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回家后,夏商心里扯着一阵阵疼。他觉得伊敏太卑鄙了,挖好了陷阱让他跳,不但害了自己,也害了安婧。以前,顾虑自己的前程,他对伊敏一直忍让着,有时候甚至有点卑躬屈膝。现在,他不想这样了。回家后的那个晚上,他与伊敏发生了结婚以来最为激烈的一次冲突,以至于使他们的婚姻走到了尽头。
伊敏回家后心情不错,哼着小曲主动钻进厨房,不一会儿便端出两热两冷四个菜,又开了瓶红酒,斟了两杯。
“来,咱们俩喝一杯。”
夏商没端杯子,面色冷竣地盯着妻子:“你好像很高兴?”
“当然高兴,这叫天理昭昭,善恶有报。”
“你还有没有人性?!”夏商一拍桌子站起来。
“怎么,心疼了?孩子死了能怪我吗?要说没有人性你最没有人性,是谁为了回城把安婧抛弃了?如果没有你,安婧能落到这个地步吗?要说根源,你夏商才是罪魁祸首。”
夏商痛苦地坐在餐椅上,双手抱住了头。
“你现在长本事了,敢给我拍桌子了。”伊敏越说越委屈,眼泪决堤般地往下流,“夏商你搞清楚了,我才是你的合法妻子,可你呢,你作为丈夫称职吗?你的心里只有安婧,哪有我的位置?我是怎么过来的,在外面打理那么大的一家公司,回到家丈夫心里却装着别人,这是人过的日子吗?一想起你喊安婧的名字我就恨,恨得牙根都痒痒。这下好了,安婧疯了,疯得好,她疯死才好呢。现在你去找她啊,去找那个疯婆子……”
啪—一夏商听不下去了,挥手给了伊敏一记耳光。
伊敏想不到夏商会这样,她不说了,捂着火辣辣的脸,痛哭起来。
“咱们离婚吧。”夏商说完这句话,疲惫地离开了家。在他走出去的那一刻,他听到伊敏凄厉的喊声:“夏商,你不得好死!”
张大全是接到彩虹的电话后才知道康渡把安婧送进精神康复中心的。在电话里,彩虹很着急,说自己有事儿脱不开身,让张大全一定把安婧接回来。挂了电话,张大全很气愤,他给康渡打了电话,便驱车赶往康复中心。
精神康复中心是东山市唯一一所精神病专科医院,在城市边缘,背后就是连绵的山林。张大全说明来意后,一名肤色黝黑的医生拒绝他探望安婧的要求,而且态度很恶劣,任张大全怎么说都是两个字“不行”。无奈,张大全只好给省城的老中医打了个电话,让他通融通融。过了一会儿,康复中心的领导推门进来,和张大全握了手,领着他走进了病房楼。这是一所密闭的楼,大门是电动的铁栅栏,窗户上也装着很粗的钢筋。现在,病人们都在病房里关着,走廊里很空,走在里面鞋跟的回响声很大,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安婧在107房间,里面的摆设很简单,一张床一个尿盆,如此而已。透过门上的观察孔,张大全看到安婧瑟缩在床的角落里,两只胳膊抱着腿,神情恐惧。在她头顶上方,是个不大的窗户,从那里投来一束光,斜铺在地面上。
张大全心里很酸,他要求进去和安婧说两句话。中心的那个领导问黑皮肤医生,那黑皮肤医生面带难色地说:“这个病人很危险,有暴力倾向。”安婧怎么会危险呢?张大全想不通,他还是想开门进去。中心领导正在解释的工夫,康渡领着一个小姑娘从走廊那头赶了过来。
张大全强压着怒火,低声质问着康渡:这是怎么回事儿?不是说好雇保姆在家里养吗,怎么送到这里来了?
康渡没有正面回答,扯住张大全的袖子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出去我给你解释。”
“不行,我要进去和安婧说两句话。”
“这可不行,张总不知道,现在安婧很危险。”康渡说着撸起袖子,指着胳膊上的几道抓痕说,“要是有办法,我能把她送到这里来吗?”
张大全随大家一起走进中心招待室,落座后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康渡扯过一起来的小姑娘,让她复述一下事情的经过。小姑娘是康渡为照顾安婧雇的保姆,在她断断续续的讲述中,张大全了解了一切。
为了不耽误工作,张大全一走康渡就到劳动力市场雇了一个保姆。安婧还是昏昏沉沉的,大多的时候躺在床上,偶尔也下床,坐在沙发上发呆。保姆除了定期喂药,也没多少事儿可做。她只是有些好奇,因为安婧经常会喊她绿儿,她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听,所以安婧喊的时候她就情不自禁地应了一声。安婧听到有人答应,便向她要孩子,小保姆很机灵,随手塞给安婧一个绒毛熊。安婧就不要了,认认真真地抱着熊,很乖巧的样子。
本来这样下去一切都不会发生的。但那天,安婧正抱着熊在沙发上发呆,有一个姓夏的先生敲门,说是安婧的朋友。小保姆见他面善,就让他进了屋。那人见到安婧后心里很难受,眼泪流了很多,还蹲在安婧面前摇晃安婧的腿,喊安婧的名字。安婧专心致志地抱着熊,没有理他。他就边哭边说自己害了安婧,哭着哭着就让安婧打他。安婧抱着熊怎么能打他呢?那人就扯过安婧的手打自己的耳光,小保姆拉都拉不住。再往后,那人就痴了,一下子抱住安婧,只抱住还好,那人竟把安婧怀里的熊弄到了地板上。安婧突然间就爆发了,她打着那个姓夏的人,打得很厉害。小保姆把姓夏的拽开时,他已经满脸是血了。小保姆赶紧把熊给安婧,但安婧却明白了过来,尖叫着说她要孩子,不要熊,问是谁用熊把她的孩子换走了。没办法,小保姆打电话叫康渡回来。康渡回来时姓夏的已经走了,家里的东西被安婧砸坏了很多。
小保姆诉说着,康渡痛苦地解释说:“我是实在没有办法啊,在家里待着,别说别人受不了,就是安婧自己也会把自己搞伤的。”张大全没说话,他没想到短短几天时间会这样,看来,人是不能接走了,他给彩虹打电话详细解释了发生的情况,彩虹也没办法,让张大全跟康复中心协调一下,尽量给安婧争取个好的治疗环境。张大全把中心领导拽了出去,掏出一沓钱,给安婧争取了个特护病房。然后同康渡看着医生们把安婧移了过去,又嘱咐了嘱咐,才离开了康复中心。
在外面,康渡握着张大全的手表达了谢意,很沉重地说:“张总认识夏商这个人吗?那不是别人,是我老板的老公,也是安婧过去的恋人。这小子现在还惦记着安婧呢,不干不净的。”
他的话让张大全很反感,回击说:“什么叫不干不净的?!他俩的事儿我知道,夏商我不好说,安婧可是敞敞亮亮的,没做亏心的事儿。”
“唉,现在说这些还有啥用,安婧病成这样,我他妈的跟打光棍有啥区别?!”康渡说着领保姆钻进了汽车,一加油门走了。望着远去的车影,张大全心里为安婧捏着,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