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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回 摇西湖畔世忠尽忠众安桥施全全义

  且说秦桧闻报岳夫人一家已经上路,便差冯忠带领三百名兵卒,守在岳坟近处巡察,如有来祭扫者,即时拿下。又差冯孝前往汤阴,抄没岳元帅家产。

  再说梁夫人回到家中,对家人说了备细,韩世忠只是叹息,眼看着顶篷,并不言语。梁夫人便让大公子韩尚德在暗中护送岳夫人一家,尚德领命而去。过了数月,尚德回报,柴王和岳夫人一家化了仇冤,柴娘娘和岳夫人认了姊妹。梁夫人心遂稍安。

  且说秦桧见岳飞已死,韩世忠已解权柄,遂肆无忌惮,与兀术通书。兀术接书大喜,遂遣使来与秦桧议和,金使要东,秦桧便给东,金使要西,秦桧便给西。当下议定和约:东以淮水、西以商州为两国界,以北为金属地,以南为宋属地,宋岁纳银绢各二十五万,宋君主受金册封,得称宋帝,并遣韦太后归宋。高宗居然北面拜受,且在御殿召见群臣,行朝贺礼。封秦桧为魏国公,兼爵太师。张俊附会秦桧,杀岳飞有功,亦被封为清河郡王。独刘光世早解兵权,随俗浮沉,总算保全禄位。其余大臣亦有升迁。

  且说韦太后离金归宋,抵达临安,高宗以下大臣,俱在道旁迎候。高宗拜跪礼成,然后谒见韦太后。母子重逢,喜极而泣。稍顷,韦太后便问:“怎不见韩元帅来迎?”高宗无言以对。韦太后再三追问,高宗只得以实相告。太后大怒,道:“我在北方时就闻韩元帅大名,金国亦有人要来慰问世忠,你,你⋯⋯”说罢泣不成声。高宗见状,慌忙跪下,道:“母后息怒,儿即派人去接就是了。”便命人速去接世忠来见。不一时,世忠来见,礼毕,太后慰劳备至,遂令高宗垂念功臣,晋封世忠为咸安郡王。

  再说秦桧,见和议已成,便遣人请来张俊、万俟’等人,摆宴庆贺,又请来一班戏子唱堂会。正演着,一个扮小官的演员头发上的大环跌落在地。另一演员问道:“这是什么环?”小官道:“二圣环。”那演员道:“你坐太师椅,为什么把‘二圣环’丢在脑后?”众人皆都大惊失色。秦桧大怒,道:“不要演了!”王氏在旁道:“亏你们能想得出,看把太师气的。去,到后堂领赏去。”众戏子刚到后堂,就被关押起来。

  且说世忠渐渐得了重病,高宗命御医来诊疗,那些跟随世忠南征北战的将士也都纷纷来看望世忠的病情,众人见世忠十指仅全四指,身上刀痕箭瘢如刻画一般,尽皆泣不成声。世忠道:“吾以布衣百战,位至王公,赖天之灵,得以保全众将及家人,你们难道还要对我的死感到悲哀吗?”说罢,屏退左右,叫来家人,道:“当初,我取定‘世忠’这两个字为一生的名字,总愿望不论为官为民,要作一世忠良。你们是我的亲人,我死后,你们如若讲究讳避,不敢说‘忠’字,就是忘了忠,忘了我!只是这自古以来忠孝不能两全。而今,我不久于人世,对于大宋朝廷,我无愧于忠!”言罢,辞世而去。终年六十二岁。高宗闻报,赐以朝服、貂蝉冠、水银、龙脑,以王礼安葬。直到孝宗即位,追封世忠为蕲王,谥忠武,配享高宗庙庭。后人有诗赞世忠曰:

  摇摇打岸狂涛卷白银,似闻桴鼓震江津。

  摇摇归师独遏扫强寇,兵气能扬到妇人。

  摇摇有火谁教戎箭射,无风何意海舟沦。

  摇摇建炎第一功终属,太息西湖竟角巾。

  且说秦桧闻世忠病殁,心中益欢。暗道:“世忠去世,无一足畏。还有那李纲、张浚、刘&;amp;、吴玠、吴璘等,皆是一党。若不早除,必有后患。”这一日,秦桧独自一人坐在万花楼上写本,欲起大狱,害尽忠良。这一本非同小可!正写之间,世忠阴魂到了万花楼上,见秦桧写这本章,不由大怒,将秦桧一拳打倒,大骂道:“奸贼,恶贯满盈,死期已近,尚敢谋害忠良!”秦桧看见世忠,大叫一声:“韩爷,饶命呀!”

