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心文集

从苹果脸姑娘说起

　　每次旅行参观，遇见最多的是十七八岁的苹果脸姑娘，无论是在工厂、人民公社、水库工地或是招待所，……都会有这样招人喜爱的姑娘，笑盈盈地迎上前来，她们的工作干劲、招待热情和她们健康红润的体格面庞，都使人心里涌起一阵快乐的感觉。

　　同行的女伴们，看到这些苹果脸的姑娘，总要赞叹地说：“到底是年轻，又生在这个朝气蓬勃的时代，难怪她们会成长得这样美好！”

　　其中最使我感动的，还有各地展览馆的年轻女讲解员们，充满着热情的、红扑扑的脸，发着骄傲的光辉的深黑的双眼，清脆的口齿，响亮的喉咙，她们拿着细细的长棍，一面按着电钮，把本地的建设计划，和最近将来的远景，用诗一般的字句，熟练地向观众流水般地倾吐出来。讲到过去的困苦情况，声调是那样地低郁而又激昂，讲到将来社会的一片快乐光明，又是那样地眉飞色舞。她们的表情和声音紧紧地吸引住你，使你兴奋的心随着她的棍尖，一同走上祖国社会主义建设的阳关大道！

　　前些时去湖北参观，在枣阳县的一个招待晚会上，看到人民公社业余文工团的表演，表演者也多是十七八岁的姑娘，她们自己创造的生产劳动的歌舞，都是那样地真切动人。我们大家一致赞赏的，还有枣阳县曲艺队一位名叫周永珍的姑娘，她给我们唱的几段河南坠子，真是字字铿锵，散珠般的清脆激越的声音，洒在你颤动的心弦上，使你半夜醒来，耳中和心头还有余响，好像你亲身参加了“千军万马治姚岗”的战斗一样。

　　枣阳县的姚岗（是汉朝姚期的故里），是本县二百十六条山岗中较大的一条。正如坠子中所唱的：

　　这姚岗土层没有三寸厚

　　料浆石满地呼啦啦响

　　高地怕旱低地怕淹

　　不高不低又怕草荒

　　我们曾去参观“治”过的姚岗：三十一里长的岗脊上挖了一道水渠，两旁是果木园、经济林园和畜牧场，岗下两旁还有养鱼种藕的堰塘六十四个，堰下还有水田，真是：

　　千年的枯岗有了水

　　年老的姚岗变成个

　　十七八岁的大姑娘

　　我们看过这面“治岗红旗”，心里都非常感奋，想写些什么又写不出！那晚听了这位苹果脸姑娘的嘹亮的歌声，看她那顾盼风生的神态，那两片竹板在她手里是那样地脆响有力，和着那错落抑扬的弦子，她把“共产党的好领导，人民根治荒岗力量强”感激地、自豪地尽情尽致地唱了出来。把我们心里想到的歌颂姚岗的字句，都比得黯淡无光了！

　　我默默地激动地在想：县里社里的曲艺队是直接为人民公社的生产斗争服务的，这篇唱词是来自农民的队员们的集体创作，他们参加了这火热的斗争，写出来唱出来的都是自己切身的感受与体会，所以才会这样地深刻、生动，就是那些展览馆的女讲解员们的讲词也是如此。毛主席说的：“我们知识分子出身的文艺工作者，要使自己的作品为群众所欢迎，就得把自己的思想感情来一个变化，来一番改造。”真是至理名言！否则纵然生活在朝气蓬勃的社会主义建设时代，精神面貌也是不会“年轻”的。

　　（本篇最初发表于《北京晚报》１９６０年４月２日，后收入散文集《拾穗小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