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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老子韩非列传

  “原文”

老子者,楚苦县厉乡曲仁里人也,姓李氏,名耳,字聃,周守藏室之史也。孔子适周,将问礼于老子。老子曰:“子所言者,其人与骨皆已朽矣,独其言在耳。且君子得其时则驾,不得其时则蓬累而行。吾闻之,良贾深藏若虚,君子盛德,容貌若愚。去子之骄气与多欲,态色与淫志,是皆无益于子之身。吾所以告子,若是而已。”孔子去,谓弟子曰:“鸟,吾知其能飞;鱼,吾知其能游;兽,吾知其能走。走者可以为罔,游者可以为纶,飞者可以为矰。至于龙,吾不能知,其乘风云而上天?吾今日见老子,其犹龙邪!”

“译文”

老子是楚国苦县厉乡曲仁里人,姓李名耳,字聃,是周藏书室的管理人员。孔子来到周,将向老子问礼。老子说:“你所说的人,他的人和骨骸都已腐朽了,只有他的言论尚存世间。

况且作为一个君子,如果得到从政机遇,就做官,坐马车,得不到从政的机遇,就像蓬蒿一样,流移而行。我听说:精明的生意人,把宝货严密地保藏,不让别人看见,仿佛什么也没有似的,而君子之人,德仁盛隆,其容貌应谦卑就像愚鲁之人似的,要把骄气与多欲,神态表情与过高的志向都去掉,这些对你都没有好处的,我要告诉你的,就是这些罢了。”孔子离开周以后,回去告诉他的学生说:“鸟,我知道它能在天空中飞翔;鱼,我知道它能在深水中游弋;走兽我知道它能在旷野奔跑。在旷野奔跑的走兽,可以用网去捕捉;深水的鱼,可以用钓线去钓;在天空飞翔的鸟,可以用猎箭去射;至于龙,我不知道它是不是乘驾风云而升天的。今天我看见老子,他大概就是龙吧!”

“原文”

老子脩道德,其学以自隐无名为务。居周久之,见周之衰,乃遂去。至关,关令尹喜曰:“子将隐矣,强为我著书。”于是老子乃著书上下篇,言道德之意五千余言,而去,莫知其所终。或曰:老莱子亦楚人也,著书十五篇,言道家之用,与孔子同时云。盖老子百有六十余岁,或言二百余岁,以其脩道而养寿也。自孔子死之后百二十九年,而史记周太史儋见秦献公曰:“始秦与周合,合五百岁而离,离七十岁而霸王者出焉。”或曰儋即老子,或曰非也,世莫知其然否。老子,隐君子也。

“译文”

老子讲修道德,他的学说以隐意深刻,不求闻达为主。在周室居住了很久,看到周室日渐衰微下去,于是就离去,经过函谷关,关令尹喜说:“你将要隐居起来了,请尽力为我著书立说吧!”于是老子就著述《道德经》上下两篇,谈论“道”与“德”之意五千多字,然后离去,也就不知他终老于何处。也有人说,有一个叫做老莱子的,也是楚国人,著书十五篇,谈论道德的作用,与孔子是同一时代的人。老子大概活了一百六十多岁,也有人说活了二百多岁,因为他能修养道德,所以能延年益寿。自从孔子死后一百二十九年,史书上记载周太史儋见过秦献公,说:“当初,秦跟周是合并的,大约合五百年而后分离,分离七十年而后出现称霸称王的人。”所以有人说儋就是老子,也有人说不是,世人始终不知道哪种说法正确。但老子确实是个隐士。

“原文”

老子之子名宗,宗为魏将,封于段干。宗子注,注子宫,宫玄孙假。假仕于汉孝文帝。而假之子解为胶西王太傅,因家于齐焉。

世之学老子者则绌儒学,儒学亦绌老子。“道不同不相为谋”,岂谓是邪?李耳无为自化,清静自正。

“译文”

老子的儿子名叫宗,宗曾做过魏国大将,封在段干这地方。宗的儿子叫注,注的儿子叫宫,宫的玄孙叫假,假在汉文帝时做过官,而假的儿子解是胶西王的太傅,因此世代都住在齐地。

一般推崇老子学说的人,往往要贬斥儒学,而推崇儒学的人,也相应会贬斥老子学说,大概就是所说的“道不同不相为谋”的缘故吧!

