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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暴虐昏残的独眼皇帝

  石虎父子之后,北方宫廷中又出现一位暴虐昏残的君主,即前秦的独眼皇帝苻生。

  苻生的祖父苻洪是氐族的一个酋长,西晋末大乱时率众人起义,曾经归附后赵石虎和东晋政权,后来势力强大起来,他的儿子苻健建国称帝,据有了关中。

  苻生是苻健的第三个儿了,生下来就瞎了一只眼睛。世上的事情常常是千奇百怪的,苻生的哥哥姐姐都很懂事,很能干,唯独他生性乖僻,残忍而且无赖。他自己生理上有缺陷,便痛恨一切健全的人。他常常别出心裁地搞出一些花样来虐待身边的侍者,看着他们绝望痛苦地挣扎、哀叫,便眯起独眼来冷笑,仿佛精神上得到了极大满足。按今天的医学术语说,苻生大约患有虐待狂。但他的虐待狂又与别人不同,他发起狂来是连自己的身体也要残害的。

  苻生小时候,有一次混闹,被父亲苻健打了一巴掌,在那里怨恨地哭。正好祖父苻洪走过来,看见孙子扭着脸在哭,儿子站在一边生气,想开个玩笑缓和气氛。他笑着问苻生的侍者说:“听说这瞎小子哭起来只流一道眼泪,是这么回事么?”侍者说:“是这样。”苻生一听大怒,拔出身上的佩刀就向已瞎了的那只眼刺去,立刻,一道殷红的鲜血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他扔掉佩刀,恶狠狠地对祖父说:“看见了吗?这边也有一道眼泪!”苻洪大吃一惊,想不到这孩子如此性情暴躁而又无赖。他命令侍者用鞭子狠狠地抽苻生,打算借此教训教训他。想不到苻生是个不怕硬的人,越抽他心里越恨,大声说:“老子喜欢痛快的,干脆你们用刀捅死我,别拿鞭子来烦人!”苻洪说:“你再嘴硬,我罚你去作奴隶!”苻生冷笑说:“好啊!我将是第二个石勒!”石勒曾作过奴隶,养成了他的反抗性和残忍性,石勒的继承人石虎等又以残杀败国败家,所以,十六国时各政权都把石氏父子引以为戒,苻生说出这话来,无疑在诅咒自己家也会走石勒的老路。苻洪听到这种话,吓得赶紧跑过去,捂住苻生的嘴,一边对苻健说:“这孩子太没有人性,应该早早除掉,不然,长大一定会毁了全家。”苻健也早就气得七窍生烟,因为怕惹父亲生气,一直没有说话,现在听到苻洪吩咐,马上抽出剑来就砍,但被身旁的弟弟苻雄拦住了。苻雄说:“孩子太小,不懂事,长大了自然会改。”这样,苻生的命才保留了下来。

  几年后,苻生长成了大人,膀大腰圆,十分魁梧,苻洪、苻健亲自教他武艺。苻生力气很大,雄勇好战,可以徒手与猛兽格斗,徒步跑能追上奔马。他骑马射箭,舞刀弄枪,当时竟没有遇上过对手。

  苻健的太子原是长子苻苌,但苻苌在一次战争中被射死了。按说,应该再立次子为太子,但那时流传着一个谶言,说有个独眼的人要作皇帝。当时人迷信谶言,因此,独眼苻生被立为太子。苻健死后,苻生当了皇帝,他尊母亲强氏为皇太后,立妻子梁氏为皇后。

  苻生即位后不久,就胡作非为起来,前秦政纲开始紊乱。由于苻生残虐,朝内外人人惧怕,不敢直言相劝。

  一次,中书令王鱼想用天象来劝告苻生。王鱼和他谈起天文,说:“臣昨天观察天象,不出三年,国家将有大丧,大臣也将被杀死。陛下只有行仁义、修德化,才可以免除灾难。”想不到苻生冷笑说:“皇后和我同等级别,死了亦可称大丧;毛太傅、梁车骑、梁仆射受先王之命辅佐我,亦可称为大臣。”他马上下诏逼梁皇后自尽,又杀了太傅毛贵、车骑将军梁楞、仆射梁安。几天后,又杀了侍中、丞相雷弱儿及其九个儿子、二十七个孙子。这几道旨意,吓得王鱼目瞪口呆,大臣们人人提心吊胆,惟恐明天就有灾祸降到自己头上。

