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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节

  宋扬问:“童木你知道大学在哪儿么,我想去大学看看。”

童木说:“不知道就打听甭。”他们就一路打听着来到了一所有着漂亮校门的大学。

“大学!”这是宋扬第一次见到大学,宋扬不由得感慨着,并从心底生出一份向往和敬畏。乡镇里没有大学,就像天堂里没有车来车往。

就这样,宋扬从农村的高中来到了城里的大学。

大学建在城市里面,但是它跟城市不一样。大学比他们的高中大多了,最重要的是,在校园里来来往往的学生,脸上都带着微笑,或者宁静,那是一种充实的表现;大学里面有很大的图书馆,里面的书多得保准谁也读不完;大学里面还有各种社团招新的启事,各类活动丰富多彩,相信只要有爱好都会找到适合自己的团体。

还有那么大的教室,黑板都是抽拉调换着用的,轻松活泛自由随和民主的授课形式让宋扬大开眼界,原来大学的学习是这样的。原来学习可以这样。

……

他们两个边看边走,后来童木说:“你知道么宋扬,将来我要是上了大学一定会非常的努力,非常的勤奋,我要做很多的事情,学很多的东西。”

宋扬问:“你要做什么事情呢?你要学什么东西呢?”

童木说:“嗯……反正做很多的事情,学很多的东西甭。——我现在还没有想好。”

宋扬笑:“哈,童木,也有你不知道的地方啊。我还以为你全能全知呢。”

童木说:“我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其实,我跟其他同学没有什么区别啊。不过你要把我当作小说主人公来写的话,你也许就会发现,普通学生的生活里面也有可能非常精彩的。关键看你从哪个角度去切入他们的生活。”

宋扬问童木:“我也想上大学!你说我怎么样才能到大学里学习呢?他的学习成绩你也知道的。想提高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提得上去的。”

童木说:“这个呢,的确没有那么容易。只要尽力,就算一时考不好也没有关系,现在上大学的路子还是有很多的,例如现在好多大学都在扩招,另外还有自考、成考、函授、电大、民办高校、远程教育等方式,噢,还有,从这几年开始,有些名牌高校每年有了5%的自主招生权,要是你在哪一个领域有特殊才华,还可以争取被特招。”

“所以说呢一定不要放弃希望,更不要死守绝望。”童木接着说。

宋扬听了童木的话,如同被压在大山底下的孙悟空得到了唐僧的救赦,终于直起了腰,浑身的轻松。

宋扬在心底,默默地和大学做了个约定。

两人来到了大学里的操场。大学的操场如此的宽阔,各类球俱全,篮球、足球、排球、网球,大学生们玩得很专业、很有力量。他和童木这时候就感觉自己的小来了,在他们逼人的青春面前,他们像两只丑小鸭。

在他和童木跟前,有很多人在打羽毛球。

许多的羽毛球在他们俩眼前飞来飞去,轻盈、欢快。

宋扬说:“咱俩也玩羽毛球?”

童木说:“好啊。”

于是两个人也在操场上打起了羽毛球。宋扬站在球网的左边,童木站在右边。他们俩打的一点不比别人差,他们的羽毛球也在空中像长了翅膀似的飞来飞去。

童木说:“你知道我为什么推荐让你写长篇小说么?咱们现在拿羽毛球拍来比喻,它是健身器材,是健身的,文学其实也可以比作健身器材的,只不过它不是健身的,而是'健神'的。它同样可以强大你,而且效果会非常的明显。”

宋扬说:“宋扬已经感觉到了,谢谢你,童木。我一定会好好写他的长篇小说。我不一定能写出一本畅销流行的大部头,但是我肯定能完成一本属于自己的书。”

童木说:“对,这本书能让你的前方明亮,让你的方向明确,让你的成长精彩,让你有信心,让你的感受更敏锐,让你的精神更丰富,让你的体验成为你的财富,让你有勇气、能创新、不平淡、不普通,就像你说的,也许你不一定能写出一个大部头,但是这个过程却能让你受用一生。”

球被他们俩打过去打过来,他们一边打着一边进行他们的交流。你看,下面的符号像不像打过去又被打回来的羽毛球?

童木打过去一个球告诉他:“该上课了,一会儿咱们回去吧”,宋扬把球打回去回应童木:“行,咱们再打最后18个球。”

这个时候他的一个同学跑过来喊:“宋扬,你怎么还在这儿打球?快快快,语文老师同意借油印机给咱们啦。他让你去领刻刀和油印纸。”

宋扬听了惊喜万分:“真的!”

那同学说:“当然真的了。”

宋扬把羽毛球拍往天上一扔,大喊:“噢!太好啦!我爱语文老师!我爱春天!”声音大得让周围的人都捂起了耳朵,宋扬喊的声音是如此的大。

话音和羽毛球拍未落,童木已经看不到宋扬了。

……

经常的,你分不出那些个自己哪个是小说里的,哪个是现实里小说外的,也分不出哪个是现在的,哪个是过去的,哪个又是未来的。童木一个人走着,他从操场里走出来,经过学校的花园时,看到了一个小孩子,他竟然在花园里找到了一处水源。当然,这个水源不是天然的,它是浇园子时接水管子用的,它已经很破旧了,所以关不牢,平日里,相信这个水管一直是孤单单地自流自来水、自言自语,时间长了,它的水管下面就有了一汪混在泥土里却清澈见底的水洼,水洼四边。是和花园里的草丛连在一起的绿草,如果不仔细地看,很难发现它。

然而今天,水洼旁多了一个孩子。他没有发现注视着他的童木,他只是默默地撩着清清的水,自在自得地享受着完全属于他的秘密,水洼虽小,却仿佛是他的世外桃源。他悠然地在他自己构想出来的超脱世界里玩耍,他毫不意外地自己和自己玩耍。

后来,小孩子走了。童木得以在小孩子的“施舍”下,体验一份绿色透明的乐趣,他还把水龙头扭开,用拇指把水管口不完全地堵住,哗哗的水兴高采烈地和他闹着笑着,它从童木的拇指缝里飞出来,在空中化做一粒一粒一粒一粒无数粒晶莹剔透的小水珠,在空中跳着舞,飞扬着,连成一片,连接成一道斑斓的七彩虹。

童木全身痒痒地,变成了一粒饱满得即将发芽的种子。

小鸟儿衔着它,绕着彩虹飞来飞去,它们渴了,落到那一汪水洼里喝水。

春天来了,春天来了,小鸟发芽儿了。

第一次坐火车

24岁的我此时想,再过若干年,轰隆隆咣咣当当的火车被淘汰了,某个少年第一次坐他们那个时代出远门的“车”上,是不是也会像17岁的我那样,对周围的一切都无比的新奇,是不是也会验证父亲讲的火车上放水杯永远不会撒出来;是不是也会对身边的人有一心的警惕,却又希望与他们交流;是不是也会托着下巴怔怔地看窗外从未到过的地方,把树想象成土地和地球上的胡须和毛发,把某座山想象成跟着我们在跑的山……并把这一切当成一种乐趣。

除了飞机和火车,——这个巨大无比、温和慈祥的大车,我目前还想不出来哪一种交通工具可能承载17岁的我,这趟北京之行所背负的梦想;只要火车不被淘汰,那么它每天都会跑一趟,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来去往返,火车不属于任何人专有,却终究会有哪一趟属于我们。

