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11月5日,德国驻华大使陶德曼向中国方面透露了日本讲和的条件:(1)内蒙成立自治政府;(2)华北非武装区域扩大,主权归南京政府,治安由中国警察维持;(3)上海非武装区域扩大,治安由国际警察管理;(4)中国停止反日排日政策;(5)共同反共;(6)减低日货关税;(7)尊重外国人在华的权利。
12月3日,汪精卫在汉口民众团体代表会议上演讲时,对德国大使陶德曼的调停公开表示欢迎。他说:“如开始讲和,不可失此机会。”
12月5日,汪精卫接受《新闻报》记者采访时说:“若日本真愿意要求和平,提出了可接受条件,则中国亦可考虑从事停战。”
次日,汪精卫在汉口主持召开国防最高会议常委会,讨论日方停战条件。会议通过了接受日本停战条件的决议,委派孔祥熙向蒋介石汇报,作最后决定。
但日本的侵略野心并未因为汪精卫的“诚意求和”有所收敛。12月13日日军攻占南京后,日军以为中国的抵抗已到穷途末路,于12月22日又增加了三项苛刻的条件:(1)在华北、内蒙、华中的非武装地带设立特殊机构(亲日政权);(2)承认满洲国;(3)中国向日本赔偿战费。
中国政府拒绝了日方的条件,并发表了强硬态度的声明。1938年1月18日,中国撤回驻日大使,两国外交关系正式断绝,陶德曼的调停以失败告终。
1938年初,蒋介石以加强军事为由,提出国民党中设立国防最高会议为全国最高决策机关,取代以前的最高决策机关中政会。
国防最高会议的《组织条例》规定:国防最高会议主席由军委会委员长担任,副主席由中政会主席担任,蒋介石是军委会委员长,汪精卫是中政会主席,所以蒋介石自然出任主席,汪精卫出任副主席。
1938年3月在武汉召开的国民党临时全国代表大会上,又修改党章重新确立国民党的领导体制,规定国民党设总裁1人,副总裁1人,大会选举蒋介石为总裁,汪精卫为副总裁。
这样,蒋介石借战争的理由,名正言顺地夺取了汪精卫长期在党内的最高领袖地位。
陶德曼调停失败后,汪精卫意识到国民政府已没有对日媾和的可能,于是决定“暗中努力”,以便在适当时机“接洽停战”。
在汪精卫、周佛海的推动下,蒋介石派外交部亚洲司代司长高宗武从武汉去香港,与日本政府取得联系。由于此时日本诱降的对象已从蒋介石转为汪精卫,高宗武此行,实际是为汪精卫日后的叛变开辟了道路。
广州沦陷后,武汉的汪精卫等人更放肆地公开讨论“和平”。汪精卫鼓吹说,“和平”只需要看条件,条件如果有利于中国,为什么不可以接受日本的“和平”呢?
