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年间,直隶的顺天府和河间府,都以盛出太监(俗称“老公”)而闻名远近。在顺天府南部与河间府、天津府交界的地方,有个大城县,这里的人们世代以务农为生,加上子牙河水时常泛滥,光景真是苦不堪言。在县城南面靠近子牙河的李贾村,苦情尤为突出,作父母的为了改变生活处境,不少人咬牙狠心,将儿子送进皇宫中去当太监。
一天,李贾村又像过节一样,有个年老的李姓太监要回乡来“迎宝”了。
一群光P股的孩子,跟在一队吹鼓手后面,嘻嘻笑笑着看热闹。路两边也站满了闻讯赶来观看的乡人,都想见识一下那顶华丽的轿子中坐着的李老公是个啥模样。
那轿子晃晃悠悠来到一片刚整修过的坟地,吹鼓手们分列两队,卖劲地吹奏。一行人毕恭毕敬地来到落停下的轿子前,掀起轿帘,里面走下一个华服鲜亮的老人,咋一看竟不知其是男是女。李老公衣饰华贵,周围的人恭敬迎接,以及那不同一般的铺张摆设,竟让一个六七岁的男孩看得呆了一双眼睛。
这男孩便是李莲英。
他看见李老公颤颤巍巍地从一个随从手上接过一个红布包,神情庄重,在摆满供品的香案前跪下身来,匍匐痛哭,嘴里呢喃不清地说着:“爹娘啊……您二老给我的骨肉……找回来了……”
小莲英听这断断续续的哭腔,有点像女人一样。不过,他顾不上这腔门难听好听,吸引他的是那香案上的供品,那是他打出生以来,从未吃过的好东西。他不停地吞咽着流到唇边的口水,自语道:“我要好吃的,要好穿的。我也要当老公,我也要当老公。”
就在这一刻,这种念头就在小莲英的头脑中生了根。这一幕情景给他的印象太深了。
回到家里,小莲英问父亲:“老公是干什么的?”父亲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就是被阉了的人。小孩子家问这干啥,睡觉去!”小莲英闷头不乐,但他从白天的见闻中大体明白了,老公就是没有“小鸡”的男人。可他就是不明白,李老公看起来怎么就像自己的奶奶一样,怪里怪气的。
小莲英想不出个究竟,迷迷糊糊睡着了。睡梦中,他也像李老公一样,穿着漂亮的衣服,神气活现地四处游玩,吃着各种式样的点心果子……
且说同治初年夏秋之交,直隶发生了数十年不遇的水灾,永定河、子牙河暴涨泛滥,冲垮了河堤,到秋后,庄稼几乎是颗粒无收。未遇水灾的地方,也遇上了蝗灾。直隶总督李鸿章因先一年就闹水灾,奏请朝廷放赈。孰料第二年又是水灾,河堤决毁。他怕朝廷追究责任,压下灾情不向上报,这一来苦了灾民,真像是雪上加霜。灾民们四处逃难,不少人涌向京城。李莲英一家就在流水样的灾民队伍中,来到了天子脚下。
初入京城,举目无亲。但见流浪的灾民,到处皆是,还有饿毙路边的,沿街乞讨的,更甚者有易子而食的。看着这些惨象,李莲英一家更是惶惶然不知怎么才好。
李父为养家糊口,曾摆摊修过鞋,也常受地痞欺侮。庆幸的是,在京城遇到一位开皮货店的乡亲,帮助李父开了一家熟皮作坊。一家老小齐动手,搓硝揉皮,制好的皮子由老乡的皮货店代售,这才总算是有了营生。时间一长,作坊的活计生意兴旺起来,李家也被人称作“皮硝李”。生活如此一天天打发过去,李莲英成为一把劳力。但李莲英的心思并不安分,他不甘心一辈子干这种又臭又累的粗活,让人叫一辈子“皮硝李”。
李家孩子多,因此,干活时李莲英常溜号出门。每次逛游回来,他便在兄弟姐妹面前海口吹嘘,慢慢地大家都对他刮目相看了。岂知他出门后常到天桥一带溜,学会了赌博这个歪门功夫。他的赌资就是家里的皮货。
有时,李莲英手气不坏,能赢一些。但时间一长,便让几个地痞流氓合伙做手脚,输得个精光,被赶出了圈子。他不甘心,借了“驴打滚”,想靠自己的小聪明捞回本来。不想,却越赌越输,债台高筑。这一来,他更是不甘心,咽不下这口怨气,便要教训那几个玩他的家伙。靠着自小在家乡打架斗殴练得的“三脚猫”功夫与冤家一较量,结果被人家打得皮肉流血。气没出成,债主又连续上门讨债,李莲英只好东躲西藏,害得家里人变卖家什替他还债,最后在京城呆不下去,只好又举家迁回大城老家。
李莲英栖身于京西一座破庙,幸亏有位老和尚关照,才得以保住性命。养伤的日子里,李莲英前思后想,决心要换个活法,出人头地,给父母家人也带点福气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