  再说王氏听得丈夫在万花楼上叫喊,忙叫丫环上楼去看。那丫环上楼来,被世忠尽皆打下,头脑跌破,大叫道:“楼上有鬼!”王氏叫家将何立往楼上观看。何立走上楼来,见太师跌倒,昏迷不醒。在楼上转了一圈,并不见有异样动静,好生奇怪,便慌忙跪下求道:“韩爷饶了小人的主人罢!明日在灵隐寺修斋拜忏,超度爷爷罢。”言罢,见秦桧已经醒来,何立忙扶下楼来。王氏见了,忙问道:“相公何故叫喊?”秦桧道:“我方才在楼上写本,被韩世忠打了一拳,所以如此。”何立道:“小人上楼,见太师跌倒在地,小人许了灵隐寺修斋,太师方才醒转。”秦桧就叫何立拿二百两银子,往灵隐寺修斋拜忏,道:“明日我与夫人到寺拈香。”何立领命而去。有诗教:

  摇摇昊昊青天不可欺,举头三尺有神鬼。

  摇摇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且说秦桧夫妻,次日来到灵隐寺进香,住持众僧迎接进寺。来到大殿上,先拜了佛。吩咐诸僧并一众家人回避了,遂祷告道:“第一枝香,保佑我夫妻长享富贵,百年偕老。第二枝香,保佑岳家父子及韩世忠早早超生,不来缠扰。第三枝香,凡有冤家,一齐消灭。”祝祷已毕,便唤住持上殿引道,同了王氏到各处游历一番。末后到了方丈前,但见壁上有诗一首,墨迹未干。秦桧看时,乃是:

  摇摇缚虎容易纵虎难,东窗毒计胜连环。

  摇摇哀哉彼妇施长舌,使我伤心肝胆寒。

  秦桧看罢,吃了一惊,心中想道:“这第一句,是我与夫人在东窗下所说,并无一人知觉,如何都写在此处?甚是奇怪!”便问住持:“这壁上的诗,是何人所写。”住持道:“太师爷在此拜佛,凡有过客游僧,并不敢容留一人,想是旧时写的。”秦桧道:“墨迹未干,岂是长久的?”住持想了想道:“是了。本寺近日来了一个疯僧,最喜东涂西抹,想必是他写的。”秦桧道:“你去叫他出来,待我问他。”住持禀道:“这是疯僧,终日痴痴癫癫,恐怕得罪了太师爷,不当稳便。”秦桧道:“不妨,他既有病,我不计较他便了。”

  住持领命,就出了方丈,来至香积厨下,叫道:“疯僧!你终日里东涂西抹,今日秦丞相见了,唤你去问哩!”疯僧道:“我正要去见他。”住持道:“须要小心,不是当耍的!”疯僧也不言语,往前便走。住持赶忙来禀道:“疯僧唤到了。”秦桧见那疯僧蓬头垢面,鹑衣百结,口嘴歪斜,手瘸足跛,浑身污秽,便笑道:“你这僧人,蓬头不拜梁王忏,垢面何能弃佛经?受戒如来偏破戒,疯癫哪里像僧人?”

  疯僧听了,便道:“我面貌虽丑,心地却是善良,不似你佛口蛇心。”秦桧道:“我问你,这壁上诗句是你写的么?”疯僧道:“难道你做得,我写不得么?”秦桧道:“为何‘胆’字甚小?”疯僧道:“胆小出了家,胆大终要弄出事来!”秦桧道:“你手中拿着这扫帚何用?”疯僧道:“要他扫灭奸邪。”秦桧道:“那一只手内是什么?”疯僧道:“是个火筒。”秦桧道:“既是火筒,就该放在厨下,拿在手中做甚?”疯僧道:“这火筒节节生枝,能吹得狼烟四起,实是放他不得。”秦桧道:“都是胡说!且问你这病几时得的?”疯僧道:“在西湖上,见了卖蜡丸的时节,就得了胡言乱语的病。”王氏接口问道:“何不请个医生来医治好了?”疯僧道:“不瞒夫人说,因在东窗下‘伤凉’,没有了‘药家附子’,所以医不得!”王氏道:“此僧疯癫,言语支吾,问他做甚。叫他去罢!”疯僧道:“三个都被你去了,哪在我一个?”秦桧道:“你有法名么?”疯僧道:“有,有,有!吾名叶守一,终日藏香积。不怕泄天机,是非多说出。”

  秦桧与王氏二人听了,心中惊疑不定。秦桧又问疯僧:“看你这般行径,哪能做诗?实是何人做了,叫你写的?若与我说明了,我即给付度牒与你披剃何如?”疯僧道:“你替得我,我却替不得你。”秦桧道:“你既会做诗,可当面做一首来看看。”疯僧道:“使得。将何为题?”秦桧道:“就指我为题。”命住持取纸墨笔砚来。疯僧道:“不用去取,我袋内自有。”一面说,一面向袋内取出来,铺在地下。秦桧道:“这纸皱了,恐不中用?”疯僧道:“‘蜡丸’内的纸,都是这样皱的。”就磨墨提笔写出一首诗来,递与秦桧。秦桧接过一看,乃见:

