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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室之王

  〔印度〕泰戈尔著

  第 一 幕

  一条衔。几个旅客,一个守城兵。

  旅客甲 嗨,官长!

  守城兵 你要做什么?

  旅客乙 我们要步哪一条路呢?我们都是外乡人。请告诉我们应该走哪一条街。

  守城兵 你们要到哪儿去呢?

  旅客丙 我们要到开庆祝大会那地方去,你晓得。哪一条路好走呢?

  守城兵 哪一条路都一样地好走。哪一条路都通到那边。一直往前走,你不会错过那地方的。(下)

  旅客甲 你听听这傻瓜说什么:“哪一条路都通到那边!”那么,搞这些街道有什么用处呢?

  旅客乙 你不必生这么大的气,老兄一个国家可以自由地照自己的方法办事。要提起我们国里的道路――好,就跟没有一样;胡同又仄又小,弯弯曲曲地,简直是车印的迷宫。我们国王不相信通衢大路;他觉得街道只不过是替老百姓开些逃出他国境的路。这里却正是相反;没有人搅你的道;你想到哪儿去都没有人禁止你;可是人民从不想离开这个国家。我们国里若是有这样的街道,我们人早就跑光了。

  旅客甲 我的亲爱的加那旦,我总觉得你这人的性格里有个很大的毛病。

  加那旦 什么毛病?

  旅客甲 就是你总爱攻击你的国家。你怎么觉得通衢大路对国家就会有好处呢?喂,堪地亚,这里有一个人真相信大路是一个国家的救星。

  堪地亚 巴伐达塔,我不必重说啦,加那旦天生来的鬼聪明,总有一天给他招来祸害。要是国王来了,听见我们这位好朋友所说的话,他会弄到他死后连主持殡礼的人都找不到。

  巴伐达塔 人们不能不感到生活在这国家里是一个负担;在这些街道上一个人就享不到清福――日夜地和生人们摩肩擦背,使你总想要洗个澡。而且没有一个人能说出你在这公共的路上,都碰见了什么样的人――哼!

  堪地亚 都是加那旦劝诱我们到这珍贵的国家里来的!我们家里再没有第二个人像他这样的了。你们当然认得我的父亲;他是一个伟大的人,世界上若真有虔诚的人的话,他可以算是一个了。他一辈子谨守着经文上的禁令,永远呆在四十九腕尺方圆的地方里面,一天也没有出过这个圈子,等到他死后,一个大难题来了――我们怎能又在四十九腕尺以内,又在房子外面把他火葬了呢?好容易法师们决定说,虽然我们不能出到这数目以外,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把这数目字颠倒过来把它算成九十四腕尺;这样我们才算是不违经训地把他在房子外面火葬了。我的天,这真是严守道规!我们的国家可不是一个平常的国家。

  巴伐达塔 虽然加那旦也是从那地方来的,他可是觉得宣告说“通衢大路对国家最有好处”是个聪明的办法。

  老爷爷和一群孩子上。

  老爷爷 孩子们,我们今天必须和很大的南风竞赛――我们决不能输,我们一定要唱到我们的笑声和歌声把一切街道都淹没了。

  歌

  南门的锁开了。来吧,我的春天,来吧!

  你要在我的心上打秋千,来吧,我的春天,来吧!

  在沙沙的树叶声里,在花朵的年轻飘零里来吧;

  在笛歌声中,在林野的愁叹声中来吧。

  让你敞开的袍子在狂醉的风里翻飞吧!

  来吧,我的春天,来吧!

  他们下。

  一群市民上。

  市民甲 归根到底,我们不能不希望我们的国王至少在今天让我们见见。多可惜呵,生活在他的国土上可是一天也没看到他!

  市民乙 你要是知道这一切神秘的细底就好了!你若能保守秘密我就能告诉你。

  市民甲 好人,我们都住一个区里,你听见我说出什么人的秘密没有?当然啦,那次你哥哥挖井挖出一笔金钱的事――好,你很明白我为什么非说不可。这些事实你都晓得的。

  市民乙 我当然晓得。因为我晓得我才问你,我若告诉你,你能保守秘密么?你知道,若是你把秘密泄露了,那就是我们都完蛋了。

  市民丙 你到底是一个好人,维茹帕克沙!你为什么非要把“也许”会发生的灾祸拉来不可呢?谁要担保把你的秘密保守一辈子呢?

  维茹帕克沙 那不过是因为这题目已经提出来了――那么,好吧,我什么都不说了。我不是随便说话的人。你自己提出问题说国王从不出来;我不过说国王把自己锁起不让大家看见不是没有原故的。

  市民甲 请你告诉我们为什么原故吧,维茹帕克沙。

  维茹帕克沙 告诉你们当然不要紧――因为我们都是好朋友,不是么?不会出什么毛病的。(低市民甲 哈!就是这原故!一定是这原故。我们总在猜测……在所有的国家里,只要看见国王一面,人都会吓得灵魂像受惊的柳树叶儿似地发抖;可是为什么我们的国王也没有人看见过呢?即使他仅仅出来把我们都送上绞架,我们也可以确知我们的国王不是一个骗局。归根到底,维茹帕克沙的解释还是很有道理的。

  市民丙 一点道理都没有――我一个字都不相信。

  维茹帕克沙 什么话,维舒,你意思说我是一个说谎的人么?

  维舒 我没有这么说――但是我不能接受你的理论。对不起,我不能不有点粗暴或是固执。

  维茹 帕克沙难怪你不能相信我的话――你觉得你好到这个地步,可以反对你父母和长辈的意见。若不是国王总藏起来的话,你想你还能在这国家呆多久?你比那最坏的外教人也好不了多少。

  维舒 我的亲爱的正教的柱石!你想那位国王还会不立刻把你的舌头割下来喂狗么?你竟有脸说我们的国王长的难看!

  维茹帕克沙 喂,维舒,你住不住嘴?

  维舒 我也不必说谁更应该住嘴。

  市民甲 别响啦,我的亲爱的朋友们――这真有点不妙……似乎最后他们也要把我拉进危险里去。这里头可没有我的一份儿。

  他们下。

  一群人嚷嚷着拉老爷爷上。

  市民乙 老爷爷,今天我想起点事情……

  老爷爷 什么事?

  市民乙 今年每一个国家都送人民来赴会,但是人人都问,“这里什么都好,都美――可是你们的国王在哪儿呢?”我们不知道怎么回答。这是我们国内每人都感到的一个大缺憾。

  老爷爷 你说“缺憾”?哪来的话,全国里都塞满了挤满了堆满了国王!你可管他叫做“缺憾”!他让我们每个人都成了国王了。

  (唱)

  在我王的国土里我们都是国王。

  若不这样,我们怎能希望在心里和他相逢!

  我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是我们就是遵照他的意旨;

  我们不是用恐怖的铁链锁在奴隶主的国王的脚上的。

  若不这样,我们怎能希望和他在心里相逢!

  我王尊重我们每一个人,这样他尊重了他自己。

  “微贱”不能把我们禁闭在它“不真”的围墙里。

  若不这样,我们怎能希望和他在心里相逢!

  我们努力造自己的道路,这样最后走到他的路上。

  我们永不会迷失在黑夜的深渊里。

  若不这样,我们怎能希望和他在心里相逢!