幸运的是,我踏了上今天的这一趟。

这一趟阳光明媚的天气里的火车,不单单只是成为我生平第一次遭遇的一种交通工具,它还是我此后去往未来的一次指引。这是任何人读任何描写坐火车是什么样的体验或者北京城是什么样子的文字都无法真正触及的生动,成长,往往就是在一次远行中开始远行,也常常在一次远行后开始下一次的远行。

17岁的我坐在火车上,风很清爽,尤其是一想到,我正向着北京去,北京!北京!——我正驾着欢快的火车,奔向她的怀抱,而且是去领奖,18岁的我说,这让17岁的我有些激动和兴奋。

农村人不愿意面对一片荒芜的土地,即使在车上也一样。17岁的我再一次试着去与身边的人的交流,但是他们很陌然的样子,要么发呆,要么看报纸,要么往窗外看想着心事,旁边的一个大姐倒是看了我一眼,但是却也仅仅是限于一眼,连我笑着回应她的时间都来不及,我相信,只要我和他们中间的任何一个人对视一下子,我就能和他搭上话,然后从天南聊到海北。可是,可是……我憋了一阵子,我想试着去和那个看报纸的人说一句话:“请问你在看什么报?”——虽然我已经知道他在看《烟台日报》了,但是只要他抬头看我,和我说话,我就有信心能跟他从《烟台日报》聊到文学上,再从文学聊到我这次去北京的目的上……

我的普通话不好,我在心里面把“请问你在看什么报?”这句话试了好几次,最后只好放弃,我实在是不好意思冒昧地去打招呼。

一切与飞驰中的火车合不起来。

折腾了一通后,17岁的我不仅没有灰心,反而为这个有挑战性的事情吸引了,我偏就是不信,为什么大伙宁可发呆也不愿意交流?要知道在村里到烟台市的一路,以及烟台市内坐公交车的一路,车里总是会有很多人一起乐呵呵地聊天,是不是走得远,我们彼此离得就远?

就在这个时候,从车厢那一头走过来一个小男孩儿,大约十二三岁的样子,后面跟着一个扛着大包的大汉,我想他们也是农民。

小孩正好在我们的跟前站住了,他的父亲把包放下,一个劲地擦汗。原来他们没有买到座位。

我对面的那个看报纸的人起身去了厕所,小孩子的父亲趁机坐了下来,小孩子就老老实实地站在他的身边,四下里看着,对一切很戒备的样子,像一只小兔子。

然后,我们就看到了一起。

我冲他挤眼睛,先是左眼,然后是右眼,再是左眼,再是右眼,他看到了想笑,却看看他的父亲,但他父亲的注意力没有这里,他先是低下头,一会儿又忍不住抬起头看我,这样子终于绷不住笑了,很常见的小孩子可爱的笑,带着些机智的笑。

他的爸爸看看他,又看看我,也笑了。

我就开口和他讲话,我说:“你上哪去啊?”

他不说话。他又看看他的爸爸。他爸爸说:“说话啊,你哥哥问你去哪儿去。”

他想说,但是还是没说出来。

我又问:“你看我像坏人么?像骗子么?”

他还是不说话。

我接着问:“我问你啊,你要是被坏人骗到外地去了怎么办?”

可他还是不说话,只是看着我,眼睛变得灵动起来。

他爸爸说:“不用问他,他是个哑巴。”

我倒!我一下子有点脸红,原来半天问了个哑巴,这不难为人么。

“我会打110!”不想这个时候他却突然开口了。

由此打开了话头,他在我的引导下,一点一点地说他会跟着赶集的人去镇里给110打电话,他显然是把自己被骗的地点假设到了村里,都到了镇里了,还要打什么110,直接去找派出所不就得了,也很明显他对成人的严密看守估计不足。

他的父亲让我问他知不知道自己家是哪儿的?

他数着指头说:“我是山东省桃村镇烟台市的。”虽然很自信,但是显然他说错了。

我问他:“你是第几次坐火车?”

他说:“第一次。”

我说:“坐火车有什么感觉?”

他说:“没坐的时候很想坐,可是真的坐上来了又很没有意思、很没有意思。”

看报的那个人回来了,我把小家伙拉到我的座上,坐在我的腿上。我们继续聊天,我感觉到了其它的人也都开始笑呵呵看着我们俩的聊天了,有时候他们也会插上一两句话,气氛一下子缓和了起来。

接下来,我们俩聊得就多了起来,他的小话匣子完全打开了。他神采飞扬地给我讲他最远爬过七座山,有了“半个时辰”,我问他半个时辰怎么可能爬过七座山呢,难道你长着翅膀?他补充说山很矮;他给我讲他怎么摸鱼,放一张网,然后从河边上摸到中间,把鱼逼到无路可去……我打住他,我说如果鱼从中间又跑回河边呢?他说他会脚搅和泥水,让它们分不清东南西北,而且还有鱼网呢!他又给我讲如何用罐头瓶子钓小鱼,瓶子里面放上一两个砸碎了的贝壳肉,扔到水里面就行了。我给他建议放榨过花生油的花生饼子,那样钓的鱼会更多,最好再放一点芝麻油……

一会儿的功夫,他就崇拜起我来了,叫起我哥哥来,而且也活跃了起来,从车的这头儿走到那头儿,仿佛这儿就是也是他村子的山头,他的山头,他变得勇敢而且大方,引人注目……

18岁的我说,我小的时候其实也像他,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总是会有些手足无措,像一条被搁浅的小鱼,其实,只要给一点水,就会活泛起来。

他半路下车了,临走,我让他留下地址和名字,他一笔一画地在我的本子上用力写下了他的名字:冉家聪,“聪”字的右边像只小兔子。我说好了如果我把他的故事写出来发表了,我会给他寄一份儿,无论报纸还是刊物。17岁的我当时是想让自己记住、同时也让他知道,我们初次面对的现实,并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冷漠、隔离……

当时我觉得这个故事将来值得去写一写。其实,第一次去北京,无论是哪里、什么事儿,几乎都可以写上一段。

接下来的时间,我和邻座的人聊得很尽兴,有一个人姓马的大哥是烟台一家鞋厂在北京分公司的业务员,他说他也曾经爱好过文学,但是工作后就放弃了,他说刚才看我和小孩儿聊天,突然间也想起了他第一次出远门的情形来。他说,但是如今,他身上像结了一个厚厚的茧,又像涂了一层厚厚的油彩,很难和陌生人沟通。

他说:“今天,小老弟你的真诚似水却清洗了我……”

在北京的第一天

17岁的我想象过无数次北京的样子。18岁的我说,当我真得下了火车,到了北京后,我却顾不上去感受她给我的第一印象,火车坐得我昏头涨脑,我跟着马大哥随着人群往出口的地方涌去、满头大汗,经过检票口、地下通道、过街天桥……直到坐上马大哥打的出租车,耳边乱哄哄的一切终于安静下来的时候,我才突然觉悟过来:“噢!这就是北京。”

北京的天阴沉沉,很严肃。却很适合天安门像电视里面播的那样放光芒。

在火车上,马大哥问我要去哪儿,我说我要去八里庄,马大哥说那好啊,我也正好是去八里庄,我捎你过去吧。

出租车把我们拉到了八里庄,可是,鲁迅文学院在哪里呢?我无比迫切地想立即马上迅速地赶到那里。

此时,北京的天空下起了雨。从小到大,越来越大。

马大哥说中午你在我单位吃个饭,休息一下,下午再去吧。马大哥是个好人,热心人,我竟然这么幸运。吃过饭,稍休息了一下,我坚持要走了,马大哥留不住,就让我把鲁迅文学院的详细地址给他看,结果一看他叫一声:“错了!”