李耳在政治上主张无所作为而自化,清净不扰而民自然归于正道。

“原文”

庄子者,蒙人也,名周。周尝为蒙漆园吏,与梁惠王、齐宣王同时。其学无所不窥,然其要本归于老子之言。故其著书十余万言,大抵率寓言也。作《渔父》《盗跖》《胠箧》,以诋訿孔子之徒,以明老子之术。《畏累虚》《亢桑子》之属,皆空语无事实。然善属书离辞,指事类情,用剽剥儒、墨,虽当世宿学不能自解免也。其言洸洋自恣以适己,故自王公大人不能器之。

“译文”

庄子是蒙地人,名周。庄周曾经做过蒙地漆园的官吏,跟梁惠王、齐宣王处于一个时代。庄子的学问博大精深,涉及到各个方面,然而他的理论要旨却是归属于老子的观点的。他所写的书虽有十多万字,但大体都是寓言。他曾写《渔父》篇、《盗跖》篇、《胠箧》篇用以诋毁孔子的学生,以表明老子的学术。《畏累虚》《亢桑子》之类的文篇,都是空穴来风没有事实根据的。然而他善于编辑文字,分析辞句,故意捏造事实,以攻击驳斥儒家和墨家的学说;纵使是当世学识渊博的人,也免不了要受他的攻击。他的言辞缥缈无边,随意而发,所以当时从王公大人以下,没有一个能够利用他的学说来治理国家。

“原文”

楚威王闻庄周贤,使使厚币迎之,许以为相。庄周笑谓楚使者曰:“千金,重利;卿相,尊位也。子独不见郊祭之牺牛乎?养食之数岁,衣以文绣,以入大庙。当是之时,虽欲为孤豚,岂可得乎?子亟去,无污我。我宁游戏污渎之中自快,无为有国者所羁。终身不仕,以快吾志焉。”

“译文”

楚威王闻知庄周贤能,于是派了大使,带了很多礼物去聘请他,答应让他做卿相。庄周笑着对楚国大使说:“千金的确是重礼,卿相的确是高官,然而你难道没有见过天子在祭山川鬼神时所用的牺牛吗?这些牛被饲养好多年,然后被穿上彩绣的衣服,最后就被送进了太庙去做祭品。在这个时候,虽然只想安分的做只小猪,还能办得到吗?请你赶快离去,不要玷污我的人格,我宁愿在污泥浊水中自由自在游戏,也不愿被国君所约束,我宁愿终身不做官,以使自己的心志快乐。”

“原文”

申不害者,京人也,故郑之贱臣。学术以干韩昭侯,昭侯用为相。内脩政教,外应诸侯,十五年。终申子之身,国治兵强,无侵韩者。申子之学本于黄老而主刑名。著书二篇,号曰《申子》。

“译文”

申不害是京县人,原来是郑国的一个地位低微的小吏,后来学了刑名之法术,以求于韩昭侯,韩昭侯用他为相,对内整饬政治推行教化,对外能应付诸侯之国,十五年间,国家太平,兵力强大,诸侯之国没有人敢侵犯韩国。申不害的学说,其理论系统根源于黄老学说,主张刑名之学。著书二篇,名叫《申子》。

“原文”

韩非者,韩之诸公子也。喜刑名法术之学,而其归本于黄老。非为人口吃,不能道说,而善著书。与李斯俱事荀卿,斯自以为不如非。

非见韩之削弱,数以书谏韩王,韩王不能用。于是韩非疾治国不务脩明其法制,执势以御其臣下,富国强兵而以求人任贤,反举浮淫之蠹而加之于功实之上。以为儒者用文乱法,而侠者以武犯禁。宽则宠名誉之人,急则用介胄之士。今者所养非所用,所用非所养。悲廉直不容于邪枉之臣,观往者得失之变,故作《孤愤》《五蠹》《内外储》《说林》《说难》十余万言。

然韩非知说之难,为《说难》书甚具,终死于秦,不能自脱。

“译文”

韩非是韩国的贵族,爱好刑名法术的学说,而其理论系统根源于黄老之道,韩非天生口吃,不善于言辞,却善于著书。跟李斯同时服侍荀子,李斯认为自己的才能不如韩非。

韩非看到韩国日益衰弱下去,多次上书规谏韩王,但是韩王不能采纳他的意见。于是韩非就痛恨国君治国不能致力法治,不能用权势来驾驭臣下;不能使国家富强,兵力强大,也不能求才任贤,反而举用一些虚浮淫夸的人,以为他们是有能力有贡献的人。他又认为儒者常常引经据典来扰乱法制;而游侠又常常用武力来触犯禁忌。法宽就恩宠到那些名誉之士,法严就要用到那些穿甲胄的武士。平日所培养的人,都不是所要用的人,而一些所要用的人又都不是平日所培养的人。他又悲伤那些清廉正直的臣子,不被邪曲枉乱之臣所容,体察古来国君成功与失败的经验,所以写了《孤愤》《五蠹》《内外储》《说林》《说难》等十余万字。