  市民丙 但是,真的,我受不了人家说国王的那些怪话,只不过因为他没有在公共场所出现过。

  市民甲 多怪!任何人若是毁谤我,还都要受罚,而没有人能禁止那些成心毁谤国王的坏蛋。

  老爷爷 污蔑的话不会损害国王的。灯的火焰是从太阳来的,你一口气可以把它吹灭,但是如果全世界人都向太阳吹气,它的光辉却依然不变。

  维舒和维茹帕克沙上。

  维舒 老爷爷在这儿呢!喂,这个人到处告诉人说国王不出来就是因为他太难看。

  老爷爷 这为什么使你生气呢,维舒?他的国王一定是难看的,否则在他国里怎会长出像维茹帕克沙那样难看的脸呢?他照着镜子就拿自己的形象来模拟国王。

  维茹帕克沙 老爷爷,我不提出那个人名字,但是没有人不相信告诉我那些话的人。

  老爷爷 谁会比你本人更有权威呢?

  维茹帕克沙 但是我可以给你证明……

  市民甲 这人荒唐得没有边了!自己厚着脸皮造这可怕的谣还觉得不够,他还要用傲慢来量他的谣言!

  市民乙 为什么不让他在地上量一量他的身长?

  老爷爷 何必这么急呢,我的朋友?这可怜的家伙要唱着国王的丑貌来过这节日的。和他一块去吧,维茹帕克沙,你会发现许多人相信你的话。祝你和他们一起快乐吧。(下)

  外乡人等又上。

  巴伐达塔 我觉得,堪地亚,这些人民根本就没有国王。他们想过法子没让这秘密漏泄出来就是了。

  堪地亚 你对了,我想。我们都晓得在任何国家里最眩眼的东西就是国王了,当然国王也不肯放过自眩的机会的。

  加那旦 可是你看这里全国秩序井然――若没有国王,这些怎么解释呢?

  巴伐达塔 这就是你在国王统治下生活得那么长久所得到的智慧!如果早已有了秩序和协调,还有国王的必要么?

  加那旦 这些人民都聚集在庆祝会里行乐,你想在一个无政府的国家里,他们会这样地聚在一起么?

  巴伐达塔 我的亲爱的加那旦,你总是避开本题。秩序和正常是不成问题的,人们在庆祝会上欢聚也很明显:这些都没有困难。可是国王在哪里呢?你看见过他么?你说说这个吧。

  加那旦 我要说的是:从你的经验来说,就是有个国王,国内也会混乱和陷入无政府状态的:可是我们在这里看的是什么样子呢?

  堪地亚 你又诡辩了。你为什么不能对巴伐达塔的问题作一个直截了当的回答――你看见过,还是没有看见过国王?到底看见过没有?

  他们下。

  一群人唱着上。

  歌

  我的爱人永远在我心里,

  因此我到处都看到他;

  他是在我的眼珠里,

  因此我到处都看到他。

  我到远处去听他的声音,

  但是,哎,我没有听到!

  我回来的时候在我自己的

  歌声中听到了。

  你是什么人,乞丐似地

  挨门挨户地去找他!

  来到我心里在我的眼泪里

  看他的脸吧!

  掌礼官和开道兵上。

  礼官甲 走开些!你们都别站在街上!

  市民甲 呵,你,你当你是什么人?你当然不是生下来就这么高视阔步的,我的朋友?――我们为什么要走开呢,我亲爱的官长?我们为什么要挪开呢?我们是街上的狗还是什么东西?

  礼官乙 我们的国王要从这边路上来了。

  市民乙 国王么?哪一位国王呵?

  礼官甲 我们的国王,这个国家的国王。

  市民甲 什么,这家伙疯了么?谁听说过我们的国王出来的时候,有这些吆吆喝喝的家伙前呼后拥着呢?

  礼官乙 国王不再回避他的百姓了,他自己要来主持这个庆祝会。

  市民乙 真的么,弟兄?

  礼官乙 你看,他的旗子在那边挂着呢。

  市民乙 呵,对了,那边真有一面旗子。

  礼官乙 你看见上面画的那一朵红锦绒花么?

  市民乙 对了,对了,那真是一朵锦绒花!――多鲜艳的一朵红花呵!

  礼官甲 好了,你现在相信我们了吧?

  市民乙 我从来没说我不相信。是贡巴那家伙搞起的麻烦,我说过一个字了么?

  礼官甲 也许,他肚子虽大,里面却是空的;空桶的声音最大,你知道。

  礼官乙 他是什么人?是你的本家么?

  市民乙 不是,他是我们村长的丈人的堂兄弟,他还不是住在我们村的同一区里。

  礼官乙 原来如此:他看去就像是什么人的丈人的第七个党兄弟似的,他的见解仿佛也带着岳叔的标志。

  贡巴哎 呵,我的朋友们,从前有过些难受的事故,把我可怜的心扭成这个样子。也就是前几天,国王到街上游行,那么多的鼓乐旗幡把城市吵得乱七八糟地……为讨他的欢喜我什么事没做过呵?我把许许多多的礼物献给他,我像要饭的似地跟着他――最后我觉得我的礼物的资源,太难于应付了。但是这些阔气和排场最后怎么来呢?当老百姓向他求赐的时候,他却在历书上找不到一个吉利的发赏的日子,虽然到我们付税的时候却天天都是吉日!

  礼官乙 你是暗示说我们的国王就像你所形容的那个假王么?

  礼官甲 岳叔先生,你和岳叔母告别的时间到了。

  贡巴 我求你,官长们,千万别生气。我是一个可怜的人――我好好地赔个不是吧,官长们;只要你们放了我,我什么都做。你们要我走多远我就走多远。

  礼官乙 好吧,到这边来排成一行。国王就要来了――我们要去开道去。

  礼官们下。

  市民乙 我亲爱的贡巴,你的嘴总有一天把你害死。

  贡巴 马达夫,我的朋友,不是我的嘴坏,是我的运气不好。假王出来的时候,我一句话没说,可这出挡不住我的清白的天真砸了我自己的脚。现在,也许是真王来了,我却满口说出叛逆的话。这是运气,我亲爱的朋友!

  马达夫 我是这样相信的,照旧地服从国王――不管他是真是假。我们认得几个国王,就能辨明真假!这就像在黑暗里扔石子――你差不多一定能击中目标。就是照旧地服从他,尊敬他――如果是真王,就万事大吉;若不是,又有什么坏处呢?

  贡巴 若是扔出的石头只不过是石头,我就不在乎了。而我们扔出去的多半是贵重的东西;这里,和别处一样,挥霍就把你弄穷了,我的朋友。

  马达夫 看!国王来了!呵,真是一位国王!多好的人品,多好看的脸!谁看见过这么漂亮的人――像莲花那么白,乳油那么软!怎么样,贡巴?你现在怎么想呢?

  贡巴 他长得不错――是的,我觉得他也许是个真王。

  马达夫 看过去仿佛他就是雕塑出来专做国王的,作为一个普通的人就太美太嫩了。

  假王上。

  马达夫 繁荣和胜利是属于您的,国王呵!我们从一早就站在这儿想瞻仰您的御容。在施恩的时候请不要忘了我们,陛下。

  贡巴 越来越神秘了。我去叫老爷爷去。(下)

  一群百姓上。

  百姓甲 国王,国王!来吧,快点,国王从这里走过了。

  百姓乙 不要忘记我,国王呵,我是库沙里瓦斯图地方乌达雅达塔的孙子维瓦加达塔。我一听见人说您来我立刻就来了――人家说什么我都没工夫去听;我心里所有的忠诚都奔向着您,君王,忠诚把我带来了。

  百姓丙 胡说!我来得比你还早――在鸡叫以前就来了。那时候你在哪儿呢?国王呵,我是维库拉马斯塔里地方的巴都拉斯那。请您记住我!