  苻生为苻健服丧还未到期,就违反了居丧的规定,饮酒游玩,淫虐无度。一次,苻生在太极前殿大宴群臣,酒席筵上,苻生命令乐队奏乐,他自己唱歌。他忽然想起人喝醉了很好玩,就命令尚书令辛牢劝酒。辛牢知道苻生的脾气,稍有违抗便要杀人,只好尽力劝众人多喝;大家也知道苻生的脾气,也拚命多喝。一会儿,席间就醉倒了一半。苻生见了呵呵大笑,但马上又发作说:“辛尚书,为什么不强迫喝?怎么还有没醉的?”说着,他拿过一副弓箭,引满弓射去,辛牢猝不及防,扑倒在地而死。苻生又搭上一支箭,恶狠狠地看着未醉的人,准备看谁不醉就射谁,吓得大臣们面色惨白,赶紧多喝快醉,一会儿,全都东倒西歪了。吐的、喊的、翻白眼的、乱折腾的、蓬头散发的,摊满了一殿。苻生这才扔下弓箭,哈哈大笑起来。

  此后,苻生常常拉满弓弦或手握利剑召见朝臣,他的御座旁边,除兵器外,还摆满了锤子、钳子、凿子、锯子、锤子用来锤人头,钳子用来夹人手,锯子锯四肢,凿子凿人眼。他只要看着谁不顺眼,就拉来残害;如果天象有变,就杀人来消灾。

  有一次,苻生竟然用这些凶器杀死了自己的舅舅。

  苻生的舅舅是强太后的弟弟强平,官居左光禄大夫,是个耿直的人。他看着苻生肆行无道,想劝又不敢劝。一回,正好长安城中刮龙卷风,树木被连根拔起;屋上的瓦也被掀起来,落得满地都是,砸死许多人。路上行人从未见过这种怪风,吓得趴在地上不敢动弹。宫中也发生了骚乱,以讹传讹,都说有贼。宫中守卫害怕起来,大白天关上宫门,五天后才恢复了正常。

  苻生听说宫中骚乱后大怒。他层层追究,查出了第一个声称有贼的人,马上杀掉,并当众剖开肚腹,取出心来剁碎。强平实在看不过去了,说:“这个人固然该杀,但这种季节昏风大起,究竟不是好兆头,想来总是陛下过于严厉,上天才警示呢!陛下只有修身养性,才能得到上苍的保佑。”苻生一听,句句在谴责自己,登时火冒三丈,认为强平妖言惑众。他抄起手边的凿子,命武士把强平绑到面前,亲自用凿子凿开了他的脑顶骨。可怜强平贵为国舅,竟然死于非命。

  消息传进后宫,强太后听说弟弟被自己的儿子活活凿死,大叫一声,昏死过去。被宫人救醒后,又想到不久前被无辜杀死的儿媳和大臣,她万分悔恨,认为全是自己管教不严,害死了自己的亲骨肉,再想到苻生今后不知还会做出什么残虐不道的事情,越想越愤怨,终于含恨而死。

  强太后死后,苻生越发肆无忌惮。有一次,他骑马到阿房城(即秦时阿房宫城)去游玩,路上碰到一男一女。捉来一问,原来是哥哥送妹妹回婆家。苻生眼珠一转,坏水涌上心来,他说一男一女便可结为夫妻,硬让他们结为夫妻。哥哥怒而不从,妹妹哭哭啼啼,惹得苻生性起,一剑把兄妹二人都劈为两段。又有一次,他在咸阳故城举行宴会,一时高兴了想杀人,但找不到借口,就宣布凡迟到者皆杀。登时宴会变成了刑场,一时间天昏地暗,人人神情黯然。又有一次,苻生让太医令程延配制安胎药,他在旁边闲看,一边看一边询问人参的好坏,各种药物的剂量。程延一一作了回答,并解释说:“药量多少视情况而定,有时少一两样也不碍事,可以用别的药补配。”想不到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苻生认为程延说的少一两样是在讽刺他的独眼,于是大怒。他马上命人把程延捆起来,亲自用凿子把他的双眼凿出来,然后一刀一刀割碎了才解气。