让我心里一惊。

他说:“你这是东八里庄,咱们现在是在西八里庄。走错了。”

他说:“要不然你今天在我这儿宿一晚上,明天我找个车把你送过去吧。”

我相信他,但是我实在是想马上去鲁迅文学院。马大哥只好帮我拦了一辆出租车,上车前我说:“谢谢你,马大哥!”我把我从山东带来的四个葫芦全都放在了他的桌子下面,原来我是打算带到北京卖的。我希望马大哥能够喜欢。

马大哥用力地握一下我的手,说:“祝你成功!”

我从北京的西头去往东头,一路上经过无数高楼,见到了无数的车,红绿灯在闪,北京的雨在下,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雨,几乎不是下的,而是从天上倒下来的,出租车的雨刷也几乎没有了作用,车灯到最后都不得不打开,可是效果也没有多少。

后来,过一个较低的桥洞的时候,北京的司机叔叔用他的北京话和我说:“对不住了啦您,就在这儿下吧,这雨也推大了,你的车费也甭付了,前面有条水沟,我要是闯过去我车也就挂了。”

我理解他。实在难为了人家。都怪我,都怪我,因为我的到来,竟然给北京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善良的小P孩儿实在写不下去了,他说了一句:“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就把画布收了起来。

少年的我身体里总是会莫名其妙地冒出来一股倔劲儿。事后连自己都没有办法理解,18岁的我说:17岁的我下了车后就那样毫无遮拦地开始了在北京的探问、行走。后来,17岁的我终于见到了鲁迅文学院;后来,我沉甸甸的大背包被卸了下来,那里面有我的衣服、日常用品、日记、习作和我的梦想;后来,我被编辑部的老师像抢救伤员一样又是毛巾擦又是大衣服套,还有电吹风呜呜呜吹半天。

18岁的我说,当时,17岁的我推开门进到编辑部的第一句话是:“终于到家了”!

这句话在后来被孟老师经常提起,24岁的我也时常记起当时的情形,这一句话让我与鲁迅文学院结下了深深的缘分。

孟老师握了一下我的手说:“欢迎你,小伙子。”

我送给编辑部的两个大葫芦上面写着一句话:送给我精神和梦想的家园——《少年文学》编辑部。

一切收拾好了,饭也吃过了,一个人呆在三楼的宿舍里,灯泡亮着,我才突然感觉到累,不是一星儿半点的累,是从心里面到身体再到呼吸都累的累,从栖霞三中学习、学业上的不如意到暑假里打工吃过的苦,再到今天冒着雨问路,仿佛一时间倦意全部集中到了一起,一齐扑向我涌向我,让我不能自持,便一头倒到床上睡了过去。

终于到家了!在这里一切虽然陌生,但是我有了自信。

到北京的第二天

17岁的我是提前两天到北京的。

第一天到了后我狠狠地、美美地睡了一觉,梦里面哗啦啦全是明亮清澈的水,像瀑布,还有咣咣当当响的声音,那是瀑布旁某个部落在向一座山发动进攻。

醒来时正是北京的清晨。我想的第一问题是:我在哪儿?

耳边一片宁静。

雨已经停了,天也晴了,空气清新,从窗口往楼下看,清楚地记着昨天自己湿漉漉地闯进文学院、敲开办公室门的情形。

恍然如梦。

清晨的北京轻轻地伸着懒腰,打着呵欠,但是只一会儿的工夫,她就开始忙活起来了……

衣服什么的不知被哪个老师晒在了窗外,是该好好地晾一晾、晒一晒了。

我今天要去水果市场,做我在N市曾经做过的活儿:去找大的水果摊老板要几个电话。昨天一天都在问路,所以有了充分的经验,很快就找到了大旺路农产品水果批发市场,顺利完成了老爸交待的任务。

给家里打电话时,妈一个劲儿地埋怨我,埋怨我到了也不赶紧给家里打个电话……爸接过电话笑着说:“你的傻妈妈昨天看天气预报知道北京下雨,一直担心你,昨晚上一宿没睡,恨不得抱着电话睡,我说没事没事,她非得在哪儿瞎想,一会儿把我摇起来,一会儿说要给北京110打电话。”

中午在鲁院门口边吃了一碗杂碎汤,加了足够的辣子,外加两个芝麻火烧,吃得酣畅淋漓。

下面,让24岁的我来给大伙介绍一下想当年的鲁迅文学院极其周边环境。之所以说“想当年”,一是故事情节需要,二是我不知道如今鲁院周边是怎样的一个情形了,在23岁的我离开北京来南京时,那里就已经开始大面积拆迁,杂碎汤小店自然早已经没有了,旁边的麻辣烫店也没有了,肉串店也没了,“小天地市场”也没了。

一同消失的还有鲁院前后左右的平房、不知经历了多少风雨的北京小院儿和深深的像迷宫一样的小窄胡同。

而鲁院,也已经不再是想当年的鲁院。如今出现于报刊上出现的鲁院,都是经过大手术装修后的鲁院,被“现代化”了的鲁院,我始终认为,那已经不是原汁原味的鲁院了,不是让人感觉到亲切、暖和的鲁院了。

“想当年”的鲁迅文学院,大铁门外面是最普通最平凡的市井人家生活的声音,有小店小铺里传出的叫卖声音,有车来车往的声音,有音像店流行音乐的声音,有饭店嗞嗞啦啦炒菜的声音;而院里面,有落着大梧桐叶的操场,有积了厚厚一层松针叶的湿泥土,有四根水泥电线杆子,有长着青苔的红砖围墙,有灰灰的墙皮和发亮的楼阶,有清扫卫生的和蔼的大爷,还有温和爽朗的门房里的孔姐一家人。

在楼的里面,除了院领导办公室和宿舍,就是编辑部和组联部的办公室了。想当年的编辑和工作人员,睡的是折叠沙发床,吃的是轮流值日的小食堂里的伙食,虽然艰苦了些,却也其乐融融、清爽明净、和谐团结、积极向上,是无数青少年文学作者所向往的神秘家园,是一处世外桃源。

17岁的我,有充足的理由为自己能够来到这里而骄傲、自豪,并对此充满了感激之情。

回到文学院,看到编辑和老师们都在忙活着,为明天的接站工作做准备,我便主动要求帮着做些活儿,一直做到晚上,跟编辑老师们都熟悉了起来,得知他们明天要去火车站接站,于是我也要求帮着一起去接站。就这样,我临时成了实习生,要是早知道编辑部为了这个活动要这么忙,我肯定会更早一些来帮忙。

晚上开最后一次准备会的时候,孟老师看到干满头大汗的我也被张老师也带到了会场,就笑着说:“这小子一看就是与咱们这儿的人,将来大学毕业了就过来吧。”

孟老师不经意间说的这句话,改变了我的一生。后来当18岁的我果真再一次来到鲁迅文学院的时候,我也由此迈出了我成长路上的第一大步。

在北京的第三天

接站

早晨,起了一个大早,天还没亮。昨天晚上的会上,我被安排到了北京站,配合编辑老师们接站。

再一次来到北京站,我终于得以仔细地感受了一番首都的气势,这是一种前所未有过的兴奋,因为被安排了任务,并且昨天晚上孟老师那句话在一直鼓舞着我,我依稀看到了自己已经开始闪亮的未来,在这种心情下,站在北京站的出口处,打着接站的红旗,读者朋友们可以想象一下17岁的是多么的神采飞扬、阳光灿烂呵。