  假王 你们的忠爱使我很高兴。

  维瓦加达塔 陛下,我们要向您诉一些冤苦;当我们到不了您座前的时候,我们能向谁去申诉呢?

  假王 你们的痛苦一定会得到安抚的。(下)

  百姓甲 拉在后面是不行的,小伙子们――我们若和大家挤在一起,国王就认不出我们了。

  百姓乙 你看那边,你看傻子那鲁坦那在做什么呢!他把我们拱在两旁,自己挤上前去,现在他殷勤地用棕叶给国王打扇呢!

  马达夫 真是的!好呀,好呀,这人脸皮之厚真吓死人。

  百姓

  百姓乙 们一定要把这家伙撵出去――他配站在国王的身边么?

  马达夫 你以为国王还看不透他么?他的忠诚是有点太眩露太虚假了。

  百姓甲 胡扯!国王们不像我们似地能看出伪君子来的――如果国王因为这傻瓜的使劲打扇而赏识他,我一点也不会奇怪。

  贡巴和老爷爷上。

  贡巴 我告诉你――他刚从这街上走过。

  老爷爷 这样就非是国王不可么?

  贡巴 那不是,他不是无人觉察地走过去的,也不是一两个人,而是街两边成千上万的人都亲眼看见的。

  老爷爷 就因为这样,才使得这件事加倍可疑。我们的国王多会儿用豪华的仪仗来晃百姓们的眼睛呢?他不是一个惊天动地的通行国境的国王。

  贡巴 他也许在这重要的节期里,要这样做,谁也不能说定。

  老爷爷 呵,是的,能够说定!我的国王没有风信鸡那样的幻觉,没有希奇古怪的脾气。

  贡巴 但是,老爷爷,我要能形容出他来就好了!他是那么柔软,那么娇嫩,就像一个腊制的娃娃!我真想能替他挡住太阳,用我的全身来保护他。

  老爷爷 傻瓜,你真是一头宝贝驴子!我的国王是一个腊娃娃!你来保护他!

  贡巴 说正经的,老爷爷,他是一个超绝的神,美的奇迹,我在这广大群众中间,就找不出第二个人物能和他媲美。

  老爷爷 如果我王愿意出现的话,你的眼睛决不会注意到他的。他不会在人群中突出――他是人民中的一个,他和普通老百姓混在一起。

  贡巴 我没告诉你我看到他的旗子了么?

  老爷爷 你看见他的旗子上有什么?

  贡巴 上面画着一朵锦绒花――红得晃眼。

  老爷爷 我王的旗子上是画着一朵莲花,里面有一块箭石。

  贡巴 可是人人都说:国王到庆祝会上来了。人人都这么说。

  老爷爷 他当然到会上去了;但是他没有掌礼官,没有军队,没有侍从,没有乐队或是火炬跟着他走。

  贡巴 那就没有人能认出他了。

  老爷爷 也许有些人会认得出。

  贡巴 那些能认出他的人――他们求什么,国王都给么?

  老爷爷 但是他们不会要求什么。一个乞丐永不会认出国王的。在小乞丐的眼里,大乞丐就仿佛像是一个国王。傻子,今天那个穿金着红出来向你们求乞的人――你们就把他捏造成你们的国王!……呵,我的疯朋友来了,来吧,我的弟兄们!我们不能把日子消磨在瞎聊胡扯里――现在让我们来个颠狂的游戏、放浪的享乐吧!

  疯人上。(唱)

  你微笑么?朋友们?你笑么,弟兄们?我漫游着寻找金鹿!

  呵,是了,那个总是躲着我的快腿的幻象!

  呵,他像闪电般发光立刻又消逝了,这个旷野里野性的流浪者!你走近他即刻跑远了,在你眼前留下一阵尘雾!

  但是我漫游着寻找金鹿,虽然也许我永不能在旷野里捉住他!呵,我漫游流浪着穿过林野和无名的土地像一个烦躁的浪子,从不肯回头。

  你们都去到市场上收买,满载着货物回家;呵,我不晓得何

  时何地那难上的高空的狂风,触到我又吻了我!

  我把一切都撒下,去求得那永不会属我的东西!你以为我的哭和眼泪是为了我失去的东西!

  我在心里带着一声笑和一只歌,我把愁苦忧伤远远地抛在后面:呵,我漫游流浪着穿过林野和无名的土地――从不肯回一下浪子的头!

  第 二 幕

  一间暗室。苏达沙那皇后。苏任加玛宫女。

  苏达沙那 光明,光明!光明在哪儿呢?这屋里永远不点灯么?

  苏任加玛 王后,您的其他的屋子都有灯的――您从来不想从亮屋子逃到这样的黑屋子里来么?

  苏达沙那 为什么这间屋子永远要这样黑呢?

  苏任加玛 因为若不这样您就不知道什么是光明什么是黑暗了。

  苏达沙那 住在这黑屋里渐渐地使你说话也显得隐晦而奇怪――我不明白你的话,苏任加玛。但是,告诉我,这屋子是在王宫的什么地方呢?我认不出这屋子的进口和出路。

  苏任加玛 这屋子盖得很深,在大地的心里。这间屋子是国王特地为您盖的。

  苏达沙那 他不缺乏房子――为什么他要特别为我造一间暗室呢?

  苏任加玛 您可以在有亮的屋子里会见别的客人;但是只有在这暗室里您才能会到您的主人。

  苏达沙那 不能,不能,没有光明我不能生活――在这闷塞的黑暗里我就烦躁。苏任加玛,你要能端一盏灯进来,我就把这串项链赏给你。

  苏任加玛 这个我不能做到,王后。我怎能把光明带到他要保持永远黑暗的地方呢?

  苏达沙那 奇怪的忠诚!可是国王不是惩罚了你的父亲么?

  苏任加玛 是的,有这么一回事。我父亲常赌博。从前国内的一切年轻人总到我父亲家里来――酗酒、聚赌。

  苏达沙那 当国王把你父亲充军的时候,你不觉得十分冤苦么?

  苏任加玛 呵,这件事使我非常愤怒。我正往堕落和毁灭的路上走;当这条路对我堵住的时候,我仿佛是被丢在一旁,没有人支持、帮助和荫蔽。我像被关在棚里的野兽一般地大怒狂吼――在我无可奈何的怒气中,我真想把个个人都撕得粉碎!

  苏达沙那 那么你对国王的忠诚是从那里来的呢?

  苏任加玛 我怎么说得清呢?也许正因为他是如此地冷酷无情,我才能倚靠皈依他!

  苏达沙那 你的情感是什么时候改变的呢?