然而韩非知道游说之道很难实施,所写成的《说难》一书甚为完备,但是自己不能实践,最终未能幸免被李斯等人害于秦国。

“原文”

《说难》曰:“凡说之难,非吾知之有以说之难也;又非吾辩之难,能明吾意之难也;又非吾敢横失能尽之难也。凡说之难,在知所说之心,可以吾说当之。“所说出于为名高者也,而说之以厚利,则见下节而遇卑贱,必弃远矣。所说出于厚利者也,而说之以名高,则见无心而远事情,必不收矣。所说实为厚利而显为名高者也,而说之以名高,则阳收其身而实疏之;若说之以厚利,则阴用其言而显弃其身。此之不可不知也。

“译文”

《说难》一书说:“一般游说的困难,不在于将我所知道的向对方来游说为难;也不在于能分明我意以说之为难;又不是我敢有横失,词理能尽说己之情为难。一般游说的困难,在于如何深知人君的心意,然后用我所说的话去打动他,暗与人君之心意相合,这才是最难的一件事。“所游说的君主,如果想立高名,游说的人却用厚利去劝说他,他就会认为你品德低下,而受到卑贱的待遇最终抛弃和疏远您;所游说的君主,如果出意本归厚利,而游说的人乃陈名高之节,那么这是说者无心,脱离实际,一定不会被采用;所游说的人君,如果是实为厚利,而表面作欲为名高之节,而游说的人以名高之节说之,那么君主必表面接受你的意见,而实际上会疏远你的;如果人君实好厚利而表面为名高之节,而游说的人也陈以厚利,这时君主会暗用你的言说,但表面上会疏远你的。这一点是说臣不能不知道的。

“原文”

“夫事以密成,语以泄败。未必其身泄之也,而语及其所匿之事,如是者身危。贵人有过端,而说者明言善议以推其恶者,则身危。周泽未渥也而语极知,说行而有功则德亡,说不行而有败则见疑,如是者身危。夫贵人得计而欲自以为功,说者与知焉,则身危。彼显有所出事,乃自以为也故,说者与知焉,则身危。强之以其所必不为,止之以其所不能已者,身危。故曰:与之论大人,则以为间己;与之论细人,则以为粥权。论其所爱,则以为借资;论其所憎,则以为尝己。径省其辞,则不知而屈之;泛滥博文,则多而久之。顺事陈意,则曰怯懦而不尽;虑事广肆,则曰草野而倨侮。此说之难,不可不知也。

“译文”

“天下的事情,只有保密才能成功,一旦言谈中泄密就会失败。然而这种泄密不一定是游说者本人有意去泄漏,而交谈中无意涉及到对方所隐藏的秘密,这样我们就会身遭危祸;人主有过失之事,游说者偏引用一些巧妙的议论推论人主的过失,这样也会身遭灾祸;如果人臣对主上的恩德不深,也就是关系不亲密时,臣子若以知心之语游说人主,其说得以实行而且有功效,那么君主就会忘记,其说不能实行而且失败,那么就会被人主怀疑,如此游说者就会有危险。至于人主先得其计,而且要据为自己功劳,这时游说者如果也知道这件事,也会身遭祸乱。人主表面上做这一件事,而实际上做另一件事,这时说臣如果预知其计,也会身遭危亡。人主必不欲做的事,而游说的人强令他去做,人主已做他不愿罢休的事,而游说的人强止他,也会身遭危亡。所以说:随便去谈论别人的短处,那么人君就会认为你是在讽刺他;谈论他的下属,那么你就会被认为搬弄权术,如果你论说人主之爱行,那么人主就会认为你是对他有所求;如果你论说他所憎恶之行,那么你会被认为是在试探他。如果你话说得简单干脆,那么你会被认为是无知而轻视他,如果你话说得太多,那么君上又嫌你夸夸其谈。如果你顺着人主之意来陈述事情,那么会被认为是怯儒而不能尽事,如果你考虑太多,广为陈词,那么会被认为鄙陋而倨傲侮慢。以上这些都是游说上最困难的事,游说之士是不能不知道的。

“原文”