我手里握着的似乎不是旗子,而是呼啦啦作响的希望。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接到一个又一个来颁奖的作者和陪同家属,作者们都是跟我差不多的年纪的少男少女,一想到他们是我的文朋诗友,我就满心的喜悦,再一想到我刚下火车时的狼狈和惘然,我就加倍地热情,像在农村里招待来我家的客人一样,冲他们笑,问候他们一路上辛苦了,和他们讲讲笑话,介绍一下火车站附近的建筑,回答他们问的一些简单的问题,等凑够一车的人了,就把他们一起带到火车站旁的停车场的包车上,一路上总是尽可能地帮他们拎包拖箱子,一头的大汗却没有疲惫,我是那么地喜爱我的这些朋友,我是那么地乐意与他们谈话交流。

17岁的我的热情自然也得到了众人的热烈回应,我把编辑部当作家的情绪也轻易地感染了他们,他们很多人刚到北京的拘束紧张,只一会儿的工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们也热情地回应着我,编辑们看看很容易就打成一片的我们,闹不明白这帮经历长途跋涉的“小朋友”精力怎么就这么旺盛呢。24岁的我写到这里有一些感慨要发,因为从19岁开始,我就年年要重复这个接站的工作,而且一接就是五年,从实习编辑到编辑,这五年的时间,我数不清自己接过多少文学少年,数不清自己冲多少人笑过,我数不清我问候了多少句“一路上辛苦了”,也数不清我帮多少人拎过包,数不清把多少人接到北京的车上,天南海北,男男女女,高矮胖瘦,富裕贫穷……大多数人是第一次来北京,很多人也将是一生里唯一一次来北京,“是文学让我们彼此靠近,是文学让我们相聚北京,是文学给我们的成长留下了最精彩的一笔”,17岁的我在活动结束的日记里就曾经这样写道。

接站的时候,和后来活动的时候,17岁的我结识了很多的朋友,有男孩也有女孩儿,其中有几个主要的朋友给17岁的我留下了较深的印象,他们各有各的故事,18岁的我将在下面对他们做个简短的介绍,这样也省去了24岁的我一件一件地写了。

我的朋友

一个叫于是之,戴一幅大眼镜儿,个子高高,性格倔强,极其迷恋写作,很努力,很勤奋,成天趴在桌子上写啊写,又近乎于走火入魔、挖空心思,在本次大赛里面获得三等奖,我们后来被分到了一个宿舍;

一个叫安啦,他个子不高,一身名牌,虽然不张扬,但是有一种掩饰不住的崭新、前锋,发型尤其有个性,像卡通里面朝天上的那种,他口头上说自己是把文学当做玩的,后来在讲座时也确实没见他做什么笔记,他的文字总是莫名其妙地写成,然后莫名其妙地大受欢迎,他自己都说有些莫名其妙,在本次大赛里获得三等奖,我们很玩得来,他对我的弹弓技术尤其敬佩。

一个叫苏速来,标准帅哥,气质非凡,据说走遍了大半个中国,去过外国,在这次大赛中凭一组极有份量的思想游记随笔获得一等奖,除了写作外,他的爱好广泛,例如电吉它、架子鼓、拍DV(第一次见识)和制作动画,他说他喜欢烟台,尤其海边的那些小二楼,一直是他最向往的,我愿意和他聊天,他让我大开眼界。

还有一个叫李云飞,看着非常普通,但是他却是我们中间为数不多的出过书的一个,虽然后来了解到那是他父母为了升学时加分,逼着他写的,而且书是自费出版的,在他平静的外表下面,我看到了一种让我们能够亲近的淡淡忧郁和无奈,以及一份已经蠢蠢欲动的激情。他得了一个三等奖。

还有一个女孩儿,叫李子棋,很开朗也很可爱,我们只是称呼她“李子”,我给她讲我们家的李子树长得李子有多么好多么好,她夸张地做大咽口水状;她十分热爱文学,她的文字轻盈而且有灵性,她写作没有太多的目的性,她常说的话就是“哇!多美好啊。”就连菜做的好吃,她也要闭着眼睛来一句:“哇!多美好啊。”她身上的那种青春活力,让我们也真切地感受到:“哇!多美好啊。”她的作品得了二等奖。

另一个女孩是一个高中的学生会主席,叫孙念念,在学校里面属于那种积极向上,听老师的话,认真学习,按时睡觉的标准好学生,做事极有条理,也极有主见,我们喊她大队长,尊敬地、敬佩地、亲切地。她参赛的作品写得是一个科幻故事,其中所涉及到的非虚构元素丰富得让我们赞叹,术语一堆一堆的,而且想象丰富,她获得了二等奖,“估计放到几千后来读,就成了一篇报告文学”,苏速来说。

再一个女孩儿是皮肤白白、说话轻声慢语的杜云,她总是微笑着,不是经常说话,却非常喜欢和我们聚在一起,她说她在自己的城市里总是一个人来来去去,别人叫她独行侠,但“来到这儿发现了好多的‘大侠’,只好跟着大伙混喽”,她说。她获得的是三等奖。

17岁的我,在他们中间,是那种既没钱没有学习成绩爱好广泛却不突出玩得又不好的集大不成者,而且所谓五“毒”俱全,我唯一的优势的是:我获得是一等奖。除了于是之,我比他们都大一点点,他们亲切地叫我农民大锅或者山东大锅(哥),也是在间接地恭维我浓重的胶东口音。我喜欢他们这么叫我,因为我强调我农民的身份,因为在以文学为衡量尺度的我们这个临时小世界里,农民并不代表着落后、愚昧,它带有一种类似于本土化写作一样的平等的标签性。17岁的我用真情写的小说,感动过自己也感动了他们;我操着带着浓重鼻音的山东话,涛涛不绝地跟他们讲发生在我们乡镇高中里的故事,那些似乎离他们却又离他们很远的故事,竟然让他们惊讶,这让我惊讶,他们对农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我和我的朋友:主要的一点,17岁的我、于是之、安啦、苏速来、李云飞、李子棋、孙念念、杜云,都是自己一个人来北京的,所以我们更容易亲近。除了以上几个,还有一些初中生朋友,他们有自己的小圈子,虽然时常也掺合到我们中间来玩。这里就不多说。

我们就像织毛衣一样集到了一起:我和于是之是最早认识的,我热情的接站让他感动,做事认真的他认准了我就是他的好朋友;李云飞和于是之在从火车站去鲁院的车上认识了,他发现于是之在“怎么样才能在文学上有更好的发展”方面有一套,俩人因此挺聊得来;我见到安啦“神秘”的造型禁不住地笑,笑得他心里直发毛,我之前没有跟城市男孩儿打过交道,我觉得,安啦的城市味道十足,甚至有点过分,所以我倒是希望了解一下他和他们,接站的时候,我偷偷地给他演示了一把用弹弓打中细旗杆,把他惊讶得不得了,也羡慕得不得了,要我一定得在活动结束前教会他;安啦和苏速来不用说,一见如故式的,没有情节可讲;苏速来和李子棋也很谈得来(后来,长大后的他们有了那样的故事,在上海发展自己的未来,24岁的我和其它的朋友们经常开他们的玩笑);李子棋和杜云住在一个宿舍,一动一静,哼哈二将;孙念念在吃晚饭的时候见我们人多,直接坐过来的,后来跟我说得话最多,她让我了解了好学生的生活,我让她了解了所谓差生的世界以及农村的情况……多个三角形组合在一起,多个环扣在一起,从接站当天开预备会之前的晚餐开始,到活动结束前,我们就一直聚在一起,并且制造了许多的故事,比奥运会还要精彩的故事,一辈子都难忘的故事。这是18岁的我后面重点要讲的。