  苏任加玛 我没有法子告诉您――我自己也不晓得。有一天我心中一切的反叛知道它是被打败了,然后我的整个本性在谦卑的服从中俯伏在大地的尘土上。然后我看见了……我看出他在美丽和恐怖方面一样,都是绝世无双的。呵,我得救了,我被拯救了。

  苏达沙那 告诉我,苏任加玛,我求你,国王长得什么样呢?我一天也没有看见过他。他在黑暗中到我这里来,又把我留在黑暗里。我不知道问过多少人――但是他们的答话都是模糊隐晦的――似乎他们都在隐瞒着什么事情。

  苏任加玛 告诉您实话,王后,他长的什么样我也说不好。不是――他不是人们平常说的漂亮那一种的。

  苏达沙那 你真的这么说么?不漂亮!

  苏任加玛 不,王后,他不漂亮。这是因为他不美丽,他是那么奇妙,那么超绝,那么不可议!

  苏达沙那 我不十分懂你的话――虽然我喜欢听你提到他。但是无论如何我必须看到他。我连和他结婚的那一天也记不起来了。我听我的母亲说,在我结婚以前,有一个圣贤来说,“和你女儿结婚的那一个人是举世无双的。”我不知道有多少次让我母亲把他的外貌描述给我听,但是她只含糊答应,说她说不出来――她从面纱后面看的他,很隐约很模糊。但是如果他是男子中最好的,我不看到他,怎能坐得住呢?

  苏任加玛 您不觉得有一阵微风吹来么?

  苏达沙那 一阵风么?在哪儿呢?

  苏任加玛 您没有闻见一阵轻香么?

  苏达沙那 没有,我没闻见。

  苏任加玛 大门开启了……他来了,国王进来了。

  苏达沙那 他来的时候你怎么知晓呢?

  苏任加玛 我说不出:我似乎能在我心头听到他的脚声。作他暗室的宫女,我已经发展了一种感觉――我不必看到就能知到感到。

  苏达沙那 我真愿意我也有这种感觉,苏任加玛!

  苏任加玛 您将来一定会有的,王后……这种感觉必有一天在您心中醒起。您急欲见他的渴望使您烦躁不宁,因此您的一切心思是紧张的而扭到那个方向。在您的狂热不宁的状态过去以后,一切就都很容易了。

  苏达沙那 为什么对你这么一个宫女会那么容易,对我这个王后却这么困难呢?

  苏任加玛 那是因为我只不过是一个奴婢,没有困难来阻碍我。头一天,他把这间屋交给我管的时候,说,“苏任加玛,你要常把这间屋子替我收拾好;这是你的全部工作。”那时我没有说,连想也没有想,“呵,把那在各屋点灯的工作交给我吧。”没有,当我把一切心思都用在工作上的时候,一种力量在我心中觉醒生长了起来,把我浑身上下无抵抗地主宰起来了……呵,他来了!……他站在外面门前。主人!呵,国王!

  (外面唱)

  把你的门开启吧。我在等着。

  把光明从黎明渡到黑暗的一天工作已经完毕了。

  黄昏星升起了。

  你已经采好花朵,编好头发,

  穿上白衣准备过夜了么?

  牛羊归棚,鸟儿归巢。

  通向各区的交叉道路在黑暗中都归并成一条了。

  把你的门开起吧。我在等着。

  苏任加玛 国王呵,谁能对着你关上你的门呢?这门也没有上锁也没有上闩――只要你用手指一碰就会立刻大开的。你连碰都不碰它么?我若不去开门你就不进来了么?

  歌

  你吹一口气就能揭开我的轻纱,我王呵!

  如果我睡倒在尘土里听不见你呼唤,你会直等到我醒来么?

  你的车轮的雷声不会使大地震动么?

  你不会无人邀请地自己推门进入自己的家里么?

  那么您去吧,王后,替他开门吧:不然他是不会进来的。

  苏达沙那 我在黑暗里什么都看不清楚――我不知道门在哪里。这里你一切都熟悉,去替我开门吧。

  苏任加玛开了门,向国王鞠躬,下。国王在剧中一直是看不见的。

  苏达沙那 您为什么不让我在亮中看见您呢?

  国王 原来你愿意在光天化日之下万物之中看到我!为什么不让我成为一件你能在黑暗中感觉到的唯一物件呢?

  苏达沙那 但是我定要看见您――我切望着能看见您的脸。

  国王 你会受不了我的脸相的――它将只给你一种深沉巨大的痛苦。

  苏达沙那 您怎么能说我受不了您的脸相呢?呵,就是在黑暗里我也能感觉到您是多么可爱多么美妙的!我怎会在光明中怕您了呢?请告诉我,您在暗中能看到我么?

  国王 是的,我能看到。

  苏达沙 那您看到什么了?

  国王 我看见无限的诸天的黑暗,被我的爱力急转而成为生命与存在,把万星的光明曳向自身,把自己化身为血肉的形象。在这形象里包含着永世的思想与努力,无际无空的没有说出的愿望,无数季候的数不完的献礼!

  苏达沙那 我是如此奇妙,如此美丽么?当我叫您这样说的时候,我的心因着喜悦与骄傲而涨大了。但是我怎能相信您告诉我的那些奇妙的事情呢?我在我身上并没有找到!

  国王 你自己的镜子是照不出来的――它把你消灭了,局限了,使你显得细小而平凡。但是如果你能看见你照在我心中的影子,你是显得多么美丽庄严!在我的心中你不再是你所想的一个日常的凡人――你是我的第二个我。

  苏达沙那 呵,请务必教给我如何用您的眼睛观看!在您的眼中世界上就没有黑暗么?我一想到这些我就害怕。对我是又真实又坚强、像死亡一样的黑暗――对您却是无物么?那么在这个地方,我俩怎能合一呢?不能,不能,这是不可能的;我俩中间有一道栅栏;不在这里,不,不在这地方,我愿意在我看到鸟、兽、木、石和大地的地方,找到您,看到您――

  国王 也好,你可以找找试试看――但是没有人会把我指给你看。你必须,若是你能够,自己认出我来。但是即或有人假装把我指出给你看,你怎能确知他是说实话呢?

  苏达沙那 我会知道您,我会认出您。我将在百万人中认出您来,我不会弄错的。

  国王 很好,那么今天晚上在春季月圆节的庆祝会上,你要在王宫的高高的角楼上找我――用你自己的眼睛在人群中寻找我。

  苏达沙那 您会在他们中间么?

  国王 我会屡次地在人群里到处出现。苏任加玛!

  苏任加玛上。

  苏任加玛 您有何吩咐?主人?

  国王 今夜是春天的月圆节。

  苏任加玛 今夜我应当做什么呢?

  国王 今天是过节的日子,不是工作的日子。娱乐的花园正在最热闹的时光――你要去参加我的盛会。

  苏任加玛 我听您的吩咐,主人。

  国王 王后愿意今夜用她自己的眼睛看到我。

  苏任加玛 王后将在哪里看到您呢?

  国王 在音乐奏到最甜柔的地方,空气里载满了花粉的地方――在银光与淡影的快乐树林里。

  苏任加玛 在光明与黑暗的捉迷藏里,能看出什么呢?在那里,风是狂乱不宁的,每一件事物都在迅速地舞蹈跳动――不会使眼睛迷眩么?

  国王 王后好奇地要把我找到。

  苏达加玛 好奇心定要扑一个空而哭着回来的!

  歌

  呵,它们会飞走,那不宁的流浪的眼睛,森林中的野鸟!

  但是它们归降的时间将要来到,

  它们到处乱飞的时间将要终止,

  当诱人的音乐追赶它们,刺透它们的心的时候。

  哎哟哟,野鸟要飞到野外去了!

