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婧睁开眼的时候看到了夏商、彩虹、张红波,还有乡政府另外一些人。她的头还有些蒙,耳朵里灌满了风声。
“李站长呢?”安婧问。
“放心,老李没事儿。”夏商回答。
“我要去看看他。”
“他真没事儿,只是受了点轻伤。”
安婧就不再坚持了,她躺下来,一只手被夏商紧紧地握着。
这是在乡卫生所,安婧的伤没事儿,头上有一个不大的口子,腿上有几处淤伤,在夏商的照顾中,她很快恢复了。在乡卫生所,安婧一直没有见到老李,夏商说老李的伤稍微重些,在彩虹的安排下,住迸了县医院。安婧问小李回来了吗?夏商说回来了,正陪着老李呢。安婧就会心地笑了。她一直没有问夏商回城的事,夏商也没说,从夏商的眼神里,她知道事情可能有些麻烦。
安婧的伤没事,只是头偶尔有些晕,夏商说是流血流的,补一补就好了,彩虹送来了很多补品,让她坚持吃。安婧不想在卫生所待了,想早点回农技站去,在她的感觉里,农技站更像她的家,她喜欢那里。
夏商拗不过她,便找来了彩虹,彩虹说再等两天,那里的墙被风刮倒了,玻璃也碎了不少,正修着呢,住不了人的,等修好了就让安婧回去。彩虹的话干净利索、无懈可击,安婧只好静静地在卫生所待着。
安婧是一周后离开的卫生所,夏商陪着、彩虹陪着、张红波陪着,显得非常隆重,弄得安婧有些不自在,在她看来,只要夏商一个人就成了,自己又不是什么乡领导,弄这么隆重做啥。
坐在车里,彩虹拉着安婧的手说:“有件事我得跟你说,是关于老李的。”
“老李咋了?”安婧警觉起来。
“他——人没了。”
安婧感觉头嗡地一下,呆在那里。听彩虹说,那天夜里风把墙刮倒的时候,老李为了救安婧,用身子把安婧扑倒了,墙砸下来,砸在了老李的身上,头上砸了很大的伤口,血流得太多了,没抢救过来。彩虹说:“本来想早告诉你的,怕你激动,影响了自己的身体,就没说,你要怪就怪我吧,是我不让他们说的。”
“老李留下什么话没有?”
“他说——让你们原谅他的儿子。”
在农技站后面的土山上,安婧见到了老李的坟,新鲜的土壤,新鲜的花圈,新鲜的墓碑。安婧没有哭,她下了车走到坟前磕了个头。
农技站被风刮倒的围墙已经修好了,掀翻的菜棚子也已经换了新的,那晚的事就如不曾发生似的,只是从捡回来的物件上那些坑坑洼洼的瘢痕,以及棚子里惨败的菜上才能发现那晚存留的痕迹。
安婧见到了小李,他戴着孝正在院子里修理着摔坏的喷雾器,见到安婧一行人进来,停了手里的活儿,低头在原地站着。
这些天不见,安婧发现小李越来越像老李了,他身上的孩子气也被这场变故冲得没有了踪迹。
彩虹走过去,对小李说:“乡党委研究了,由你来顶替你爸爸的班,当农技站的站长,以后好好干,有啥事儿别闷在心里,直接到乡里找我就成。”
关于小李当站长的事在老李的坟上彩虹已经对安婧说了,说乡里本来是想让安婧当这个站长的,是彩虹给拦下了,她不想用这个拴住安婧,安婧早晚是要飞出凤林乡,飞回城里的。
对于彩虹的做法,安婧很认同,觉得这样做比较全面。彩虹还做了一件事,给老李申请见义勇为,但彩虹说,对于这件事她没有多少把握,只是顺带着,办成办不成得看天意。
晚上是夏商做的饭,做好后安婧叫小李来一起吃,小李不来,安婧也没坚持。吃过饭,安婧对夏商说头还是一丝丝地疼,夏商说这只是暂时的,等好利索了就没事儿了。躺在床上,夏商搂着安婧,他很平静,平静得有些低落,安婧觉出来了,她趴在夏商的胸口上听,听到的是有些沮丧的心跳声。
他们俩拥抱时,夏商能这样平静还是第一次,安婧想这里面是有理由的,她用手指摸着夏商的嘴唇,很怜惜地等着他吐出心里的不快。
“不顺利是吧?”
“嗯,以前派我来的那个上司退了,那个部门也在机构重组中没有了,都是新面孔,除了个别几个人,其他的连夏商这个名字都没听说过,更别说什么挂职不挂职的事儿了。”“那怎么办,就这么算了?”
“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夏商长叹了口气接着说,“过去的几个领导说是帮忙问问,但愿那不是搪塞我的话,可也说不准,谁知道呢,现在这人……”
安婧见夏商情绪很低落,往他的怀里钻了钻,安慰说:“没事儿的,要真走不了,我就在这里陪着你,陪一辈子。”
夏商又叹了口气,用手拢了拢安婧的头发,没说话。
这个晚上,夏商回自己的房间睡了,他说小李刚回来不久,还是别刺激他了。安婧不知道他的这个理由有没有道理,但也没说啥,只是在夏商离开的时候,心里略微有些失望。
外面静悄悄的,安婧躺在床上头一丝丝地疼。这疼有些飘渺,好像不是真的,当安婧意识到的时候,它就消失了,安婧不再想它了,这疼又从不知名的地方冒了出来,安婧后来就任凭它疼了。在熄灯后安婧想到了一个问题,农技站处在山洼洼里,那夜怎么会有那么大的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