当时,汪精卫以国防最高会议副主席、中国国民党副总裁、国民参政会议议长的身份,大放屈膝求和之辞。
7月22日下午17点,汪精卫在武汉的寓所里,见到了匆匆而来的周佛海。周佛海是专为高宗武一事来与汪精卫商量对策的。
一个月前,正在香港的高宗武与周隆庠化装成日本人,他们先坐出租汽车到达日本总领事馆,然后换乘领事馆汽车,由领事馆派专人护送上一艘日本轮船,以此避开海关检查,顺利离开香港前往日本。
早年毕业于日本东京帝国大学的高宗武,时任中华民国外交部亚洲司司长,陪他而去的周隆庠是亚洲司日苏科科长。周隆庠在解放后写文章详细回忆了当天的过程,使我们后来得以知道那段历史。
早在1938年2月份,经蒋介石批准,高宗武与周隆庠就到达香港,设立了一名为“日本问题研究所”的情报机构,对外则称“宗记洋行”。在此前,高宗武曾派日本科长董道宁到上海,暗中与日方人士联络。董道宁在日本人帮助下,秘密去了日本,会见了日本参谋本部中国课兼谋略课长影佐祯昭。
这一年4月2日,高宗武与董道宁一同返回武汉。第二天,高宗武即向时任中央宣传部副部长、代理部长的周佛海报告他在香港的“接洽情况”;然后由周佛海报告给汪精卫。4月14日,高宗武负“秘密使命”再次飞往香港。5月30日,高宗武返回汉口,向蒋介石、汪精卫、周佛海等报告与日本交涉的情况。蒋介石仍命高宗武返香港,继续探听日本情况。
急于开展“和平运动”的汪精卫和周佛海,却希望利用高宗武再次去香港的机会,要他直接去东京,探听日本政府对实现中日“和平”的条件。因为不经过蒋介石,高宗武有些犹豫。周佛海当时告诉高宗武,等他乘上去日本的轮船后,他会向蒋介石报告,此事由他负责。
与以往几次的秘密出行相比,高宗武此次属擅自赴日,蒋介石并不知情。高宗武由日本返回香港后,由此因为害怕而迟迟不敢回汉口。周佛海很快听说高宗武已到香港,因见不到他,不知底细十分焦急。7月22日前3天,他在日记中写道:“闻宗武返港数日,迄无消息,布(雷)兄亦无所闻,为之焦虑。”
直到7月22日下午,周隆庠才拿着高宗武的报告到达汉口,周佛海看到报告后,立即找陶希圣到寓所,决定先将报告送至汪精卫,商谈对策。
这一年1月16日,日本曾发表《不以国民政府为对手的政府声明》,宣称:“在攻陷南京后,帝国政府为了仍然给中国国民政府以最后重新考虑的机会,一直等到现在。然而,国民政府不了解帝国的真意,竟然策动抗战,内则不察人民涂炭之苦,外则不顾整个东亚和平,因此,帝国政府今后不以国民政府为对手,而期望真能与帝国合作的中国新政权的建立与发展,并将与此新政权调整两国邦交,协助建设复兴的新中国。”“不以国民政府为对手”,实际上透露了日方谋求“合作”的新政权的战略意图。
高宗武此次日本之行,先后会见了影佐祯昭、参谋次长多田骏、陆军大臣板垣征四郎及陆军省中国课课长今井武夫等人。他们之间达成了两项协议:第一,接受日本提出的“和平”条件——承认“满洲国”,日本在蒙疆有驻兵权,中国参加防共协定和日本优先开发华北资源等;第二,决定要汪精卫“出马”。这一点是高宗武先提出来的,高说,“汪早已痛感有迅速解决日中问题的必要,称道‘和平论’,而国民政府内部终究不能容纳他的主张。”“为促使今后日华间的和平,必须寻找蒋介石以外的人。但是,除汪精卫氏以外,难以找到其他人。”
周佛海之所以在拿到报告的第一时间便急着见汪精卫,究其原因,是因高宗武的报告中写有“日本是在希望汪先生出马”的字句。周佛海担心这句话会引起蒋介石不快,所以先来征求汪精卫意见。汪精卫看过后却并没有像周佛海那样紧张,反而安慰周“没有关系”。
7月22日当天,高宗武的报告连同他写给蒋介石的亲笔信,通过机要秘书陈布雷,送交至蒋介石手里。
“委员长钧鉴:职于6月23日由香港秘密东渡,刻已平安返港。兹谨将职东渡日记及在东京会谈记录与职个人观感三项,分别呈阅。倘有可能以供钧座参考之处,则或可赎职擅赴之罪于万一。”蒋介石并不知道汪精卫此前其实已看过这份报告,邀其与张群在三天之后共同商讨。
但是蒋介石看到高宗武的信,由于信中有日本政府“希望汪先生出马”的字句,蒋见信后,“怒气满面”,表示今后与高断绝关系,并下令停发高的活动经费。但周佛海却照旧每月从宣传部的经费中,拨3000元支持高宗武在香港继续与日本保持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