  第 三 幕

  娱乐园前,阿凡提、寇沙拉、康齐及诸王子上。

  阿凡提 此地的国王不会接见我们么?

  康齐 这是什么治国之道?国王在树林里开一个庆祝大会,连最微贱最普通的人民都可以随便进去!

  寇沙拉 他应该有一个准备好的地方,特为招待我们用的。

  康齐 若是他还没有预备下这么一个地方,我们要强迫他给我们盖上一个。

  寇沙拉 这些事都使人自然会疑心,这些人民到底有没有一个国王――看来似乎有一种无稽之谈把我们弄得糊涂了。

  阿凡提 关于国王可以这样说,但是这宫里的苏达沙那王后决不是一个无稽之谈。

  寇沙拉 就是为她的原故我才到此地来的。我不在乎见不见那从不让人看到的那一位,但是如果不见见那十分值得一见的那一位就跑回去,那就是一个愚蠢的错误。

  康齐 那么让我们确定一个计划吧。

  阿凡提 计划是一件最好的东西,只要你自己不牵连在内。

  康齐 岂有此理,向这边拥来的那些讨厌家伙是什么人呢?咳,你们是什么人?

  老爷爷和孩子们上。

  老爷爷 我们是无有快乐歌咏队。

  阿凡提 这介绍是多余的。但是你们可以躲远一点,不要吵扰我们。

  老爷爷 我们从来不为着需要空间而烦恼:你们要多大的铺位我们都给得起。我们不满足的是那些请求的竞争者从来没有竞争的理由。不是么,我的小朋友们?

  (他们唱)

  歌

  我们什么都没有,真的一点什么也没有!

  我们高兴地唱“浮的如的如”!

  有些人在金沙的沼泽上为他们的房子建造高墙。

  我们站在他们面前唱

  “浮的如的如”。

  扒手们在我们四围飞翔,

  用贪婪的眼光宠锡我们。

  我们抖着我们的空口袋唱

  “浮的如的如”。

  当死亡,那个母夜叉,溜到我们门口

  我们对她脸上弹着指头,

  我们齐声快乐响亮地唱

  “浮的如的如”。

  康齐 看那边,寇沙拉,到这里来的是什么人呀?是一出哑剧么?有人扮作国王出来了。

  寇沙拉 此地的国王也许会容许这些丑剧,我们可不能容许。

  阿凡提 他也许是什么乡下的村长。

  康齐 你的国王是从哪一个国家来的?

  卫士甲 他是这国的国王。他要去主持庆祝大会。

  卫士们下。

  寇沙拉 什么!这国家的国王出来赴会!

  阿凡提 真的!那么我们就只能看过他就回去了――不看那位快乐的王后了。

  康齐 你真以为那家伙说的是实话么?在这个国家里任何人都可以冒充国王。你还看不出那个人像一个扮成的国王――打扮得太过分了么?

  阿凡提 可是他看去很漂亮――他的外表不是没有相当的使人看了舒服的地方。

  康齐 他也许会使你的眼睛舒服,但是你若再靠近一点就决不会看错的。你等着看,我怎样在你们大家面前把他揭穿吧。

  假扮的国王上。

  假王 王子们,欢迎你们到我们国家来!我希望我的官员们已经好好地款待过你们了?

  王子们 (假作谦恭)呵,是的,款待得十分周到。

  康齐 若有美中不足的话,我们很荣幸地见到了陛下,也就补上缺憾了。

  假王 我不在普通群众中出现,但是你们对我的忠诚和热爱,使我乐于和你们相见。

  康齐 陛下,我们真是难以负荷这么深重的恩典。

  假王 我恐怕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

  康齐 我已经想到了:您并不看重这会见。

  假王 同时你们若是有什么请求――康齐我们有请求:但是我们愿意私下来谈。

  假王 (向侍从们)退后去点。

  侍从们退下。

  现在你们可以不客气地把愿望提出了。

  康齐 在我们这方面是没有什么顾忌的――我们只怕您会觉得有顾忌的必要。

  假王 呵,没有,在这一点上你们不必客气。

  康齐 那么,来吧,对我们叩头到地表示敬意吧。

  假王 看来我的仆人们在招待会上给你们斟的敬神酒斟得太多了。

  康齐 虚假的冒牌,是你自己喝了太多的烈酒了。你的头快和尘土接吻了。

  假王 王子们,开这么厉害的玩笑对一个国王是不相宜的。

  康齐 那能够和你开正式玩笑的人就在旁边。将军!

  假王 不要吧,我求你们,你很清楚地知道我应该向你们致敬。我的头已经自己俯伏了下来。不必用厉害的方法使它低下去了。现在我向你们大家行礼。若是你们慈悲我,让我逃掉,我就不多打扰你们了。

  康齐 你为什么要逃呢?我们要使你作这地方的国王――让我们把这玩笑开到合法的结局吧。你有跟从你的群众么?

  假王 有的。凡是在街上看到我的人都拥来跟在我后面。刚起头,当跟我的人很少的时候,大家都怀疑地看着我,现在跟随的人越来越多,他们的怀疑就减少而消失了,群众已被自己的数量催眠了。我现在不必再做什么工夫了。

  康齐 那好极了!从现在起我们都答应帮助你和你站在一起。但是你要做一件事来报答我们。

  假王 你们的命令和你们加在我头上的王冠,对我是同样地神圣和有义务的。

  康齐 目前我们只不过要看到苏达沙那王后。你要当心这一件事。

  假王 我一定不辞辛苦地去做。

  康齐 我们不能太信任你的辛苦――你必须光听我们的指挥。但是现在你可以带着一切可能的富丽和排场,到王家林荫大路上去参加庆祝会去。

  他们下,老爷爷和一群人上。

  市民甲 老爷爷,我忍不住要说――是的,还要重复它五百遍――就是说我们的国王是一个十足的骗子。

  老爷爷 为什么只重复五百遍呢?你不必训练这样勇敢的自制――如果这会增加你的快乐,你可以说上五千遍。

  市民乙 但是你不能永远保持着一个死谎。

  老爷爷 它已经使我活起来了,我的朋友。

  市民丙 我们要向世界宣告说我们的国王是一个大谎,最十足最空虚的影子!

  市民甲 我们都要上房顶大喊说我们没有国王――若是他存在的话,随便他怎么办我们都行。

  老爷爷 他是不会做什么的。

  市民乙 我的儿子只有二十五岁,七天内发了高烧就短命而死。在一个贤王的统治之下,我会受到这样的灾祸么?

  老爷爷 可是你还有两个儿子。我的五个孩子是一个接着一个地都丢掉了。

  市民丙 现在你怎么说呢?

  老爷爷 怎么啦?难道因为我丢了孩子我就该把国王也丢了么?别把我当做这么一个大傻瓜。

  市民甲 当一个人饿着只要吃饭的时候,却在这里争论有没有国王的问题!国王会救助我们么?

  老爷爷 老弟,你对啦,但是为什么不去寻找那个拥有所有粮食的国王呢?你在家里哭喊是一定得不到的。

  市民乙 你看看我们国王的公道吧!那个巴都拉森――你知道,当他一提到他的国王的时候他会感动成那个样子,――那个善感的白痴!他穷到这个地步,连蝙蝠到他家骚扰的时候都认为那是一个太不舒服的地方。

  老爷爷 看我!我日夜为我王劳作服役,可是我至今连一个铜元的酬劳也没有拿到。

  市民丙 现在,你怎样想呢?