这一天,是我们认识的一个开始。一下子有了这么多的朋友、文朋诗友,我无比的高兴,笑了整整一天,我们聊了大半个晚上。

在北京第四天

今天,一切正式开始。

上午颁奖大会。会上孟老师竟然着重提到了我,他讲我不但是一个人来北京的,而且还是自己打工挣出来了路费和生活费,孟老师把这个事儿上升到吃苦耐劳、勤奋努力、自强独立等方面,原本我倒没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可他这么一讲,我一下子也骄傲起来,孟老师让我站起来给大家看看,长了一个鼻子两个眼睛的我一站起来,无数照相机闪光灯噼哩叭啦地打过来……

17岁的我当时想,要是涵也在场多好啊。

接下来是最激动人心的颁奖仪式,多少年以来,我没有走上领奖台了,当我真地站在领奖台上的时候,却又有些不自信,有些手足无措。站在那里短短的几秒钟,却永远地、无限时地漫延到17岁的我以后的成长中。这个奖励对我实在是太重要了。

下午著名作家讲座。说真的,我有些听不太懂,看着别人在刷刷地记着笔记,我却一不小心走了神,当同学们都起身往回走的时候,我却发觉原来已经结束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开始习惯于上课走神的?我甚至有些怀疑我的学习能力是不是出了问题。

离晚饭还有一两个小时,我们在鲁迅文学院大院里面晃悠的时候,发现操场上有4个北京小伙儿们在打篮球,我们这次活动总共有56个人参加,且多以女孩为主,有32个,她们经过操场去院外的商店买东西的时候,北京小伙儿们打得尤其的高兴,我和安啦不约而同地冲进场内,然后李云飞也跟着跑了进来,李子棋几个女生的捧场,把其它没事做的同学也都吸引了过来,苏速来在场外用DV机拍摄,于是,一场半栏篮球赛就这么发生了。

三对三。他们的个头比我们稍高,一身的红绿黄蓝晃眼,但是因为我们占了天时地利人和,一开始的时候我们占了优势,我的奥尼尔兄弟不在,个子不高的安啦却正好顶替了他,我们配合得尤其得棒,李云飞负责挡人拦球,我抢篮板,安啦主投,噼哩叭啦一阵子,灌了他们一个10比5,我们可以听到,女孩儿们的嗓子都快喊哑了。

我对北京人真正的了解,就是从这场球赛开始的。例如刚开始的时候,他们很傲气,话也不多,显得个性十足,很酷的样子,但是随着后来气氛活跃起来,他们脱去他们外面花哨的衣服,穿着小背心,这个时候他们非但没有急躁,反而斗志十足起来,而且开始咧着嘴笑起来。总是说北京人排斥外地人,但是他们只要对你有了一种认同,那他们就会是你非常好的哥们儿;我们甚至快乐地对骂起来,他们用北京话,我们用我们的话,没有恶意的,带着挑战和激战性质地骂。按照高矮个儿,我们称他们1号2号3号4号,他们一律称呼我们“哥们儿”。

当比分变成15比18的时候,苏速来要求换人,安啦呼哧呼哧地跑下场,接过苏速来的DV机子接着拍,他们那边也换了一个人。

苏速来有身高的优势,他的每一次投篮都优美得不得了,引起啦啦队哇声一片,哇了不几次,球赛结束,他们输给了我们两分。

场外一片喝彩等等略去。

所谓不打不相识,球赛结束我们也和他们建立起了友谊。我说:“走,伙计们,请你们喝矿泉水。”

他们几个用北京音儿的话说:“我们请你们,走走走。”

我们几个走在前面,苏速来和安啦在后面摆理弄DV机,李子棋她们三个拎着几件脱下来的衣服,跟着一起来了。

他们中间个子最高的1号说:“你们都是作家吧,是研究鲁迅的?”

我说:“爱好文学而已,算不上作家,你看我们像研究鲁迅的么?你们是干什么的。”

2号说:“我们是摇滚乐队的。”说着,他们四个一齐在鲁院门口摆出一个很话剧的动作:朝左朝右朝前朝后,学李涌的样子打出拳头,“叶!我们是拳头乐队!”逗得我们直笑:“噢,都是‘文艺界’的朋友。”

买水付钱的时候,我们差一点打了起来,我说:“说好了我请你们。”

他们说:“我们是东道主,哪能让你们请。”

安啦跑过来,说:“呵,这童木打工挣来的血汗钱买的水我可不舍得喝,让我来吧。”

哎,说得17岁的我跟旧社会卖身工似得,但最后,还是“卖身工”抢着付了钱。

4号说:“你们晚上有事么?”

苏速来说:“没事啊,请个假就行。”

我说:“行么?不是说……”

李子棋跟上来说:“好不容易来一趟北京,不能就这么安份守已了,你们这边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带我们去玩还行啊?”

孙念念拉她的衣服:“不好吧。”

3号说:“咱们去红领巾公园?离这儿倒是很近。”

安啦说:“既来之,则不安之。”一致通过。然后两个人坐一辆摩的,突突突地朝红领巾公园跑去,1号最后到,原来他们在升和超市买了一大堆吃的,不愧是东道主,连晚饭都给准备好了。

红领巾公园很大。

我们边走边聊,后来选中了一块湖边的草地,做晚餐的地点。

于是之跟着我们,只是一个劲儿地用笔在小本子上记啊记,李云飞问:“你干什么啊,是不是打算把我们的活动一字不差地汇报给编辑部的老师?”于是之说:“什么啊,我在积累素材。”

孙念念说:“挺用心的么,你还别说,要是一起来记,到活动结束,咱们就能写出一部长篇小说了。”

李云飞说:“好啊好啊,好啊好啊!”

安啦笑着说:“我们苏哥还有DV机子,水平超级棒,做好以后剪辑了还能做一张光盘。书配盘!”

我说:“那咱们不开玩笑,从现在就开始吧!不是有一种艺术叫行为艺术么,咱们一起在北京也能做个行为艺术啊?用‘行为艺术’写出来的书想不火都不行。”

“呀!”杜云突然叫了一声,捂着嘴。我们一齐看她。尤其1号2号3号4号,一会儿听我们这个说,一会儿听我们那个说,这会儿又被文静的杜云吓了一跳,他们彼此看看,夸张地说:“这么大的一个事说得跟玩儿似得,还一惊一乍的,叹,这就是作家!今儿个算见识了。”

后来,杜云才红着脸慢吞吞地补充上第二句:“主意太好了啊!”4号尤其夸张,做晕倒状倒到草坪上。

苏速来说:“咱们得分一下工,要做就把它做好,DV拍摄我肯定没什么问题,我和几个朋友们拍过的一个短片曾经获过奖呢。”

“咱们每个人既是导演又是作者、编剧,还是演员、主人公”,我说。

1号2号3号4号说:“如果信得过,我们可以负责你们DV的片头、片尾和插曲。”“捎带着负责你们在北京期间的端茶送水打扫卫生,做后勤工作,缘份啊,咱们聚到一起缘份啊”,2号补充道。

苏速来说:“除了曲子,我的带子转录什么的,还真得需要你们帮忙。”

在“红领巾”公园里,我们这伙“新时代的接班人”说干就干,接着讨论了一下细节和可行之处:

李云龙说:“那咱们这个书……盘应该有个什么主题和中心思想呢?”