“凡说之务,在知饰所说之所敬,而灭其所丑。彼自知其计,则毋以其失穷之;自勇其断,则毋以其敌怒之;自多其力,则毋以其难概之。规异事与同计,誉异人与同行者,则以饰之无伤也。有与同失者,则明饰其无失也。大忠无所拂悟,辞言无所击排,乃后申其辩知焉。此所以亲近不疑,知尽之难也。得旷日弥久,而周泽既渥,深计而不疑,交争而不罪,乃明计利害以致其功,直指是非以饰其身,以此相持,此说之成也。“伊尹为庖,百里奚为虏,皆所由干其上也。故此二子者,皆圣人也,犹不能无役身而涉世如此其污也,则非能仕之所设也。

“译文”

“凡游说最重要的事,在于知道人主所推崇之事,而以言辞文饰他所认为丑恶的事情。人主自知失误之事,游说的人就不要再以此失误之事来讽刺他使他难堪;人主自认为是勇敢的决断,游说的人就不要再以己意来攻击他,以免招致迁怒;人主自认为他有能力,游说的人就不要以困难之事来压制他,如果人主与某人同计,或与某人有同行,游说的人要规劝他或赞誉他,就要文饰其词而不要中伤他。又若有和人主犯有同样错误的人,那么游说的人可以明言粉饰他的过失。大忠之谏,君初不听从,就暂时停止规劝而退下来,待君心情欢畅的时候而又再次劝谏,不要拂逆人君的心意;大忠之辞,本欲安定国家,兴扬教化,君不无所击射排摈,而后周泽沾濡,君臣道合,才敢辩智,这是亲近君上不被怀疑的方法,也是人臣服事君主最难的地方。君臣之道既合,而又有旷日持久,君主对游说的人的恩泽已是很深厚了,深远的计谋而不被君主怀疑,与君交争而不被怪罪,如此就能明白的陈述其中的利害关系,以帮助君主建立功业。直指是非,任爵禄终身,以此君臣相执持,这样游说之道才算成功。“伊尹曾做过厨师,百里奚曾当过奴隶,他们都因此而得到君主的信用,所以这两人都是圣人,却仍不免要劳苦身体,以如此低下之道来涉世,这不是能仕的人所行之道。

“原文”

“宋有富人,天雨墙坏。其子曰‘不筑且有盗’,其邻人之父亦云。暮而果大亡其财,其家甚知其子而疑邻人之父。昔者郑武公欲伐胡,乃以其子妻之。因问群臣曰:‘吾欲用兵,谁可伐者?’关其思曰:‘胡可伐。’乃戮关其思,曰:‘胡,兄弟之国也,子言伐之,何也?’胡君闻之,以郑为亲己而不备郑。郑人袭胡,取之。此二说者,其知皆当矣,然而甚者为戮,薄者见疑。非知之难也,处知则难矣。

“译文”

“宋国有一个富人,天下雨淋坏了墙壁,他的儿子就说:‘如果不修补好,将会遭窃。’他邻居的父亲也是这么说,结果到晚上时,果然丢失了财物,他的家人确信自己的儿子不会做这件事,却怀疑邻居父亲干的。以前郑武公想要去攻打胡国,于是先把他女儿嫁给胡国君主做妻,因此就问群臣:‘我想要用兵,哪一国可以去攻打?’关其思就说:‘可以去攻打胡国。’郑武公听了就杀掉关其思,并说:‘胡国是我们的兄弟之国,你怎么能说去攻打它呢?’后来胡国的国君听说了这件事,认为郑国是自己的亲人,所以不加以防备。后来郑国趁机攻打他,就把胡国攻取下来了。这两件事情,他们的谋略都是对的,然而重的要被杀,轻的被怀疑,可见要了解一件事情并不难,倒是如何去处理才是困难的。

“原文”

“昔者弥子瑕见爱于卫君。卫国之法,窃驾君车者罪至刖。既而弥子之母病,人闻,往夜告之,弥子矫驾君车而出。君闻之而贤之曰:‘孝哉,为母之故而犯刖罪!’与君游果园,弥子食桃而甘,不尽而奉君。君曰:‘爱我哉,忘其口而念我!’及弥子色衰而爱弛,得罪于君。君曰:‘是尝矫驾吾车,又尝食我以其余桃。’故弥子之行未变于初也,前见贤而后获罪者,爱憎之至变也。故有爱于主,则知当而加亲;见憎于主,则罪当而加疏。故谏说之士不可不察爱憎之主而后说之矣。“夫龙之为虫也,可扰狎而骑也。然其喉下有逆鳞径尺,人有婴之,则必杀人。人主亦有逆鳞,说之者能无婴人主之逆鳞,则几矣。”