  老爷爷 我怎样想?我们给朋友报酬么?去吧,我的朋友,你若愿意你就可以说我们的国王并不存在,这也是我们庆祝这节日的一部分节目。

  第 四 幕

  王宫角楼。苏达沙那王后和她的朋友罗希尼。

  苏达沙那 你也许会弄错,罗希尼,但是我是不会错的;难道我不是王后么?那个人,当然是国王。

  罗希尼 那位把那么高的光宠给您的人,不会不早把自己显示给您看。

  苏达沙那 仅是他的形象就使我像一只关在笼里的鸟一样地急躁。你仔细地去问过他是什么人了么?

  罗希尼 是了,我问过了。我问的每一个人都说他是国王。

  苏达沙那 他是哪一国的国王呢?

  罗希尼 我们国家的,这个土地的国王。

  苏达沙那 你确是指那头顶上撑着一个鲜花伞盖的那一位么?

  罗希尼 就是他:就是旗上画着锦绒花的那一位。

  苏达沙那 当然我立刻就认出他来了,有疑惑的是你。

  罗希尼 我们总容易有错误,王后,我们不敢触犯您,万一我们说得不对呢。

  苏达沙那 苏任加玛在这里就好了!就没有疑惑的余地了。

  罗希尼 您觉得她比我们都聪明么?

  苏达沙那 呵,不是,不过她会立刻认出他。

  罗希尼 我不能相信她会。她不过是假装认得他。若是她假装她认得国王,也没有人能给她考验。如果我们都像她那样地无耻,我们也就不难夸耀说我们和国王熟悉了。

  苏达沙那 不然,她从来没有夸耀过。

  罗希尼那 也完全是假的,整套的,总是比公开地夸说更持久一些。她很会耍种种的花招,因此我们总不能喜欢她。

  苏达沙那 不管你怎么说,如果她在这里我还是要问她的。

  罗希尼 好吧,王后。我去叫她来。若是王后必须依靠她来认出国王的话,她真是很幸运的。

  苏达沙那 呵,不是,不是为这个,我是愿意每一个人都说他是国王。

  罗希尼 不是每一个人都这样说了么?您听,人民欢呼的声音,都达到这么高的地方来了!

  苏达沙那 那么做这一件事吧:把这些花放在荷叶上,送去给他。

  罗希尼 他若问是谁送的,我怎么说呢?

  苏达沙那 你什么话也不用说――他会知道的。他以为我认不出他;我不能不让他晓得我已经找到了他就让他过去。

  罗希尼拿花下。

  苏达沙那 今夜我的心颤动不宁,我从来没有这样感到过。满月的银光泛滥诸天,涌溢在四边像冒沫的酒……它像一个愿望、像一种醉意那样抓紧了我,来人呵,外面有谁?

  仆人上。

  仆人 王后有什么吩咐?

  苏达沙那 你看见那些过节的少年们,在芒果林中的道路上边走边唱么?叫他们来,把他们带到我跟前来,我要听他们唱歌。

  仆人下,带孩子们上。

  今夜我的心身整个变成诗歌和音乐――但是这不可言说的曲调逃过了我的舌尖:你们替我唱吧!

  歌

  在春夜,我的忧愁对我也是甜蜜的。

  我的痛苦打击着我爱的琴弦轻轻地歌唱。

  从我渴恋的眼里生出幻象飞到月明的天空。

  林野深处的清香在我的魂梦中迷失了路途。

  传到我耳边的低低的言语,我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

  我脚镯上的铃儿和我的心跳应节地颤响。

  苏达沙那 好了,好了――我不能再听下去了!你们的歌把泪水充满了我的眼睛……一个幻想来到我心上――就是愿望永不能得到它的对象――它也永不必得到。是哪一位可爱的山林隐士,教给你们的歌呢?我眼里能够看到那位我耳中听到他的歌的人。呵,我真想――真想能在心的浓密的林野道路上热狂地漫游!亲爱的山庄少年们!

  我该怎么酬报你们呢?这串项链不过是珍宝――坚硬的石头――穿成的,它的坚硬会给你们痛苦――我没有像你们戴的花环那样的东西。

  罗希尼上。

  苏达沙那 我没有做好――罗希尼,我没有做好。我不好意思问你这事情的经过。我刚体会到没有任何一只手能真正地赠送最巨大的礼物。可是,还把一切都说给我听吧。

  罗希尼 当我把花献给国王的时候,他似乎并不懂是怎么回事。

  苏达沙那 你真的这么说么?他没有懂得――!

  罗希尼 没有,他像个玩偶似地坐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我觉得他不愿意显出他什么也不懂,因此他闭着嘴。

  苏达沙那 我多丢脸,我的无耻得到了应得的惩罚了。你为什么不把我的花拿回来呢?

  罗希尼 我怎么能够呢?那位非常机灵的康齐王,坐在他的旁边,一下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了,他微微地一笑说:“皇上,苏达沙那王后以这花朵――春天的朋友,爱神的花朵,向您致敬。”国王似乎惊醒过来,说,“这是我今天的一切帝王光荣的冠冕。”我正惊疑失色地往回走,康齐王从国王颈上摘下项链来,对我说,“朋友,国王的项链送上给你,酬谢你给带来的幸运。”

  苏达沙那 什么,还得康齐来使他懂得这些!我好苦呵,今夜的庆祝会把我羞辱的门大大地敞开了!我还能希望什么呢?你不要管我吧,罗希尼;我要安静一会。

  罗希尼下。

  今天一个巨大的打击,把我的骄傲碎成微尘,可是……我不能从我心上抹去那个美丽迷人的人品!我的骄傲扫地无余了――我打败了,击溃了,完全无望了……

  我几乎不能背过脸去不看他。呵,这愿望总是屡次地回来――我想向罗希尼要她那项链!但是她会怎样想呢!罗希尼!

  罗希尼上。

  罗希尼 您有什么吩咐?

  苏达沙那 为今天的辛苦,你应得什么酬劳呢?

  罗希尼 我不求您给什么――但是我已经有了国王的赏赐,那是应得的。

  苏达沙那 那不是一件心甘情愿的礼物,是强夺来的报酬。我不喜欢看见你戴上这无情无意的赠礼。拿下来吧,如果你把它放在这里我就把我的镯子给你。拿这付镯子,走吧。

  罗希尼下。

  又是一次的败仗!我应当把这项链丢掉,但是我做不到!它像荆棘编的花环一样地扎着我――但是我不能把它扔掉。这是今夜节日之神给我送来的――这串羞辱的项链!

  第 五 幕

  老爷爷 你们玩够了么,朋友们?

  百姓甲 呵,太够了,老爷爷。你看,他们把我全身都弄红了,没有一个人逃得掉。①

  老爷爷 没有么?他们也把花粉洒在国王的身上么?

