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季

第二节

　　爹妈一句有一句无地问些已问过几遍的话题，最后落到了英宁的婚事上。

　　不识字的妈说得很含蓄，问英宁是咋想的，要英宁个人拿意见。爹则平铺直叙，说庄户人家要实在，找个身强力壮的要干活生娃哩。妹妹英子说爹眼光真短，哥是城里人了就要找个城里嫂子，咱家才风光哩。

　　爹说祖宗八代都是种地的，出息一个就对得起祖宗了，还贪心？

　　妈说这叫啥贪心，是应该的，宁娃是城里人找个庄户人以后孩娃还不是庄户人？拖累哩。妈还是说了自己的想法。

　　英宁就没有话说，他心里也考虑过这件事很长时间了，可咋样解决他还没头绪呢。妈这样一说他也就在心里定了一定要找个城里媳妇，让妈少操些心。

　　爹说城里人当然好了，可咱到哪去找？爹变得很快，大概他也想到了以后的孙子孙女能像电视上那样会唱歌跳舞地热闹。但他心里并不踏实，他想老天够开眼了让他儿子当了城里人还能再满足他这个庄户人一个城里媳妇么？

　　妈说只要宁娃用心，咋能找不上？妈说完叹了口气，又说，咱连一个城里亲戚都没有，咋托人哩。

　　英宁就说妈别着急，这事要慢慢来。

　　妈说还敢慢慢来，像你这大的小伙哪个没媳妇暖被窝呢？好多都有孩娃到处跑哩。

　　爹说你妈说得对，男越大越难，女大了却不愁嫁。

　　英子说要不给哥说一下酒厂的刘技术员，她是城里户口，还没找对象，可不知哥愿不愿意？英子想了很久才这样突然说的。

　　英宁就说这事不能光看我，要别人愿不愿意才行。

　　妈就问英子，刘技术员长啥样？

　　英子说长得没说的，就是平时抬着头傲哩。

　　爹说城里人能不傲吗？

　　妈说我宁娃就不傲！

　　妈私下给英子说了许多，让英子给刘技术员说，牵一下这线。妈并且还专门去酒厂从后面看了刘技术员，说长得够水灵，就是个矮点，爹说矮点会过日子就成。

　　英子给刘技术员说了这事，刘技术员有些心动，就约英宁单独先谈谈。

　　英子很高兴地把这消息告诉全家，全家人很是激动。妈说老天真是睁眼哩，爹则乐得天天顿顿给英宁煎鸡蛋，弄得英宁连说不好意思。让爹还骂了几回狗日的跟老子还不好意思呢。

　　英宁和刘技术员是在酒厂单身宿舍见面的。妹妹英子把英宁带到刘技术员屋作了介绍就走了。

　　刘技术员叫刘冬香，是随她爸“农转非”的。英宁一见刘冬香觉得从长相上还不错。两人就都不好意思说话。英宁就不断喝刘冬香给他倒的茶水。刘冬香就不断给他杯子里续水。

　　刘冬香就笑着扯开了话题，说英宁真能喝水。

　　英宁就脸红了说在新疆水是宝贵的，家乡这水甜好喝。

　　刘冬香说你们部队在城里还是大沙漠里？

　　英宁说我在机关当然在城里，大沙漠我当了五年兵都没见过呢。

　　刘冬香说她虽农转非了可进不了城，只好到乡镇小厂里混，工作不好找呢。

　　英宁说哪里都一样，他没意见。

　　刘冬香就说部队可以随军真好。

　　英宁说志愿兵规定不随军。干部到了副营才可以随军呢。

　　刘冬香一愣，说那你能不能当上副营？

　　英宁说我是志愿兵不是干部当不上副营。

　　刘冬香就不说话，也不再给英宁茶杯里续水了。

　　过了会，刘冬香才说，其实我在这也好，新疆远哩，听说要坐三天三夜火车。

　　英宁说我那里下火车还要坐三天汽车才能到。刘冬香不自在地说我爸其实不让我嫁当兵的，我爸也曾当过兵。

　　英宁急了，说你自己呢？

　　我只好听我爸的。刘冬香低着头说。

　　英宁回到家里把情况一说，全家人都不说话。

　　英宁心里很复杂，回家蒙头就睡。爹煎好蛋也不吃，也不说不好意思的话了。爹就把煎蛋叫英子吃了好去上班。

　　假期没到，英宁说要回部队，回去事情多呢，保密室离不开他。

　　爹妈见挽留不住，又怕误了部队正事，就让他走。

　　走时，爹妈还有妹妹英子把英宁送到火车站。妈说英宁别难受就在新疆找个城里媳妇还在一起过哩。英宁说再说吧志愿兵有规定不让在驻地找对象成家。爹说还能不让人娶媳妇生娃娃？活人能让尿憋死？咱庄户人家闺女还是实在的多，就你宁娃的出息回来挑呢。英子则说哥一定要找上一个城里嫂子，要真正的城里人，争这口气哩。

　　妈说英娃走一走再说吧，只要出息了，还愁找不上好媳妇？妈说完直抹眼窝。

　　爹说是哩！

　　英宁给爹说我下次回来给爹买红梅烟，红梅比牡丹好。买四条，我拿工资了，一月一百多块哩。爹说红梅就是你刚回来时我抽的那带把烟？

　　英宁点点头。

　　爹说那烟太软，没劲！

　　§§第十四章 遥远的塔尔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