“译文”

“以前弥子瑕被卫君所宠爱。卫国的法令规定,如果偷驾君主乘坐的车子的人,要受到砍手脚的刑罚。不久弥子瑕的母亲生病,别人闻知,就连夜奔去告知弥子瑕,弥子瑕就擅自驾着君主的车出去了,卫君听了反而赞美弥子瑕说:‘弥子瑕多么孝顺啊!为了母亲的病,居然甘愿犯下砍手脚的罪过。’弥子瑕与卫君到果园去玩,弥子瑕吃到桃子发现甘甜,没吃几口就拿来敬奉君王,卫君说:‘弥子瑕还是爱我的,在吃桃子时会忘掉甜美而想到我。’等到弥子瑕姿色衰退时,卫君的宠爱也就开始减退。后来得罪于卫君,卫君就说:‘这个人曾经擅自驾着我的车子,又曾经把他吃剩下的桃子给我吃。’实则弥子瑕的德行与从前相比一直没变,但是卫君以前认为他很好,后来却要治罪于他,那是卫君爱憎的改变。所以说,如果得到人主的欢心,那么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而且会更加被宠爱,如果被人主所憎恨,那么你所做的一切都不对,甚至会更加被疏远。所以喜欢谏说的臣子,不能不明察人君对你的爱憎态度,然后再劝说他。“谈到龙这种虫类,你可以驯养、玩弄它并且骑他,但是在他的喉咙下端,有大约一尺长的逆鳞,如果有人去触犯它的逆鳞,那么它就会咬人,今天的君主也都长了逆鳞,游说之士如能不去触犯他的逆鳞,差不多可称得上善于谏说了。”

“原文”

人或传其书至秦。秦王见《孤愤》《五蠹》之书,曰:“嗟乎,寡人得见此人与之游,死不恨矣!”李斯曰:“此韩非之所著书也。”秦因急攻韩。韩王始不用非,及急,乃遣非使秦。秦王悦之,未信用。李斯、姚贾害之,毁之曰:“韩非,韩之诸公子也。今王欲并诸侯,非终为韩不为秦,此人之情也。今王不用,久留而归之,此自遗患也,不如以过法诛之。”秦王以为然,下吏治非。李斯使人遗非药,使自杀。韩非欲自陈,不得见。秦王后悔之,使人赦之,非已死矣。

申子、韩子皆著书,传于后世,学者多有。余独悲韩子为《说难》而不能自脱耳。

“译文”

有人把韩非的书传到秦国。秦王见到《孤愤》《五蠹》等文章,很感叹的说:“唉呀!我要能看到这个人,并且跟他交往,死不足惜。”李斯说:“这几本书是韩非写的。”秦国因此急攻韩国,韩王最初没有采纳韩非的意见,等到事情危急,才派遣韩非出使秦国,秦王大为高兴,结果还未被重用,李斯、姚贾就在秦王面前谗害他说:“韩非是韩国的贵族公子,现今你大王想吞并诸侯之国,将来韩非还是会替他们韩国效命,不会帮助我们秦国,这是人之常情。现在大王不用他,留住他不让他回去,将来终究还是要让他回韩国的,这是自己留下后患,不如给他强加罪名杀掉他。”秦王认为也有道理,叫下吏治罪韩非。李斯叫人送毒药给韩非,让他自杀。韩非想要向秦王陈述意见,始终见不到他。秦王后来悔悟了,派人去赦免他,但是韩非已经死了。

申不害、韩非都有著述留传于后世,学者多藏有他们的书。我独独悲伤韩非写了《说难》一书,明知游说之难,而自己偏偏又不能逃脱于游说的灾祸。

“原文”

太史公曰:老子所贵道,虚无因应变化于无为,故著书辞称微妙难识。庄子散道德,放论,要亦归之自然。申子卑卑,施之于名实。韩子引绳墨,切事情,明是非,其极惨少恩礉。皆原于道德之意,而老子深远矣。

“译文”

太史公说:老子推崇道、虚无,顺应变化于无为之中,所以他所写的《道德经》,文辞微妙难懂。庄子宣扬《道德经》,放任言论,但其学说最后还是归之于自然之道。申不害勤奋自勉,致力于名实的追求,韩非引用法令作为规范行为的准则,切中事实,明察是非,用法极为苛刻,对人缺少恩惠,这一切都根源于道德的理论,只是老子的理论是最为深远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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