  百姓乙 可是谁能到他跟前去呢?他们在围墙里是十分安全的。

  老爷爷 所以他们把你们躲过了!你们不能扔一丁点儿在他们身上么?你们应当拥进围墙里去。

  百姓丙 我的亲爱的老头子,他们有他们自己特别的红粉。他们的眼睛都红了;他们的卫兵和侍从的头巾也都是红的。侍从们来回地挥舞着刀剑,我们若再近前一步,基本的红色就要痛快地呈现出来了。

  老爷爷 做得对,朋友们――总要离他们远一点。他们是大地的流放囚徒,我们就得这样看待他们。

  百姓丙 我回家去了,老爷爷;过了夜半了。(下。)

  歌咏队上。(唱)

  一切黑白的区别都消失了,要变成红的――红得像你脚上的染料。

  我的胸衣是红的,我的幻梦是红的,我的心也像红莲一样地颤摇。

  老爷爷 好极了,我的朋友们,太好了!你们真是痛快地玩了一夜了!

  歌手们 呵,真好,什么都是红的,红的!只有天上的月亮逃掉了――它还是白的。

  老爷爷 他不过是外表似乎很天真。你若是把他的白色伪装拿掉,你就看出他的花招来了。我曾看着他今夜把红色丢在大地上的。可是,想不到他会总是白色的,无色的。

  歌

  和你同在是我的游戏,爱,我爱!

  我的心颠狂了,它决不肯伏输,

  你以为你用红粉把我染得通红,你自己可以一点不沾么?

  我不会用我心的红花的粉,染红你的衣裳么?

  歌手们下。

  假王和康齐上。

  康齐 你必须一切都照着我的话去做。不能出一点错。

  假王 一定不会出错的。

  康齐 苏达沙那王后的宫室是在……

  假王 是的,王爷,我已经看好了。

  康齐 你要做的是要把花园烧着,然后趁乱立刻去完成你的工作。

  假王 我一定记住。

  康齐 喂,冒牌先生,我不能不想到有一种不必要的恐怖,在烦扰着我们――这国里是真没有国王。

  假王 我的唯一的企图就是要把无政府主义从这国家里去掉。你们普通人不能离开国王而生存,不管这国王是真的还是假的!无政府主义总是危险的根源。

  康齐 人民的福星,你的崇高的自我牺牲,真是我们大家的榜样。我自己也想对人民尽这个不平凡的义务。

  他们下。

  第 六 幕

  罗希尼 怎么回事呀?我不懂这都为什么!(对园丁们)你们急急忙忙地上哪儿去呀?

  园丁甲 我们到园外去。

  罗希尼 到哪里?

  园丁乙 我不知道到哪里去,国王召唤我们了。

  罗希尼 什么。国王就在园里。哪一位国王召唤你们呢?

  园丁甲 我们说不出。

  园丁乙 当然是我们伺候了一辈子的那位国王啦。

  罗希尼 你们都去么?

  园丁甲 是的,都去――我们必得立刻走,不然的话我们也许要受罚了。

  园丁们下。

  罗希尼 我不懂得他们的话……我害怕,他们就像野兽在河堤溃决以前那样地狂奔出去。

  寇沙拉王上。

  寇沙拉 罗希尼,你知道你的国王和康齐上哪儿去了么?

  罗希尼 他们在花园里,可是我说不出他们是在哪一处

  寇沙拉 我真不明白他们想做些什么。我信仰康齐是不对的。

  (下)

  罗希尼 这些国王在进行着什么暗事呢?可怕的事情要发生了。我也会牵涉在内么?

  阿凡提上。

  阿凡提 罗希尼,你知道那些国王们都上哪儿去了呢?

  罗希尼 很难说出谁在什么地方。寇沙拉王刚走到那边去了。

  阿凡提 我不是想到寇沙拉。你的国王和康齐在哪里呢?

  罗希尼 我好久没看见他们了。

  阿凡提 康齐总是躲着我们。他一定在计划着骗我们大家。我在这混乱里插上一手是不妙的。朋友,你能告诉我出园的办法么?

  罗希尼 我没有。

  阿凡提 这里没有人能指引我么?

  罗希尼 仆人们都离开这园子了。

  阿凡提 他们为什么都跑开了?

  罗希尼 我不完全懂得他们的意思。他们说国王命令他们立刻离开这园子。

  阿凡提 国王?哪一位国王?

  罗希尼 他们也说不上。

  阿凡提 这可有点不妙。无论如何我必得找路出去。我不能再多耽误了。(急下)

  罗希尼 我到哪里去找国王呢?当我把王后的花送给他的时候,那时他对我并不感兴趣;可是从那以后他给了我许许多多的礼物。这没有理由的赏赐使我害怕……这些鸟为什么在这时候飞起呢?什么东西把他们忽然吓着了呢?

  这不是他们平常飞起的时候,……王后驯养的鹿为什么这样飞跑呢?加帕塔!加帕塔!她连我的叫唤也听不见。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一个夜晚!四方八面的天边都忽然变红了,像疯人的眼睛一样!似乎太阳在不该下落的时间在各处同时下落了。万能的神发的是什么疯呵!……呵,我吓死了……我上哪里找国王去呢?

  第 七 幕

  王宫宫殿的门边

  假王 你做了什么事啦,康齐?

  康齐 我只想把靠近王宫的这部分花园点着。我没想到这么快就着到四围了。快点,告诉我出园的路。

  假王 我没法告诉你。带我们来的人都跑了。

  康齐 你是本国的人――你一定会知道。

  假王 我从来没有到御花园内部来过。

  康齐 我不听这套――你一定得给我带路,不然我就把你切成两段。

  假王 你可以这样结果我的性命,但这是一个找出园道路很危险的办法。

  康齐 那你为什么到处宣扬说你是这国的国王呢?

  假王 我不是国王――我不是国王。(合掌跪倒)您在哪儿呢,我的国王?救我吧,呵,救我吧!我是一个叛徒――惩罚我吧,但不要杀我!

  康齐 你对空气哭喊有什么用处呢?不如把时间放在找路上面。

  假王 我要倒在这里――我一步都不动了。随你怎么样吧,我不会抱怨。

  康齐 我不容许这种胡闹。我若是烧死了,你也得陪我到头。

  外面声音 呵,救救我们吧,我们的国王呵!火把我们包围起来了!

  康齐 傻瓜,起来,别再浪费时间了。

  苏达沙那(上)国王,呵,我的国王!救我吧,救我的命吧!我让火包围上了。

  假王 谁是国王?我不是国王。

  苏达沙那 你不是国王么?

  假王 不是,我是假装的,我是个恶棍。(把王冠扔在地上)让我的欺骗和虚假都在土里粉碎了吧!(偕康齐下)

  苏达沙那 不是国王!他不是国王?那么,火神,烧我吧,把我烧成灰烬吧!我要把自己投在你手里,你这伟大的清洗者;把我的羞耻、私欲和愿望都烧成灰烬吧。

  罗希尼 (上)王后,您到哪儿去呢?您的内室都笼罩在烈火里了――您不要进去。

  苏达沙那 我要去!我要进到烧着的屋里去!这是我的死亡的火!

  (进入宫里)

  第 八 幕

  暗室里。国王和苏达沙那国王 不要害怕――你没有理由害怕,火烧不到这里。

  苏达沙那 我不怕――可是,呵,羞耻像烈火一样追着我。我的脸,我的眼睛,我的心,我身体的每一部分都让它的火焰烧焦了。

  国王 你要恢复火伤还得过些日子。

  苏达沙那 这火永不会灭――永不会灭!

