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农技站,康渡又提起订婚的事儿,说是他爸妈提起的。安婧问还附加什么条件吗。康渡说有一个。安婧问是啥。康渡嘿嘿笑着说订婚和结婚二合一。安婧就笑了,笑着说你爸妈抠门儿。康渡把安婧揽到床上,说程序二合一,钱该多少是多少。安婧说我就那么在乎钱吗。康渡嬉皮笑脸地说谁不喜欢钱呢。安婧就甩开康渡的胳膊,说你根本不了解我。康渡坐起来说我不了解你谁了解你。安婧说你管不着。康渡说张大全了解你,你不说我也知道。安婧说你无理取闹。康渡说你无理取闹。
小院里又传来熟悉的摔门声。闹归闹,吵归吵,婚还是要订要结的,不然两个人吵了快一年了,咋还滚在一起,不就是为那一天吗?这样,他们商量公司正式运作后就结婚,按照现在的进度,年底应该能发上喜糖了。
张大全在外跑这个事儿,跑得顺风顺水的。顺风顺水的也不仅仅只有他们,还有彩虹,还有风林乡。彩虹说,和那家跨国公司已经谈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选址的问题了,通俗地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对这件事的进度,彩虹不说别人也能感觉出来,也不仅仅是安婧、康渡他们这些知道这一项目的人,那些整天泡在地里的老百姓也都知道,一排子小车转来转去,时不时地就从里面钻出个老外来,指指点点的,大家能不知道吗?
那天,安婧他们正在试验田里忙着,就看到一排子车开过来,人们停下手里的活儿,站在坡上向下望。车在坡下停下来,车门纷纷打开,里面钻出来十几个人,有中国人、也有外国人,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安婧看到他们朝着坡地和坡地对面的鱼池养殖场指指点点的,心里就有些不快。看彩虹也在,便下了坡,走过去。
她把彩虹叫过来,悄声问:“姐,这几个老外别是看上咱试验田了吧?那可不成。”
“我心里有数,他们也不光看你们这里,全乡都跑了个遍,到哪里都这样,比比画画的。”
“反正他们不能打这块地的主意。”
“瞧你那小气样儿,姐能割这块肉?割它,我也心疼。”彩虹拍着安婧的肩膀,说,“你把心放在肚子里,该干啥干啥。我得过去了,别让人家以为咱失了礼。”
晚上回到农技站,安婧将老外看地的事儿对康渡说了,康渡听了很着急,说:“我们学院百分之八十的项目可都投在这里了,别到最后让人给坑了。”
“你光想着你们学院,我呢?你呢?张大全,还有那些跟着咱们干的乡亲呢?不都巴望着这块地吗?真要是让老外占了,我是死的心都有了。”
“不行咱问问大全?”
安婧就给张大全打电话,张大全说他已经和彩虹通话了,一开始他就有点担心,说乡里适合建大型公司的地他心里有数,不管是位置还是环境,排来排去,就试验田那块好,既相对开阔,又完整成片,而且之前一直没有划到耕地保护的范围内,老外如果聪明,一定会把公司建在那里。
张大全这么一说安婧就着急了,问:“咋办?”张大全笑着说:“没事儿,彩虹下保证了,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动试验田。”
“那要是万不得已呢?”
“应该不会,我一方面相信彩虹的能力,她能摆平,另一方面,老外毕竟初来乍到,对凤林乡的地理环境不了解,好蒙。”
扣下电话,安婧的心里更加着急,虽然张大全说得轻松,但她能感觉到他的语气里也有一丝焦急。她把自己的感觉说给康渡听,康渡酸溜溜地说:“你还真是了解张总呢,单凭语气上就能感觉出他的心情。你知道这叫什么?心有灵犀!厉害,厉害。”
“都啥时候了还耍你的小心眼儿。”安婧一生气,一使劲儿将康渡从床沿上蹬了下来。
安婧战战兢兢地等了几天,结果什么事情也没有,又听说那些老外又到别的地方去转了,不仅比比画画,还找人量来量去,一颗心才彻底地放了下来。
这几天,康渡却把心思用在了别的方面,倒也不是朝三暮四,是为了葡萄园里的黑豆病。这病是他第一个发现的,这让康渡很恼火,把负责葡萄园的几个人聚起来狠狠地批了一顿。那几个人低头不做声,证据在那儿,他们无话可说。证据就是康渡手里的几片葡萄叶子,仔细看了能看到上面零星地布着圆形的斑点,这斑点外圈儿是紫褐色的,内圈儿是灰白色的,中间还有黑色的小点点,看上去,像一只只小鸟的眼睛。
这病厉害,是葡萄的死敌。安婧觉得康渡的火发得没啥说的,说到底,这事儿也怪安婧。她没想到今年夏天会有这么高的潮气,雨没见怎么下,地上和地下却都潮乎乎的,真不知这潮湿是从哪里漫过来的。
安婧和康渡这几天就一直钻在葡萄园里,修剪病枝病叶,喷洒药物,忙得几乎都忘记了跨国公司选址的事儿,要不是那天在试验田里劳作的村民小跑着来找他们,他们也许真的想不起来了。
村民气喘吁吁地说:“老外,老外来量地了。”
安婧和康渡丢下手里的活儿钻出葡萄园,见坡地上已经聚集了很多的人。安婧走过去,没看到老外,倒是看到了张红波和另外几个不认识的人,就问:“咋回事?”
张红波有些窘,对安婧说:“只是先看看,没说一定选用这里,人家要好好地比较比较。”
“有啥好比较的,我们的地不和人家比。”
“怎么能说你们的地呢,地是乡里的,不是哪一个人的。”“可现在这地归我管,我就不让你们在这里量,咋了?”
张红波看局面有点僵,就走到安婧面前,低声说:“他们要量就让他们量,反正又不是你们这一个地方,在评估的时候我们再做点工作,尽量让他们选别的地方,不就结了?”
“不行!”安婧态度很坚决,问,“你们来量地彩虹知道吗?”
“就是乡长叫我们来的。”
“那好,你们先回去,有啥事儿我直接去找彩虹。”
听安婧这样说,又见到坡地边儿上村民横眉冷对的样子,张红波没有办法,同那几个人嘀咕了几句,就下了坡坐车走了。
安婧待不住了,她让康渡先带着村民们处理葡萄园的事儿,自己要到乡政府跑一趟,让彩虹给个说法。
安婧刚下坡张大全就来了,听安婧介绍了情况后,两个人直接去了乡里。他们俩没找到彩虹,彩虹陪着老外去县里了。安婧给彩虹打了电话,态度很不好。彩虹在电话里安慰她,说天还没塌下来呢,你急啥?又说测量不仅仅针对试验田,别的入围的地也都量了,不用大惊小怪的。安婧就问这么说试验田入围了?彩虹在那边就呵呵地笑了,说入围又能咋样,虚名罢了。安婧就有些生气,说这个虚名我们不要,说完扣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