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在空荡荡的窟窿里穿梭着,清洗着牙床上的粘稠;我的手托着腮,配合着面部痛苦的表情;我的双腿断了般踢踏着夜色及溅起的沙土。
“疼吗?”楼道里传来的声音!潘婷!
“你——没走?”我既惊讶又兴奋。
“疼吗?”
我的发音含糊起来,牙掉了应该结巴吧?“牙牙……掉……了”我的身体变得更加柔弱,几近栽倒。
“什么?”
“牙掉了!”说完,我有些后悔了,结巴的状态是需要保持的。
我打了个趔趄,潘婷连声“慢点儿”将我扶住。在潘婷的搀扶下,我跌跌撞撞上了楼。我扑上了床,像投入了妈妈的怀抱,撒起娇,痛苦地呻吟起来。
“张开嘴,我看看……”“妈妈”在关切我。我轻轻拒绝着,引起潘婷更热切的关注。边叫我听话,边让我张开嘴。
“要不上医院吧?”
“不……去……”
“什么?”
“我说不去!”我又意识到了什么,接着闭上了眼睛。“我……说说……不不……去……”
一缕温热敷在了我的脸上。“抬脸,我给你擦擦。”
我作不情愿状配合着。
“你咋不知道爱惜自己,出去耍什么疯?”潘婷嗔怪着,轻轻撬开我的嘴巴。“啊?真掉了……去医院弄弄吧,嘴里还有血。”
“去了……也接不上了……”我翻了个身,对着雪白的墙壁长舒口气,看来能蒙混过关了。
“起来——腿是不是也疼?”
“没没……事的……”
我揉了揉腮,猛然坐起,伸直腿,跳下床,大踏步走进洗手间。水柱冲刷着牙根,敲击着喉咙。潘婷也跟了过来,手轻轻拍着我的背。
“你看,我说过没事的!”
但事情来了,手机铃声响了。我一惊,仍放缓了速度擦拭着脸。
“有电话,我帮你拿去。”
“不急!”
潘婷已转身奔向卧室,再回来的时候,表面镇定的眼里仍有些忐忑不安。
果然是吴迪的电话,我保持着没有表情的表情接起。
“怎么不回话?出什么事了?”
“对不起,我忙。”我镇定自若,语气冰冷。
“你怎么了?不理我?”
“对不起,我真的忙!”
“都后半夜了,忙什么?”
“有事!”
“什么事?”
“这么多废话呢!我说过我忙的嘛!”
“明影……你怎么……因为我没说想你,生我气了?其实……”
我按断了电话,走进卧室,将手机丢在床上。我也腾地蹿到了床上,装作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铃声再次响起,还是吴迪,我索性直接关了机。
“还疼吗?”潘婷若无其事地坐在了床头。
我摇了摇头。
床头的闹表嘀嗒着,为两个人的心跳伴着奏。
“一直在楼下了?我怎么没看到?”
“没有,走了又回来了。”
“舍不得我?”我的语气是中性的,没有挑逗的成份。
潘婷的表情变得严肃。
我起身,我讨好地碰了一下她的胳膊。
潘婷没有理会我,起身走到窗前。
“怎么了?”我明知故问,显得有点底气不足。
潘婷撩起窗帘,盖在了身后。
“怎么了?”我也跟着钻进窗帘里面。
潘婷仍保持沉默。
良久,潘婷长叹了口气。“以前的算过去了,看以后吧……”
我点了点头。
“心里放不下你,就一直没走……”
我点了点头。
“以后我们好好的……”
我点了点头。
潘婷的手搭在了我的头上,“只能对我一个人好……”
我的头点不下去了,把手按在另一个人的头上,身上,接着又按在了床上,一直到第二天天亮……
潘婷说有公开课,吃过早餐先走了。我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望着窗台上的手机发着呆。
我猛然坐起,拉开窗帘,来到镜子前搓着面部发紧的肌肉。接着冲了个澡,吃下潘婷准备好的早餐。
来到窗前,房内的阳光有些发烫。我扭了几下胳膊,接着把手机拿起,从容地打开。
“明影……你怎么了?”吴迪的留言。
我笑了笑,将短信删掉。
给老宁打了个电话,我说我牙磕掉了,今天镶牙去,帮我请个假。老宁说好了,好了,我跟你张姐说。
来到医院,医生说牙根长好了才能镶。我说这豁牙露齿的太难看了,有别的办法没?医生说不行,只能慢慢等。
走在街上,百无聊赖。拨打王宇的电话,无人接听。再打潘婷的电话,已关机。这会儿兴许正上课呢。
这时,手机铃声响起。是吴迪。
“怎么?不理我了?”
“哦,没有。”
“中午一起吃饭?”吴迪的语气似在乞怜。
“再说吧。”
“赵全来要请我,我推了……”
“哦……”我顿了顿,“你想吃啥?”
“你定!”
“好!一会儿等我电话。”
我跺了下脚,又拿起电话打给潘婷,这下通了。
“刚上完课。”潘婷显得兴致勃勃。
“效果好不?”
“还行!对了,几点去我家好?”
“今天怕不行吧,牙没镶上,太难看了……”
“呵呵,没事吧。”
“等牙镶上吧。”
“也行!中午过来陪我吃饭不?”
“不行,中午学校聚餐。”
“哦……”
“你自己多吃点儿哦。”
“嗯,对了,房子的装修今天交工,你过去看看不?”
“我去?”
“对啊,那不也是你的房子嘛。”
我笑了笑,“改天吧。”
“我半天班,下午想去买窗帘和床上用品,陪我去不?”
“看时间吧。”
放下电话,我长舒了口气。
我又打王宇的手机,也通了。
“王宇,买断就买断吧,我正好缺钱用。”
“对不起……”王宇低低的声音,“我今天早上辞职了。”
“为什么辞职?”我没法再问书的事。
“老板娘看哪个女编辑都认为和她老公有一腿,我受不了她那种眼神。气死我了……我又不能说我不可能和她男人……”
看来出版的事泡汤了。放下电话,我有些郁闷。
“过来接我吧……”吴迪的电话。
她咋这么热情呢,语调和昨日判若两人。冷漠与拒绝难道比热情与迎合更有杀伤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