  国王 不要丧气吧,王后。

  苏达沙那 呵,我什么都不瞒您……我颈上挂着别人的项链。

  国王 那一串项链也是我的――他从别处哪能拿到呢?他是从我屋里偷去的。

  苏达沙那 但那是他送我的礼物;我总不能把它扔掉!当火焰从四围向我怒吼而来的时候,我想到要把这项链丢在火里。但是,我不能够。我的心低低地说,“你就挂着这项链死去吧。”……这是什么火,呵,国王,当我出来要见您的时候,我却会像一只飞蛾不能抵抗这火焰而跳了进去呢?这是多大的痛苦,呵,多大的烦恼!这火永远是这样猛烈地焚烧,但是我们在火焰中生活下去!

  国王 但是你到底看到我了――你的愿望满足了。

  苏达沙那 难道我是想在这可怖的劫数中间去寻找您么?我说不出我看到什么,但是我的心仍在恐怖地跳着。

  国王 你看到什么了?

  苏达沙那 可怕极了――呵,是真可怕!我连想都不敢再想。漆黑的,漆黑的,呵,您是像永久的黑夜一样地黑!我只在可怕的一刻看了您一眼。火光落在您身上――您就像当一颗彗星恐怖地飞坠在我们视线以内的时候,那个威严的黑夜一样――呵,我就闭上眼睛――我不能再望着您了。像险恶的飓云那样黑,像无边的大海那样黑,只有朦胧的妖异的红光,闪烁在喧闹的波涛之上!

  国王 我不早告诉过你,一个人除非心里早有准备就不能忍受我的相貌么?他会想躲到天边地角去的。这种光景你不是已经看过多少次了么?因此我要慢慢地逐渐地向你显露,不能太突然地。

  苏达沙那 但是罪恶来了,破坏了您的一切希望――和您合一的可能性,现在对我是不可想象的。

  国王 时候到了就可能了,我的王后。今天以恐怖来震动你的灵魂的绝对阴冷的“黑”,必有一天会变成你的慰藉和超度。我的爱还能为其他的什么而存在呢?

  苏达沙那 不可能的,这是不可能的,单是你的爱有什么用呢?我的爱已经背向您了。美把符咒施在我身上――这狂乱和迷醉永不会离开我――它把我的眼睛晃晕了烧着了,它把它的金光射在我的魂梦上!现在我把一切都告诉了您――随便您怎样惩罚我吧。

  国王 惩罚已经开始了。

  苏达沙那 但是如果您不遗弃我,我要离开您――国王休想做什么都有最大的自由。

  苏达沙那 我受不了您的相貌!我的心生您的气,您为什么――您对我做了什么呢?……为什么人家告诉我您是洁白漂亮的呢?您是漆黑的,像黑夜一样地黑――我永远不会,我永远不能喜欢您。我看到过我所喜爱的――它是像乳油一般地柔软,马缨花一般地娇弱,蝴蝶一般地美丽。

  假王 那是和妄想一样地虚假,和水泡一样地空洞。

  苏达沙那 不管它吧――但是我不能靠近您站着――我就是不能!我必须跑开。和您合一,是决不可能的!那不会是别的,只能是虚伪的合一――我的心思必然不可避免地从您这里背转开去。

  国王 你连稍微试一下也不肯么?

  苏达沙 那我从昨天起就试过了――但是我越试,我的心就越反抗,我若是和您呆下去,那些认为我是不贞洁、虚伪和无信的思想就会永远追逐缠扰着我。

  国王 那么好吧,你要离我多远就离我多远吧。

  苏达沙那 我不能从您身边跑开――就是因为您没有拦阻我不让我走。您为什么不把我揪回来,揪住我的头发,说,“你不许走”呢?您为什么不打我?呵,惩罚我吧,打我吧,下毒手打我吧!您这无抵抗的沉默使我疯狂――呵,我受不了!

  国王 你为什么觉得我是真的沉默呢?你怎样知道我不想法留住你呢?

  苏达沙那 呵,不能,不能!――我受不了这个――大声地告诉我吧,用雷霆般的大声命令我吧,用那能淹没我耳朵中一切其他事物的言语,来强迫我吧――不要让我就这么容易,这么轻松地走掉吧!

  国王 我将让你自由,但是我为什么要让你从我这里挣脱了呢?

  苏达沙那 您不让我么?那么好了,我一定要走!

  国王 那么走吧!

  苏达沙那 那就一点不能怪我了。您本来可以用暴力拉住我,但是您没有用!您没有阻止我――现在我要走了。命令您的守卫挡住我吧。

  国王 没有人会拦住你的。你可以像被飓风追赶的雨云那样自由地走去。

  苏达沙那 我不能再抵抗了――我心里有种东西在迫着我往前走――我从我的锚儿上挣脱了!也许我会沉没下去,但是我不再回来了。(急下)

  苏任加玛 (上,唱)你送我远走的意旨是什么意旨!从我一切的流浪里,我仍要回到你的脚边来。

  是你的爱装作不理不睬――你爱抚的手把我推开――为的是要把我拖回你怀里!呵我王,你在你整个国境内玩的是什么样的游戏呢?

  苏达沙那 (重上)国王,呵,国王!

  苏任加玛 他已经走了。

  苏达沙那 已经走了么?那好……那么他是永远把我丢弃了!我已经回来了,但是他不能等我一刻,很好,我现在完全自由了。苏任加玛,他叫你留住我了么?

  苏任加玛 没有,他一句话也没说。

  苏达沙那 他为什么要说话呢?他凭什么留恋我呢?……那么我自由了,完全自由了。但是,苏任加玛,我想问你一件关于国王的事情,在他面前我没敢说。告诉我他曾把犯人判过死刑么?

  苏任加玛 死刑?我王从来不判人死刑的。

  苏达沙那 那么他怎样处理他们呢?

  苏任加玛 他把他们释放了。康齐承认他打败了,回到自己国里去了。

  苏达沙那 呵,我放心了!

  苏任加玛 王后,我对您有一个请求。

  苏达沙那 你不必用言语说出你的请求,苏任加玛。国王给我的一切珠宝首饰,我都留下给你――现在我不配戴这些东西了。

  苏任加玛 不是的,我不要那些东西,王后。我的主人从来不给我东西戴――淡素无华对我就很适合。他没有给过我一件可以在人前夸示的东西。

  苏达沙那 那么你向我请求什么呢?

  苏任加玛 我要跟您一同走,我的王后。

  苏达沙那 你考虑一下你说出的话;你是想离开你的主人。你怎会提出这么一个请求呢!

  苏任加玛 我不会离他很远的――当您没有护卫地出去的时候,他就会和您在一起,近在您的身边。

  苏达沙那 你这是瞎说,我的孩子。我想把罗希尼带走,但是她不肯去。什么东西给你鼓足勇气使你愿意跟我来呢?

  苏任加玛 我没有勇气也没有力量。但是我要去――勇气自己会来,力量也会来的。

  苏达沙那 不,我不能带你走;你在我身边会使我常常想起我的羞辱;我会忍受不了的。

  苏任加玛 呵,我的王后,我已经把您一切的善和恶,都当作我自己的了;您还把我当作外人么?我一定跟您一同走。

  第 九 幕

  堪王库普加王,苏达沙那的父亲。大臣们。

  堪王库普加王 她来到以前,我一切都知道了。

  大臣 公主在河岸上城门边等着呢。我可以派人去欢迎她回家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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