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锦棠收到大帅军令,与金顺研究了一番,便把大军分扎在吉木萨周围,一边休整,一边打探乌鲁木齐方向的敌情。
在吉木萨住了一月,于六月初一日,刘锦棠和金顺各部突然拔营开进。四天后,两路军到了阜康。
金顺进驻阜康县城,刘锦棠部进驻阜康城东的九营街。
阜康过去曾是一个比较繁华的小城镇,但遭受到阿古柏匪帮的破坏,已经变成没有多少人烟的荒芜之地,在阜康西南百里之遥,就是古牧地了。
西征大军主力一到阜康,即扎营休整。乌鲁木齐城里的贼首白彦虎闻迅,即从乌鲁木齐移营古牧地,准备对抗。
同时,也得到探子来报,阿古柏从南疆星夜兼程,派兵来援助乌鲁木齐。
刘锦棠决定,立即发起进攻,夺取古牧地,攻陷乌鲁木齐,不给敌人增援的机会。
根据左大帅安排,刘锦棠从金顺部抽出一半兵力,归己指挥调遣,金顺又抽出十营兵力,进到阜康以西,固守昌吉一带,防止敌人败窜玛纳斯等地。
阜康通往古牧地的大路,在阜康城西二十里处,由西树儿头子开始往西50里的黑沟驿这一段,尽是戈壁,没有水泉,中间只在甘泉堡有一口枯井,刘锦棠差人去探回报称,这口井重新开凿后也仅能供百人一日之需,这就给进攻古牧地置了一个天然大障碍。
白彦虎弃戈壁大路不守,想引诱西征军沿大路走戈壁,目的在于断绝西征军的钦水,同时,又在黄田筑卡树栅,严密防守。
刘锦棠亲自考察了周围地形,发现西村树儿头子尚有废渠,可以引城西之水以供汲饮。黑沟驿之上为黄田,该地水盈沟浍,上流即为古牧地。进攻古牧地,必先拿下黄田。
经过一番调查,刘锦棠决定将计就计,麻痹敌人,与金顺商议后,调十营兵步骑进抵阜康四十里的地方修通沟渠,节节疏通,引水至西树儿头子,就地筑垒。翌日,又命十营马步列队甘泉堡,佯装掘井,作出将由大道跨越戈壁进攻古牧地的态势。
黄田方面的敌军派出探子前来甘泉堡附近侦察,过了两日,也没有调兵在甘泉堡设防,仍将兵力屯驻黄田。刘锦棠诱敌的计策难以实现。
刘锦棠又命在甘泉堡掘井的余虎恩、黄万鹏等,将大营扎在甘泉堡,故意将营账扎得很大,能容纳万余兵勇的阵势摆开,叫一部分兵勇在营内不停地出出进进,作出人多忙乱的样子,给敌人一个西征大军将移至甘泉堡的假象,诱敌前来防范。
另外,又命谭和义、唐国华的两营兵勇,在西树儿头子作出水土不服,尤其是饮用了引来的河水,患了痢疾,将赤痢屙得到处都是,以迷惑敌人,此路不宜进军,水源有问题,西征军有移营于甘泉堡的可能。
这些兵勇,大多是南方人,饮用碱性太大的河水,肚子确实有点不适。谭和义、唐国华为了更进一步诱敌上当,又给兵勇服了些巴豆,这下好了,数百人拉起痢疾,一天下来,大营内处,遍地粪便,臭气熏天。
两天过去,兵勇们拉痢疾拉得快虚脱了,也没见敌方有一点动静。
刘静棠亲自到西树儿头子去看了,见兵勇身体虚弱,都快支撑不住了,如再拉两天,非丧命不可。
刘锦棠心急如焚,叫谭和义和唐国华速去弄来药草,让兵勇们服用,别丢了性命。
谭和义面有苦色地说:“将军,我们就这样白受了几天罪?”
刘锦棠叹着气说:“兵勇性命要紧呵。”
唐国华却吱吱唔唔地说:“将军,这就前功尽弃了。”
刘锦棠说:“难道你有什么高见?”