李子棋说:“最好没有主题和中心思想,有了反而不好玩了,就率性而为,不用刻意准备。”

于是之说:“你们发现没有,其实我们几个人聚在一起就已经是一部挺精彩的作品了,童木是农村来的,我和苏云飞是小城镇里来的,你们是大城市里面的,我和杜云性格内向,安啦和李子棋性格开朗,童木朴实爽快、苏速来和孙念念比较成熟,这四个北京朋友激情四射,像梦幻组合。”

我开玩笑说:“怎么有点乱点鸳鸯的感觉呢,就把我一个人甩出来”。我心里想,要是涵在有多好。我们大家在一起也一定会很玩得来。

“童木你不厚道。于是之还说你朴实呢”,孙念念批评道,我在那儿笑。

“咱们组合个队伍,差不多能去西天取经了”,3号说。大家一齐笑。

我说:“把北京当成西天,咱们就在北京取经。明天不是去天安门和故宫么,多有代表性的地方,咱们一起在那儿游览上一回,拍一个片儿,每个人再写一段,遇到什么事我们一起做……”

李子棋第一个响应:“哇,这个主意太美好了!”

乐队的北京朋友说:“要不咱们也跟着玩去?绝了!”

苏速来说:“这些地方我倒是去过,我就负责拍了。咱们集体行动,即兴发挥。——这要比单纯地走进去、再走出来有意义得多。”

杜云说:“要不要笑出声呢?我笑不出声音来怎么办。”

于是之说:“我还愁什么素材呢!我现在突然发现素材不是记下来的,它是创造出来的。从现在开始,我不记了。我就跟着你们一起搞行为艺术了。”

“和你们在一起我真高兴”,他补充说:“从来没有过的一种开心!”

大家笑,其实谁又何尝不是呢。

气氛更加热烈起来,1号说:“有空我带你们去个地方,我们给你们开个专场演唱会。”

苏速来说:“你们有录音棚?有工作室?”

2号笑:“我们什么都有,我们的录音棚和工作室名叫‘天空工作室’,条件和设备一流。”

他们一起笑起来。3号说:“干脆演唱会就定明天晚上得了!也好让你们知道我们也是认真的。”

这一次很痛快地一致通过。

红领巾湖面闪烁起星星点点的灯光,很好看。

……

我们回到鲁院后被孟老师批评了一通,但是我们这帮搞文学的人一眼就把他故意装出来的凶巴巴的样子识破了,因此也没放在心上。

杜云给她的父亲打了一个电话,然后给我们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只要我们好好写,我爸他们出版社可以给咱们发表、出版!”,原来,杜云的爸爸是一个出版社的副总编辑,杜云来的时候,他爸爸还特意嘱咐过,如果发现了好稿子,要给他推荐。

啊,发表,原来这么容易,谁不想发表呢。发表总是一件好事情,它意味着被肯定。

除非哪一天,我们不再需要别人的肯定,我们自己能够对自己做的做一个结论和判断。

那么,我们就长大了。

我们因为有了发表的可能变得兴致勃勃,充满信心。我们将我们的作品暂命名为《一伙少年作家在北京的写作、拍摄、行为的艺术》。

一切发生得如此迅速,我们像在天上,天上一天,人间一年。

24岁的我写到这里,再一次地为我们那次非同寻常的行动叫绝,如今回想起来,它几乎是一环扣一环,它充满了偶然性和必然性:例如这么大的一个动作,如果不是因为颁奖大会我们聚到一起,我们不可能说干就干;如果我们不是聚集在北京,我们也不一定能有这么大的想法;如果不是因为一场篮球赛我们一激动跑到了红领巾公园,我们这个想法也不一定能谈出来,如果有了想法我们没有写作和制作DV的能力,我们也做不出来,如果做出来了,没有杜云爸爸的大力支持,我们估计也不会有那么大的干劲和那么明确的目标……当时少年的我们没有什么包袱,也没有什么经验可以借鉴,后来的事实证明,我们做得不错。

啊,多么美好的一天。这是一个最不无病呻吟的作文式的标准结尾。

在北京第五天

对于第一次在天安门看升国旗的人来说,国旗升起的时候绝对是无比激动你心的一刻。

起了个大早,但是没想到也不是很早了,虽然还是早晨,但路上竟然也有些堵车,眼看着升旗的时间就要到了,一个同学家长焦急地跟老师说:“老师,能不能给天安门打个电话,让他们等我们一会儿?”

车停下后,我们一齐往观礼台跑,经过地下通道,排队经过侧门,当我们刚刚在观礼台上站稳,国旗护卫队的战士们就奏着乐器从天安门里走了出来。

我很激动,我想到新闻联播开头那一节,一个战士用很利索的动作把红旗甩开,让它飘扬在空中的情形,如今,我亲眼看着战士们一步一步走到旗杆下面,看红旗被一个战士捧在手里,挂到绳子上,看他像电视里播的那样,用很利索的动作把红旗甩开——,顿时,天安门广场上闪光灯闪成一片,气还没理顺的我一下子有些透不过气来!

祖国,我亲爱、可爱、可敬的祖国,从此不再抽象。这一天,17岁的我和祖国一起进入了早晨。

升旗仪式很快就结束了,但它似乎又很漫长,红旗飘在北京,飘在了早晨的中国,飘在我的心里。

我看到右边有一队老人,他们很多人在升旗结束后擦着眼泪,他们身后肯定有许许多多的故事;人一点一点地从观礼台上散去、离开,这时我又看到了刺眼的一幕:观礼台的某些地方,被一些人扔下不少用过的纸巾、装早点的塑料袋等,我给苏速来说:“你给那些拍一拍。”

他拍过后,我在手上套了一个袋子,把它们一一捡了起来。

17岁的我无意中的这个动作,也被苏速来拍了下来,而且也被其它的朋友看到了,他们在后来的集体创作中,把这件事写了下来,而这些,却只是我们集体在天安门广场上捡垃圾的一个开头。

看过升旗后,我们在国旗班宿舍前面吃过早饭,地上也散着一些纸片,苏速来也拍了下来,我,还有杜云他们几个,一起把它们捡了起来。

听过国旗班护卫队战士讲过国旗史,老师们给我们讲了一下注意事项,接下来就可以自由活动了。

我们七个人在一起,经过一天半的交往,我们彼此已经熟悉起来,17岁的我无论看他们哪一个都觉得亲切,似乎很久以前就认识了。在天安门毛主席像下面,我们照了个合影,身后是红漆大门,是天安门城楼,身前是金水桥,是天安门广场。

头顶的天,格外的蓝。

“天安门广场是北京的心脏地带,世界上最大的城市中心广场。面积44公顷,东西宽500米,南北长880米,地面全部由经过特殊工艺技术处理的浅色花岗岩条石铺成”。

“西面的人民大会堂,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开会的地方。工程浩大复杂的大会堂只用了十个月就建成了。拥有中央大厅,万人大礼堂和7000平方米的大宴会厅,以及人大常委会办公楼和以全国各省市自治区命名的厅堂组成,总面积达17.2万平方米,正门前的25根巨柱庄严肃穆。”“东面是中国历史博物馆,毫不夸张的说看完这里的展览就等于读完简明《中国通史》,这里是收藏,展览和研究中国古代近代文物的国家专业博物馆。与此毗邻的是中国革命博物馆。主要展示鸦片战争之后的中国近代史。”

