借故杀死了慕容元和慕容定。

  慕容熙仗着丁氏当上了皇帝,一开始,他对丁氏非常感激,他不大避讳叔嫂之嫌,在宫里公开与丁氏同起同宿。但不久,慕容熙就厌烦了丁氏,他不仅厌恶丁氏已经衰老的容貌,更厌恶她对自己的体贴入微。发展到后来,只要看见丁氏的影子,听到丁氏的声音,就要皱起眉头,甚至怒上心窝。

  对慕容熙的无情,丁氏渐渐不能容忍。她责备慕容熙负心,但这种责备只能加深慕容熙的厌烦。后来,丁氏不得不让步了,她不再说什么,也不再要求什么,只要每天能看上慕容熙一眼,就感到心满意足了。

  第二年,慕容熙打听到故中山尹苻谟的两个女儿非常美丽,就纳进宫中,姐姐叫娀娥,被封为贵人;妹妹叫训英,被封为贵嫔。训英长得比姐姐妖艳,性情也更风流,尤其得到慕容熙的宠爱。

  苻氏姐妹年轻好动,喜欢微服出行游玩或打猎,与慕容熙脾气相投。她们想上哪儿就上哪儿,慕容熙从来不加禁止,高兴的时候,还要陪伴同行。有时他们带着几千人马,东游西逛,走到哪儿就骚扰到哪儿,如同一伙强盗,百姓、军士敢怒而不敢言。

  苻氏姐妹常有一些奇怪的要求,如夏天要吃冻鱼脍,冬天要吃生地黄,食欲上来时,吩咐有关部门立刻拿来,否则就要杀人。慕容熙喜欢这种撒娇撒泼的性情,她们越不讲理,对她们就越加疼爱。

  慕容熙自从有了苻氏姐妹,把丁氏完全放在脑后了。苻氏姐妹也不把丁氏放在眼里,不把她当嫂子看待,有时背后骂她,唾她,当面用白眼瞪她。对苻氏姐妹的无礼,丁氏开始假装不知,后来越思越想,想到自己费尽心机只落得如此下场,不由恨得咬牙切齿。她的精神渐渐受了刺激,一天到晚念念叨叨,诅咒三人马上就死。看到诅咒无用,她又找来侄儿丁信,商议如何废掉慕容熙,另立别人。

  消息很快传到苻氏姐妹耳中,她们趁一次宴会的机会,告诉了慕容熙。慕容熙一听大怒,立刻推开苻氏姐妹,手提宝剑去找丁氏算帐。见到丁氏,慕容熙的酒醒了些,想起当年丁氏母亲般地爱他,抚养他,不觉犹豫起来,转身准备走开。而丁氏看到慕容熙来了,满腔的怨怒又化为爱怜,她拉住慕容熙,苦苦哀求重归于好,最后跪下来,抱住慕容熙的腿,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哭个没完。这一下,又激起了慕容熙的怒火,他喊道:“我不能再忍受了,我不杀你,你自己去死吧!”说完挣出腿来,摔掉宝剑,拂袖而去。丁氏哭够了,冷静下来,知道一切都不可挽回了,拾起地上的宝剑,自刎身亡了。

  丁氏的死讯传到慕容熙耳中时,他没有一点儿悲伤的意思,马上下令把丁氏的侄子丁信处死了。

  当然,这个薄幸君王也没有得到好下场。几年后,苻氏姐妹相继死去。苻训英死时,慕容熙如丧考妣,披散头发,光着脚,步行送葬二十余里。就在他出城送葬时,城内将士发动了军事政变,随后杀死了这个昏庸的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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