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背面

第17节

　　夏商依旧很忙，安婧不知道他忙什么，但知道天刚一亮他就走了，往往到傍晚的时候才回来。安婧每天就有了盼头，就把晚上这顿饭做得丰富。老李和小李很少来同他们一起吃饭，怎么叫也不来，似乎要给他们俩制造一个单独的空间似的。

　　吃过饭安婧和夏商会在月牙下聊很长时间的天，有时候在安婧的宿舍里，有时候会走出小院，走到外面的山坡上去。坡上月牙愈加清晰，那一带弯钩似乎会挂到人的衣服。安婧看得有些痴迷，傻傻地问：“月亮背后是什么呢？”夏商淡淡地笑了，看着这个被月亮钩住的女孩子，心里生出了一丝怜惜。

　　“月亮背后是什么呢？”安婧似乎在问，也似乎是自言自语。

　　“月亮的背后是月亮。一个男月亮，一个女月亮。”夏商也受到了晕染，视线也被那钩子钩住了。

　　外面山坡的风已经有些凉有些冷了，有时候一阵风吹过来会吹到人的骨头缝里去，安婧就有些抖。那次，夏商把自己的上衣脱下来裹住安婧，说：“别感冒了，咱们回去吧。”安婧摇了摇头说：“再待会儿，我想听听这里的风声。”夏商就拽紧了衣服，把安婧裹紧了，然后轻轻一拉，把安婧拉进了自己的怀里。事后安婧搞不清是被夏商拉了一下，还是自己主动靠进他的怀里的，她只想着在夏商的怀里有一种特殊的温暖，她能感到夏商的心跳，当然，也许是她自己的，也许是两个人的心在上起怦怦地跳，跳到一起去了。有热流从夏商的身上洇进安婧的身上，又从安婧的身上泅回去，这感觉好极了。

　　夏商附在她耳边说：“安婧，我喜欢你，从一开始就喜欢。”

　　安婧就哭了，她怎么能在这样的时候哭呢？但她控制不住，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流。夏商就伸出舌尖轻轻地在她脸上舔着，直到舔进她的嘴里。安婧的身子抖动得更厉害了，她感到一条绵软温润的东西印在她的唇上，撬开她的牙齿，探进来。她有些紧张，有些怕，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感觉到那东西在动，上下左右地动，像是一种试探，然后，那东西挑起她的舌头，轻轻地抚慰着。安婧的身上就有股说不清的气流涌起来，让她的呼吸渐渐紧张、急促。那东西也跟着急促起来，简直横冲直撞，竟纠缠着把安婧的舌头牵出来，牵到另外一张嘴里了，那张嘴在吸吮着它，把它吸吮得有些痒有些膨胀了。它跟着那东西翻滚起来，像两朵纠缠不清的云，上下左右地翻腾着。安婧感到自己融化了，感到所有的风都停了，停下来看这两个纠缠不清的人。

　　安婧再次恋爱了，一点准备都没有地恋爱了。她感到了幸福，恋爱对于她来说只能用幸福这个词来表达。

　　在回去的路上，夏商一直揽着她，走几步就怜惜地亲吻她。

　　在宿舍里，夏商对她说了许多话，说到凤林乡的是是非非，也说到他自己。夏商用四个字评价彩虹，心比天高，说彩虹把安婧安排到农技站，一方面当然是因为感情，彩虹对安婧的感情不能说不真，她完全不用理会安婧的，凭她现在的能力，能很轻易地把安婧抛到犄角旮旯里去，但她没有那样做，而是把她安排进了农技站，这里面当然有姐妹感情的成分；另一方面，彩虹也有自己的考虑，她怕安婧威胁到她，如果安婧要那样做是很容易的，怎么威胁呢？当然是张升，张升好色在凤林乡大家心照不宣，他一直垂涎安婧，彩虹心知肚明，她感到了威胁，就找理由把安婧安排了出去，远离了张升的视线。这样也好，这样安婧就少了一份威胁，就多了一份与夏商交往的机会。

　　夏商说彩虹曾经找过他，让他不要相信陈大雨的栽赃，说王小慧的事儿根本与安婧无关，安婧怎么可能揭发王小慧呢？她让夏商相信安婧。安婧听夏商这样说就有些怨气，埋怨夏商不信任自己，埋怨夏商不了解自己。夏商便赔罪，拱在安婧的怀里撅着腚让安婧打，安婧说：“你是副乡长，我哪敢打你啊？”夏商就嬉皮笑脸起来，说：“别不舍得打，打疼了我就赖在你的床上不起来了。”

　　夏商介绍自己介绍得很简单，安婧问也问不出来，只知道别人说他挂职纯属胡扯，他是被骗来的。那时候上面下达了干部下乡锻炼的名额，每个部门都有一个。他的上司找到他说让他来，许诺说三年的工夫，时间一到就回来，而且一回来就是科长，在他挂职期间岗位留着，在原单位领工资，在新单位拿补贴，等于上了双保险，拿着双份钱。夏商就答应了，结果不到半年他的岗位就被人顶了。他找到那个与他谈话的上司，那人说了一大堆理由，全是狗屁，用一句话概括就是有些事他也做不了主。夏商找了几次见没效果就死了心，想先把三年的时间熬完了再说。起初，夏商是想干点东西出来的。他想得挺远，怎么说呢，招商引资，办点乡办企业。这事他忙活了大半年，却一点效果也没有。张升表面上支持，可啥支持的动作都没有，遇到事就打哈哈。慢慢地，夏商的心就灰了，就不再奢望干什么大事了，每天在村里忙活忙活，修修路、挖挖渠、解决点化肥农药、帮助老百姓看看地里的庄稼，全是些很琐碎的活儿，看不出啥成绩却每天不得闲，把张脸都晒得黑不溜秋的。

　　安婧问他接下来有啥打算，夏商沉吟了片刻，说眼看三年的锻炼期就到了，该想办法回城了。安婧暗淡下来：“你走了我昨办？”

　　“咱们不是说好了吗？我走就想办法把你一起带走。”

　　“嗯，你走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让你想甩都甩不掉。”

　　“那你不成我的小尾巴了？”

　　“我愿意。”安婧话音未落，就被夏商堵住了嘴，紧紧地搂在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