唐国华说:“这样放弃,实在太亏了,弟兄们拉痢疾受了不少罪,说不定此时敌军已经有所动心了,我们……”
刘锦棠愁苦地说:“我也不甘心,可眼下情形,不容再拖下去了,不如治好兵勇,我们冲锋一次,与敌正面交一次手呢。”
谭和义说:“将军,我们不熟悉周围环境,贸然进攻,会吃大亏的,不如再拖两天看看敌人的反应?”
“不可!”刘锦棠说:“不敢再拖了,未临敌阵,先亡士卒,会损士气,这个风险不能担的。”
唐国华这时说道:“将军,小人倒有一条小计,不知当不当说?”
刘锦棠心里一动:“快讲来听听。”
“我们何不挑些兵勇,就是拉痢疾严重的,放他们出营,作出奔命逃离西树儿头子的样子,叫敌人抓几个回去,不就让敌人相信我部在西树儿头子已经坚持不下去了,必须去甘泉堡,走戈壁了。”
刘锦棠一听,说:“这不失为一计,可会搭上无辜性命的。”
“将军,不舍小求大,会误战机的,待阿古柏匪帮救兵一到北疆,攻陷乌鲁木齐就比较难了,那时会损伤更多的兵勇。”
“让我考虑考虑。”刘锦棠倒背双手,在地上踱来踱去,半晌,才作出决定:“那就放出十人吧。”
“少了。将军,一个万余人的西征大军,只有十人,敌人怎么相信?”
“三十人,如何?”
“还少!”
“五十吧,再多,我心何忍?”
“还少点儿。”
刘锦棠不吭声了。
这时,谭和义说:“将军,我们可以给这些兵勇备些草药带上,一旦成功,再服药,不就危及不到性命了?”
“不可,”刘锦棠说:“这样不就告诉敌人,我们是故意这么做的,敌人一旦抓到我们的兵勇,一搜身就露馅了。”
唐国华说:“将军说得完全对,我们赶快行动吧,就是人少了。”
刘锦棠紧盯着唐国华说:“你意多少人最好?”
“不下百人吧。”唐国华说。
“太多了,这样吧,就八十,再多一个也不行!”
刘锦棠终于下定了决心,以八十人诱敌上钩。
“好吧,小人这就去挑选。”唐国华去挑人了。
刘锦棠命谭和义速去办理草药,救治余下兵勇。
“要好生调息,尽快让患者复元,准备投入战斗。”刘锦棠指示道。
“遵命。”
过了一会儿,唐国华挑选的八十人集合到一起,给讲明了这项特殊的任务。
刘锦棠走过来说:“唐营官,一定要记下这些兵勇的姓名,将来无论是什么样子,一定要抚恤他们的家属。”
“遵命!”
刘锦棠走到队列前,望着眼前八十个被痢疾折磨得不成样子的兵勇,心里一酸,差点儿掉下泪来,他控制住自己的感情,细细将他们扫视了一遍。
突然,他发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你是……”
一时却叫不上名字来。
“回将军的话,小人叫迟有田!”
“你是迟富财的儿子?”
“是,将军。”
“你就别去了,你爹只有你一个儿子,他年事又高。”
“不!”迟有田答道,“将军,这些都是小人的兄弟,小人是百夫长,绝不能和弟兄们分开。”
刘锦棠的眼睛湿润了,心颤抖着,一时说不出话来,面对八十个生死未卜的兵勇,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迟富财有一个好儿子呵!”他感叹道,“去吧,迟有田,你爹在大帅身边,会得到照顾的,你就放心去吧!”
“遵命!”
迟有田带着八十个人,虚弱不堪地走出大营。
刘锦棠一直望着八十个人在视线里消失了,还呆呆地望着。
唐国华小心地对刘锦棠说:“将军,回帐吧,他们,已经走了。”
刘锦棠这才回过神来,自言自语地说道;“但愿他们能死里逃生,哪怕此计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