“南面是人民英雄纪念碑和毛主席纪念堂。人民英雄纪念碑是根据1949年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一届全体会议决议兴建的,其外观设计采用梁思成教授的方案修改而成。碑身有413块花岗岩组成,碑基由1.7万块花岗岩和汉白玉砌成。碑座上的汉白玉浮雕共8块:分别是虎门硝烟,金田起义,武昌起义,五四运动,五卅运动,南昌起义,抗日游击战争和胜利渡长江等重大历史事件。这座塔的设计代表着社会主义实用艺术的完美典型,象征着中国人民对于革命先烈的敬仰和缅怀”。

站在那里,仿佛可以听到历史的声音。正是旅游旺季,因此广场上人也特别多,人多了广场上的垃圾也有很多,一地的垃圾看着很不舒服。这是我们一伙人绕广场转了一圈后的共同感受,于是,我们不约而同地对广场上的垃圾发动起了一场清理运动。

最先的时候是几个人分散开了,一个人两个塑料袋,一个套在手上,一个用来装垃圾,各捡各的。捡了一会儿苏速来说:“不如就站成一排一齐捡吧。”杜云和孙念念犹豫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之说:“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啊,咱们又不是做坏事。应该自豪才对。”

安啦说:“是啊是啊,等咱们老了的时候可以很骄傲地和孙子讲:想当年啊,你爷爷或者你奶奶在天安门广场上捡过垃圾。”

大家笑。

我们六个人排成一排边捡边走,苏速来拿着机子在前面拍,我们很快就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杜云的脸红得跟我们那儿的红富士苹果似得,但是这么捡了一会儿,大家都理直气壮起来,我们身后,明显得比我们没有经过的地方干净很多。

我们越捡越有经验,推进的速度很快,在垃圾多的地方推进两三个来回以后,效果非常明显,我们的塑料袋子也鼓了起来,里面什么东西都有,纸巾、纸巾外包装、矿泉水瓶儿、可乐瓶儿、胶卷外包装、烟头,泡泡糖外皮,我们捡得高兴起来,甚至笑着说开始了比赛,说看谁捡得多,看谁捡得垃圾和别人的不一样,李子棋捡到一个相机套,李云飞捡到一只小孩儿的鞋子,杜云捡到二枚一角钱的硬币,我们一齐建议她“交到警察叔叔手里面”。

而且我们的队伍在不断壮大,其它和我们一起的同学也参加到我们的队伍里面来了,在我们用了56分钟的时间,走了几个来回后,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广场上有一伙捡垃圾的少年,这造成了三个结果,一是基本上没有人再扔垃圾了,二是有些垃圾也被其它我们不认识的少年和青年们捡走了,三是有一家电视台的两个记者找到了我们,说是要对我们进行采访。

他们最先把话筒对准了苏速来,苏速来说:“别别别,您问他们吧,我没捡,我只是在拍,咱们是同行。”

他们又把话筒对准了李云飞,问:“请你们说说你们为什么在广场上捡垃圾?”李云飞结结巴巴,他说:“我……我们……也没什么,就是看到了……就捡了。”

李子棋说:“要是我一个人我肯定不好意思去捡,这次是童木起了个头,我们就跟着他捡了,现在发现做这个事情还挺有意义的其实,以后想起来:我在天安门捡过垃圾,这是件骄傲的事,有意义的事。我今后肯定会从我个人做起。”

于是之说:“我们是少年文学奖的获奖作者,我们想用我们的实际行动,——也算是一种行为艺术和一种创作,来感化更多的人,让他们知道不要乱扔垃圾。”

杜云说:“我们边捡边在比赛呢。”

孙念念说:“虽然只能在北京呆几天,但我们会珍惜作为一个中国人身在首都的荣幸,尽能力地为首都做点事是应该的。我愿意为自己在北京汲取一份可以面向世界的信心,——看我们的广场!看看英雄纪念碑,看我们的天安门!看我们的人民大会堂和历史博物馆,这一切都让我激动,让我骄傲。”

我说:“我就是觉得我心目中的北京应该是洁净的、一尘不染的,不应该到处有垃圾。”

安啦嚼着口香糖说:“他们说的,也是我想说的,就这样。”有点象外交辞令。

我们集合的时间快到了,别的同学在远处喊我们,最后,记者们让我们再捡一次,好让他们拍一下回去做节目,可是比划了一下,谁也不好意思再弯腰去装模做样地表演一样去捡,苏速来说:“没事,我这儿拍着呢,您给我留个名片,回头我刻张光盘给你们。”

集合起来后,老师领我们登上了天安门城楼。

“天安门原是明清两代皇城的正门,始建于明永乐十五年,最初叫‘承天门’,寓意奉天承运,受命于天。清顺治八年改建,并更名为天安门,天安门高33.7米,下面的城台建在1.59米的须弥座上。城台共高14.6米。城台是重檐歇山顶城楼,宽9楹,进深5间。9、5二数象征至尊。城楼上60根巨柱高耸,金砖铺地,南北两面菱花格扇门,天花门拱和梁枋上绘满中国传统吉祥图案和金龙彩绘……”

只不过城楼里面没什么意思,甚至让人有些失望:在我们心目中无比庄严神圣的地方竟然摆了好几个卖纪念品的柜台,真是严重破坏感觉。

从城楼上面看广场时,看到的一切让我们激动,不仅仅因为刚才我们在广场上捡过垃圾。

安啦说:“来来来,我在这儿给你们照个相。”

他先给孙念念照。他说:“准备、预备、笑、笑、笑”,他边说边照,孙念念被他逗得一个劲儿地笑。

李子棋突发奇想,说:“喛!我们接下来就在天安门上面笑,看看谁笑得最开心,谁笑得最美,好不好?”

于是之说:“这个主意好啊,在天安门上面笑,这个太有意思了。”

我们一致通过。

于是排着队一个个地来,微笑、开口笑、大笑、哈哈笑、捂着肚子笑、挡着嘴用眼睛笑、背对着镜头笑、冲别人笑、仰天大笑、对着笑,会心地笑、明亮地笑、朴实地笑、憨厚地笑、用左手握住右手,抱成一个古人说久仰久仰时用的拳头放在下巴旁歪着脑袋笑……

别人受到我们的感染,也在天安门上笑了起来,另外,蓝天也在笑,云彩也在笑,柱子上的龙也在笑,一时间笑声一片。

真傻真傻,傻了巴叽的。

然后又进了故宫。

故宫大气、辉煌得让人几乎不敢大口喘气,如果身边没有这么多的游客的话。

故宫的大气和精致的美,极大地丰富了我的视觉,相比起来,我们农村很多地方总是显得光秃秃的、灰蒙蒙的、杂乱无章。

我尤其喜欢故宫的大院子,那么大那么宽,地下是厚实的大块儿灰砖,不知道有多少人走过,每一块儿砖都能讲出成千上万个故事,如果它能讲的话。

天很热,人很吵,我们没心情跟着大家粗粗地看珍宝,发现大院子里有一处人少的地方,就一齐走了过去。静下来的时候,苏速说给出一个话题:“你们想一下,要是我们突然出现在古时候的故宫里面,你们有可能做些什么角色?”