  这之后,人人惟恐多事被杀,不但不敢进谏,连话都不敢说了。苻生也越发得意忘形,恣意纵酒不分昼夜。初一、十五应上朝的日子,他不按时来朝,有时群臣要整整等候一天,晚上才能朝见。朝见时说怒就怒,一次不杀人就不痛快。

  有时,苻生让左右随从评论自己,评语稍稍不适意也要杀人。比如,有的为讨他高兴,说:“陛下真是三皇再生,五帝复出,天下颂扬。”苻生听了大怒,说是故意取媚自己,马上让人杀掉。别人一看,只好比较折衷地说:“陛下虽然圣明,但过于严厉了一些。”苻生照样大怒,认为在诽谤自己,马上也给杀死。这样,一次评论就要杀掉几个人。他对妻妾也不例外,小不如意,就随手杀死,然后把尸体扔到渭河里漂走。虐待狂发作时,甚至在朝堂上命人牵来牛羊驴马,活着剥皮,欣赏它们的哀鸣取乐;或者捉来鸡猪鹅,用小火把它们身上的毛烤焦,然后放在殿上,让它们乱跑乱钻,看着取乐;或者提出死囚来,剥去面皮,强迫他们歌舞。凡此种种,令人惊心惨目。不管是宗室、勋旧、亲戚,谁也不敢劝说半句,稍有不慎,就惨遭杀害。于是百官纷纷托病辞职,如果获准,马上欢天喜地地带领家人还乡,庆幸逃出了虎口。宫中的宫人及侍者没有离开的条件,只好听天由命,随时准备当苻生的牺牲品。苻生因为独眼,忌讳特别多,如不足、不具、少、无、缺、伤、残、毁、偏、只等词都是第一忌讳的。只要不小心露出一个字,脑袋马上搬家。砍头还是最仁慈的,如果苻生眯起独眼冷笑,则死者不是被截去脚胫、剖破肚肠、拉断四肢,就是被锯断脖项。这样惨死的人何止数千!

  苻生这样残虐无道,天下人对他无不恨之入骨。然而,世上的人往往在灾祸未曾临到自己头上时,存有侥幸心理,而临到自己头上时,又为时过晚了,因此,符生虽然被天下人痛恨,仍然横行了两年。但世界上的恶人恶事总有报应的一天,敢于铤而走险的人也总是有的。曾经救过苻生一命的苻雄的儿子、即苻生的堂弟苻法、苻坚就是两个勇敢的人。他们早就对苻生的所作所为不满了,但碍于兄弟、君臣的名分,一直隐忍不言。现在天怒民怨,他们知道再不采取措施,有朝一日,不是自己惨遭毒手,就是人民起义推翻苻氏政权,到那时会弄成玉石俱焚。于是,他们暗暗买通了苻生身边侍婢,准备见机行事。

  苻法、苻坚的行动引起了苻生的怀疑。一天,他恶狠狠地对侍婢说:“阿法兄弟也不可信,明天我一定除掉他们!”恰巧这个侍婢是苻法买通的内线,她偷偷把消息报告了苻法。于是苻法下了决心,和弟弟苻坚率领几百人冲入皇宫去废除昏君苻生。宿卫将士看见有人造反,又见是苻法、苻坚这两个最有地位、最有威信的人,不觉喜从天降。他们纷纷离开岗位,投向苻坚。这时苻生还昏睡未醒,被苻法兄弟从床上拉下来捆绑住,囚禁到别的宫殿。第二天,苻生被废为越王,然后又被赐死。

  苻生临死时,知道自己恶贯满盈,必死无疑,他要求一醉而死。苻法兄弟满足了他的要求,给了他几斗美酒,苻生一饮而尽,然后眯起独眼,嚎叫数声,昏然倒地,被武士们一拥而上,斫为肉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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