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督府,虞绍南叫着左宗棠,想说什么,被左宗棠制止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整个后晌,左宗棠一个人静静地坐在书房里,晌午饭也没有吃。
快天黑时,都力来报:那个老者已死,是自杀,用一把小刀在城外的沙枣林里捅死了自己。
左宗棠听了,动都没动。
又坐了一阵,老兵勇迟富财送油灯进来,对左宗棠说:“大帅,该用饭了。”
左宗棠才回过神来,对迟富财说:“你带两个幼童去吃吧。”
迟富财站着不走。
“你去把虞师爷和都力叫来。”
迟富财这才出去。
虞绍南和都力立马就来了。
左宗棠吩咐都力,买具棺材把老者尸首葬了,然后对虞绍南说:“绍南,你怎么看待这事?”
虞绍南说:“那个老者一死,总算没违抗恭亲王的命令,季高,恭亲王可不敢得罪啊。”
“这我知道,但我不会对一个苍暮老者下手”。
“他总算自尽了,解了我们的困。唉,季高,恭亲王想干什么?这里面一定大有文章。”
左宗棠轻声说道:“恭亲王此举,有很大的阴谋。”
虞绍南打了一个拱,又做了一个杀的动作,说:“你是说……”
“对!恭亲王二十四年前痛失皇位,又被西太后先后两次罢免,他要报其侮辱之仇,将欲取之,必先予之?恭亲王的势力,是其他王爷没法比的,他贵为军机处的领班大臣,已掌握军权,如蓄意起事,皇上和太后恐怕也难控制场面。他今千里迢迢差人送一柄宝剑,又以处死来人为口实,是做给我看的。绍南,你想想,恭亲王让老者带两幼童,却不株之,‘抚养之、后自明’,且两幼童一名为小尚,一名为小方,已很明白,日后此剑为‘尚方宝剑’也。”
虞绍南倒吸了一口凉气:“尚方宝剑?大清自开国以来,不曾有此举了,难道恭亲王要效仿历史?看来恭亲王此次是非起事不可了。当年大行皇帝临终前指派八个顾命大臣赞襄政务,却只字不提办理洋务的恭亲王,大行皇帝故意冷谈才德兼备、广孚众望的亲弟弟,给日后恭亲王和西太后合谋废八大顾命大臣已种下祸根。也激起了恭亲王痛失皇位的仇恨,后来西太后又两次罢免为她立了大功的恭亲王,更加重了恭亲王复仇的决心。此次恭亲王千里送剑,以残幼童父母和处死送剑者相挟制,拉你入伙,遥相呼应,以保他成大业。季高,这步棋难走呵!”
左宗棠说:“自古朝廷争位,必有大伤,且恭亲王图谋已久,埋藏下大量亲贵,此次谋位,非同一般。皇上年不足二十,西太后明霸朝纲,东太后活一天算一天,一旦事起,必有大祸。祸及全国,受害的是黎民百姓。唉!”
虞绍南看了看左宗棠,诡秘地说道:“如今朝纲,以西太后与亲子皇上争权而混乱,西太后为霸国事,威逼皇上就范,不惜一切,手段恶劣。据传,在立皇后的事上,又和皇上闹得不可开交,皇上痛心,已自暴自弃了,朝廷上下,惶惶不可终日,这时,恭亲王趁势而起,以他的才智,又加上目前权势,成大事是有把握的。他今送剑于你,利用西太后和满亲大员一直猜忌你有异心,拖着不授你西征大帅的卑劣心理,激你与之反目,以他为同盟,拥护他成大事,这,你左季高可要把握好呵!”
“我有什么好把握的?西北距京城数千里,我怎会与他同谋?助自残之风?况大清近年东征西讨,太平伪天国,西北战乱,国无宁日,战事不断连年烽火使生灵涂炭,江山苍痍,我左季高怎么推波助澜,祸害黎民百姓,留后世骂名?”
“季高,话可以这样说,但往下的路就不好走了。”虞绍南说道,“恭亲王来此一着,够毒够阴,逼你顺势于他,你若逆他,倘若日后他争得皇位,还会放过你吗?”
左宗棠点了旱烟锅,沉闷地吸起烟来,心里想着,的确是这样,假如自己站出来,助肘为虐,恭亲王万一事败,岂不坏我半世英名,留下万世唾骂的奸党叛逆了吗?还要祸及百姓,这条路绝对不能走!
抽完一锅烟后,左宗棠缓缓地说:“绍南,我想好了,绝不助纣为虐,哪怕恭亲王日后举事成功,他杀了我的头,株我九族,我也不去干叛国谋反、祸国殃民的事。倘若他一朝临主,我只有死路一条,我死有何妨?”
“好,季高,我总算没看错你,刚才我有意将今朝情况和恭亲王实力摆出来,你能分清是非,果然是忠良帅才,宋有岳飞,前朝有林则徐,今有左宗棠也!”说到这里,虞绍南又突然转移了话题,“不过,季度,恭亲王做到这步,我们一要想个万全之策,对付目前处境才对。”
左宗棠一拍案几,站起来道:“我置恭亲王之不理,他奈我何?他送我‘小尚小方’宝剑,正好我想晨起练身,用来舞剑练身,如何?”
“好!”
“吃饭。”左宗棠卸下包袱,觉得轻松舒畅,肚子也饿了。
虞绍南站起来说了句:“季高,你在海泉书院大讲兽禽物知有同类,忠于所事,物知有仁义,物知贤守令,那么人呢?只于舆氏言人异于禽兽,以其有存心,应该好好给人归纳几条了。”
“还是吃饭吧,绍南,吃饭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