杜云说:“唉!像我这么丑,大概只能做宫女了。”然后她手放腰旁,一屈腰:“小女子这里有礼了”。大家笑。18岁的我实话实说,杜云长得其实很清秀,很漂亮。

孙念念说:“我估计是个记账的吧。”

安啦说:“我估计养马喂马。”

李云飞说:“我看我是皇帝——”大家一齐看着他的嘴,举起了手要打,他赶紧跟上一句:“皇帝身旁一个侍卫吧。”李云飞的性格逐渐开朗起来。

于是之说:“我个子高,我想我会是个看城门的。”

17岁的我说:“我没准是个厨房里面烧火的,呵。”

苏速来说:“晕!搞了半天没一个当官的,你们都这样,我想我会被安排成一个信使,或者喊‘皇上驾到’的那个。”

数着指头算了算,全是些“下人”,大家互相开着玩笑,不知道安啦说了李子棋什么,李子棋红着脸去追着打,我们也跟着在后面跑,在故宫无比大的院子里面跑。

24岁的我想象着,在古时候,我们这一帮子小宫女小侍卫,穿着古代人的衣服,撒了欢儿在故宫大院里面跑,皇帝家的小孩呢,虽然穿得比我们好,却也在和一伙儿小朋友玩过家家。

后来,17岁的我和他们又想出一个好主意:在故宫那块长着草的空地上手携手旋转,在苏速来的DV机里,以大个子于是之为中轴,我们像一群大雁往前面呼拉拉地飞,又像钟的针在打转儿,飞越了时空,转动着历史。

诳过故宫,吃过午饭,我们又来到了王府井大街。

王府井大街那个热闹啊。大家晃悠了一圈儿后,除了李子棋兴致盎然外,其它人都没有兴趣诳了:我没钱,安啦和苏速来本来就是大城市里过来的,对这些习以为常,于是之和李云飞、孙念念对诳街不怎么感兴趣,杜云很随和,怎么样都行,她还沉浸在在故宫里面转圈的兴奋中,脸红扑扑得,她提议:“咱们在这儿玩捉迷藏吧。”

“这个主意难道是人想出来的么,”安啦大做感叹。李子棋甩起包就打,苏速来说:“该打,该打。”安啦就更坏了:“童木你们看看哟,妇唱夫随的。”

我们笑。我说:“这个主意不错啊!其实。”

安啦说:“我也没说别的啊,我也是说这个主意不错。”

孙念念说:“天!你们这帮人,还当真啦,这么多人,根本玩不起来么。”

我说:“人多才有意思啊。人多能找到对方才有惊喜。”

第一期由李子棋藏起来,我们余下的人一起去找,她只允许藏在规定的一段街内,藏在规定的一家五层的商场内。如果谁找先找到,大伙一起请他吃王府井小吃;如果找不到李子棋,那么我们大伙一起请她吃小吃。

王府井的小吃让我们直流口水,这个游戏的最终结果是我们一大帮人在王府井大街某个地区到处跑,在某个商场里上上下下。

呼赤呼赤,我们口水一个劲儿地往肚子里流,可是就是找不到李子棋,后来把扛DV的苏速来也弄丢了。眼看着时间就要到了,我们一伙人没啥意思地往楼下走,突然,杜云拉拉孙念念的衣角,说:“念念姐,你看那边……”

孙念念看了先是一怔,我们也看过去:天!苏速来举在DV机在拍比划着试外衣的李子棋。

每个人都怔了一下,然后以安啦为首,我们嗷嗷地冲了上去,一通挠痒狂殴热嘲冷讽,把他们收拾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连连告饶,主动请我们吃王府井小吃。安啦毫不留情,逢店必吃,边吃边说:“容易么我们?满大街地到处找你们,迷途的羔羊,你们倒好!”

吃过后继续,本来应该是我们大伙一起找杜云了,可是杜云非要拉上孙念念,大有诳街诳店倾向,即使是这,到最后我们仍然没有找到他们,问他们在哪儿,说是坐在麦当劳问口的长椅上,边吃冰淇淋边看我们是怎样跑来跑去的,还逐一点评,例如苏云飞和我就曾经满头大汗地从她们身旁经过,却就是没有发现她们。

没办法,大伙一起请她们吃小吃,她们边吃边唱一首歌:《我就喜欢》,坐在那里,她们还把这首歌学会了,真是天才。

无比的快乐。

于是之感慨道:“就这么一小块的地方、咱们现在还这么熟悉了,竟然这么难找,你们说要是将来有一天,咱们几个人因为各种事情一齐来到北京,咱们又有多少机会可能碰到一起呢。”

我说:“好好珍惜吧。”在那一瞬间,17岁的我又一次地想到涵,在寻找和离失的过程中,经过乡镇,在这样的城市里,如果我们突然有一天走失,我们会不会擦肩而过却互不相知?

返回时已经是黄昏了,孙念念在车上主持大家唱歌、做游戏,虽然有点累,但是大仍然玩得很高兴,看得出来,每个人的收获都很大,后来,一切静了下来,除了司机,几乎所有的人都东倒西歪地睡了起来,孙念念坐到了我的座位旁,开始还有一句没一句地和我聊天,后来也撑不住睡不着了,车一晃,她把头倒到了我的肩上,这一下子让我紧张地动也不敢动,保持着那一个姿式一直到鲁院门口。

快下车时杜云先发现了这一“情况”,她把孙念念晃醒,然后俩人一起笑我,下了车杜云说:“童木就跟英勇就义了一样,一动也不动。”孙念念说:“童木你的肩咯得我做了个恶梦。”

我苦笑不得:“你们这帮人啊,净欺侮农民子弟。”也不知道孙念念用了什么洗发水,我身上一直香香的。

至此,一天非但没有结束,反而在晚上更加精彩起来。

在文学院里稍做休整,我们一行七人便应邀去参加拳头乐队1号2号3号4号为我们准备的“天空演唱会”。

首先,我们乘了六站地的地铁,然后又坐了四站地的公交车,再走了一百七十二步路,随着电梯穿过三十六层楼,然后又爬了若干楼梯,最后走过一个铁门,总共经过三十六分钟,然后,我们来到了一个一生难忘的地方。

我们的面前,宽阔无比,伸开手臂,几乎可以抱住天。这是一座楼的最顶层,完全露天。至于他们如何搞到铁门钥匙的,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哈哈,难怪他们叫这里“天空工作室”,难怪他们说自己什么都有。

这里,几乎就是梦想之颠。

小P孩儿文学素描:

苏速来的DV机在一刻不歇地进行360度的全方位拍摄,可是影像仍然抵不过我的文学素描。

我的作品是立体的、全方位地,能够上下左右前后明暗静动全部画下来的。

(24岁的我点头称是,在这里,小P孩儿的文学素描达到创作的最顶峰)

上:天上星星无数颗,离月亮很近。

下:竟然连地下的无轨公交车都成了移动的小点儿。

左:一阵阵的风吹过来。

右:一片片的云彩飘过去。

前:灯光闪烁,辉煌灿烂,明亮透澈,像天上水晶宫,像海下龙宫。

后:高低起伏的楼群,大城市,这就是大城市!

明:童木他们站在那里,心思完全被打通。

暗:在他们的周围,有不可预知的夜晚。

静:每个人都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

动:地球围绕着他们在旋转!

1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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