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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我这三十年

  大革文化之命期间,我最不服气的是:把抗敌演剧队打成反革命别动队。抗敌演剧队是由周恩来亲自组织建立的,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期间,它历尽千辛万苦,发挥党在国统区占领文化宣传阵地的作用。建国前,我当记者并研究话剧史,曾为宣传演剧九队写了很多报导与文章。

  “文革”中,江青一手遮天,借诬陷演剧队反周公,周总理莫可奈何。那时,造反派借此批斗我是演剧队的孝子贤孙,我只有签字画押认罪的份儿。

  粉碎“四人帮”后的1978年2月,原演剧九队队长、戏剧家吕复告诉我,他们已经打报告给新上任的中央组织部部长胡耀邦,要求为抗敌演剧队平反。不到两个月,4月24日中组部就发出通知,抗敌演剧队连同我常为之宣传的孩子剧团、重庆中华剧艺社、中国艺术剧社等都是革命团体,革命工龄从参加之日算起。这样一来,“文革”中给我新添的罪名不仅一风吹了,反而给我的历史上又增添了光荣。

  好事来得快出乎我的意料,重庆市话剧团创作歌颂周恩来革命实践的剧本,我这个“右派”,竟被列为作者之一,到全国各地访问周恩来总理身边人物。我心知肚明,我不过多读了几本书,小有知识,知识还是有用处的。到了北京、上海等地,见到了戏剧界的阳翰笙、吴雪、刘厚生、白杨等一些熟人,他们一方面庆幸我时隔二十多年仍在人世,一方面透露给我,胡耀邦正在努力为全国几十万被划为右派的解决问题,知识分子的日子要好过些了。以重庆为中心的抗日大后方戏剧,遭受“右倾”不白之冤也该洗刷干净。我研究抗战戏剧多年,有了用武之地。

  果不其然,我回到重庆不久,迅速从“右派”改正为同志。我干涸多年不忘抗战戏剧辉煌业绩的心田,又涌起汩汩不息的活水。中央戏剧学院要重写话剧史教材,派人来找我提供史料。中国戏剧出版社社长陈默来渝,约我写书出版。《四川日报》、《重庆日报》首先恢复我石曼的署名,刊用文稿。从此我放开手脚,在《文汇报》、《戏剧报》、《戏剧电影报》、《新文化史料》、《抗战文艺研究》、《红岩》等报刊上,发表了数十篇重庆抗战戏剧为抗日救亡、争取民主作出重大贡献的文章。刘厚生、张瑞芳都说:“石曼是有心人,下了多年工夫,把抗战戏剧史料搞得很好,把我们忘掉的又从记忆中恢复起来。”但也有个别以“左派”自居的人,看我今后不再被“监督改造”,重新活动在文艺界,老大地不愉快。

  1985年是特别值得说一说的一年。这一年《重庆晚报》创刊,刘子茵和我受命前往上海、北京组稿,住三等小旅馆、坐硬席火车,让我们结下友谊。我们访问了白杨、张瑞芳、吴茵、石凌鹤、石羽、黎莉莉等抗战剧人。

  刘子茵本来就喜爱话剧,这样更引起她对抗战戏剧家的敬仰,她回来在报上写了几篇别具一格、清淡高雅,幽香频传的访问记,与此同时,在刘子茵主编的副刊《夜雨》上,有了为抗战戏剧鼓与呼的一席之地,我则得其所哉,长时期在这一席之地上担任吹鼓手。在这一年举行的“重庆雾季艺术节”前后,副刊更发表了黎莉莉、吴茵,黄宗江、吕恩、刘厚生等,回忆当年抗战戏剧盛况的文章。中共重庆市委党史办,邀请了党员艺术家刘厚生、陈白尘、吴雪、张瑞芳、周峰、张颖等,座谈周恩来当年在重庆领导抗战戏剧,创造了话剧史上辉煌业绩的往事,洗雪了抗战戏剧“右”了的不实之词。以创作《结婚进行曲》、《升官图》闻名于世的喜剧大师陈白尘,双手高高地举过花白的头欢呼着说:“重庆市委、市府为我们平了反。”

  1988年,“以重庆为中心的抗日大后方戏剧,创造了现代戏剧黄金时代”,作为标题出现在南京大学的国家科研重点项目《中国现代戏剧史稿》上。

  1987年,重庆出版社编纂20卷本《中国抗日战争时期大后方文学书系》,邀我当戏剧编编选者。著名的抗战戏剧剧本,无论是专业演出的,或是抗敌演剧队创作的,对其作者历史、写作背景、演出经过、社会效果及评价,我都熟悉。有的戏演了多少场,我能一口道出。编选起来,省得再找资料、查数据、阅读剧本、寻访有关当事人,真应了“胜任愉快”“事半功倍”那句话。出版社派出的责任编辑陈兴芜,与我配合默契,我们提前两月完成28部剧本的编选与校勘,得到书系总顾问夏衍、阳翰笙的首肯,以及戏剧编主编曹禺的赞赏。

  《中国抗日战争时期大后方文学书系》于1989年出版,在北京、上海、广州等地隆重举行了出版座谈会,名扬海内外。1990年《书系》荣获第四届中国图书奖一等奖。

  在这以后的时日里,因为写作有关戏剧、电影的文章,连续15年(1985-1999),我被《重庆晚报》评为优秀作者。

  进入新世纪,我应重庆文化局之邀,编辑《重庆文化史料》已有十年,在这十年间,我激励自己每晚11时起,至次晨四时专攻抗战戏剧,以弥补我在被“监督”劳动22年间大好时光之所失。在夏衍、阳翰笙、陈白尘、张瑞芳、刘厚生等抗战剧人,重庆的周永林、胡康民、李畅培、邓菱、何蜀等党史专家的鼓励及支持下,我撰写了《重庆抗战剧坛纪事》、《雾都剧坛风云录》、《又见大后方影剧明星》、《抗战戏剧》、《黎莉莉》多种专著出版;多年来几易其稿的论文《既为黄金时代何来右倾之说》影响尤为广泛。

  1995年,酬我辛勤耕耘,获中华人民共和国文化部“全国革命文化史料先进工作者”称号。

  我研究抗战戏剧的业绩面世以后,北京、上海、浙江、江苏、湖北、四川、山东、香港、台湾等地,拍摄有关抗战戏剧资料;教授授课,研究生研究抗战戏剧专题、撰写毕业论文,找到我的门上求教者络绎不绝。如今,请我提供抗战戏剧史料、与我相互切磋抗战戏剧的专家、学者,已延伸至近邻日本,大洋彼岸的美国。

  我欣喜周恩来领导的抗日大后方戏剧重新活在人们心上,随着改革开放的洪流滚滚向前,研究这一专题者日众,硕士、博士辈出,不但后继有人,而且在发扬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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