  摇久闻丞相有良规,占擅朝纲人主危。

  摇摇都缘长舌私金虏,堂前燕子永难归。

  摇摇闭户但谋倾宋室,塞断忠言国祚灰。

  摇摇贤愚千载凭公论,路上行人口似□。

  秦桧见一句句都是指出他和王氏的心事,虽然甚怒,却有些疑忌,不好发作,便问:“本句诗内何不写全了。”疯僧道:“若见‘施全’面,奸臣命已危。”

  秦桧回头对左右道:“你们记着,若遇见叫施全者,不要管他是非,便拿来见我!”王氏道:“这疯子做的诗全然不省得,只管听他怎的?”疯僧道:“你省不得这诗,不是顺理做的,可横看去么?”秦桧果然将诗横看过去,却是“久占都堂,闭塞贤路”八个字。

  秦桧大怒道:“你这秃驴,敢如此戏弄大臣!”喝叫左右:“将他推下阶去,乱棒打杀了罢!”左右答应一声,鹰拿雀儿一般来拿疯僧。疯僧扯住案脚大叫道:“我虽然戏侮了大臣,不过无礼,并不曾杀害了大臣,如何要打杀我?”那时吓得众和尚,一个个战战惊惊。左右只顾来乱拖,却怎么也拖不动。王氏轻轻地对秦桧道:“相公权倾朝野,凉这小小疯僧,怕他逃上天去不成?明日只消一个人,就拿来了结他的性命,此时何必如此?”秦桧会意,便道:“放了他。以后不许如此!”叫住持:“可赏他两个馒头,叫他去罢。”住持遂叫侍者取出两个馒头,递与疯僧。疯僧把馒头双手扒开,将馅都倾在地下。秦桧道:“你不吃就罢,怎么把馅都倾掉了?”疯僧道:“别人吃你陷,僧人却不吃你陷!”秦桧见疯僧句句讥刺,心中大怒。王氏便叫:“疯僧,可去西廊下吃斋,休在太师面前乱道!”众僧惶恐,一齐向前,把疯僧推向西廊。疯僧连连叫道:“慢推,慢推!夫人叫我西廊下去吃斋,她却要向东窗下去饲饭哩!”众僧一直把疯僧推去。

  秦桧命左右打道回府。众僧一齐跪倒,尚都是捏着一把汗。暗暗地将疯僧看住,恐怕他逃走了,秦丞相来要人不是当耍的。

  且说施全在朱仙镇,听说岳元帅父子三人被奸贼秦桧所害,日夜思量要给岳元帅报仇。一日别了牛皋及众将,星夜赶到临安,悄悄到岳飞坟上,哭奠了一番。那日打听得秦桧在灵隐寺修斋回来,必由众安桥经过,便躲在桥下候着。那秦桧一路回来,正在猜想:“我与夫人所为之事,这疯僧为何件件皆知?好生奇怪!”看看进了钱塘门,来到众安桥,那坐下马忽然惊跳起来。秦桧忙把缰绳一勒,退后几步。施全见秦桧将近,挺起利刃,望秦桧一刀搠来。忽然手臂一阵酸麻,举手不起。两旁家将拔出腰刀,将施全砍倒,夺了施全手中之刀,一齐上前捉住,带回相府来。

  列位看官,你道那施全乃是万马军中打仗的一员勇将,那几个家将哪里是他的对手,反被他拿住?却因岳元帅阴灵不肯叫他刺死了奸臣,坏了他一生的忠名,所以阴中扯住他的手臂,举不起手来,任他拿住,以成施全之义名也。

  且说秦桧吃这一惊不小,回到府中,喘息未定,命左右押过施全来到面前,喝问道:“你是何人?擅敢大胆行刺?是何人唆使?说出来,吾便饶你。”施全大怒,骂道:“你这欺君卖国,谗害忠良的奸贼,天下人谁不欲食汝之肉,岂独我一人!我乃堂堂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岳元帅麾下大将施全便是,今日特来将你碎尸万段,以报岳元帅之仇。不道你这奸贼命不该绝!少不得有时乖运蹇之日,看你这奸贼躲到哪里去!”秦桧被施全千奸贼,万奸贼,骂得做不得声。遂叫拿送大理寺狱中,明日押赴云阳市斩首。谁知,这一斩不要紧,却斩出一段故事来了。有诗曰:

  摇摇烈烈轰轰亡,求仁竟不难。

  摇摇春秋称豫让,宋代有施全。

  摇摇怒气江河决,雄风星斗寒。

  摇摇云阳甘就戮,千古史斑斑。

  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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