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安婧一直无所事事。王小慧没找过她,其他人也没找过。听彩虹说,因为她的工作问题书记和乡长互不相让,王小慧也没办法。彩虹还说这就看出来了,以前只要书记发了话,啥人都挡不住,现在人还没走茶就凉了,说起来让人寒心。
安婧这几天没见到夏商,听彩虹说下乡了,现在正在收麦,夏商吃住都在村里。安婧便有些怨气,心想自己正是工作分配的关键时期,他怎么能不在呢?如果他在书记这边不是多了一份支持吗?这样的想法很没有理由,安婧知道,自己和夏商刚刚认识,是没有理由怨恨他的。可道理是这样,心里不免还是怨,还是气。
安婧没见到夏商,也没见到书记和乡长,倒是见了几面陈大雨。说实话,安婧对这个女人有些发憷,从那天她对王小慧的态度就能看得出来,这个女人斗争欲望很强,很尖刻也很尖锐,处不好会伤了自己。
那天,安婧去打水在走廊里见到了她,心里一紧,说了声:“陈乡长好。”
“搞清楚再叫,是副乡长,不是乡长。你这么一叫:把张乡长放在啥地方了?”
安婧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想转身走;还没等抬脚又听她说:“乡政府是工作的地方,得注意影响,以后这裙子就别穿了,晃来晃去的,连大腿根儿都晃出来了。”
安婧就忍不住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回到宿舍往床上一躺,呜呜地哭起来。
彩虹问了半天才知道怎么回事。她拍着安婧的后背说:“别哭了,她就是那样一人儿,自己长得不济事儿,见到好女子就妒忌,像是谁要抢她的肉一样,在这里,没有哪个女子没被她骂过,别理她,就当是个屁。”
听彩虹这么比喻,安婧才破涕为笑,问:“她怎么这么讨厌咱们女的呢?”
“怕咱们抢了她的风头呗。有些事儿你慢慢就知道了。”
几天的抢收,麦子从田里移到了晒场里,没有晒场的人家,就把麦子摊到了大街上,使本来就不宽的路,更加狭窄。
那天乡里开的会,王朝刚去县里不在,是张升主持的。会议的内容很简单很明确,就是要治理在公路上碾晒麦子的不良现象。张升说得很激动,很澎湃,把这个工作上升到了政治的高度,说只要他在这里一天,就绝不允许这种现象在凤林乡存在。接着,陈大雨发言说要坚决贯彻张乡长的重要指示,并要求乡政府工作人员全体出动,分片分块地做好这项极其重要的治理工作,不辜负张乡长的信任,让张乡长放心,让乡党委放心。
安婧听她讲话觉得很滑稽,屁大点事儿就和政治挂钩,弄得跟什么似的。她心里这样想,脸上就笑吟吟的,笑吟吟地看着主席台,看着夏商。几天不见,夏商晒黑了,晒黑了的夏商更像是一个体育老师了,更加富有男人味了。想到男人味这个词安婧就有些不好意思了,一张脸就慢慢地爬上了红晕。夏商也在看着她,并对她微微地笑了一下。安婧看到了他的笑,立即低了头,往四周扫了几眼,心想这个冒失的家伙怎么能坐在主席台上冲着她笑呢?
会后,王小慧给他们分了工,安婧和彩虹分到一组,负责凤林乡东大约一公里的一段路,这是安婧来这里后的第一项工作。散会后她没见到夏商,人一挤就找不到了,这让她心里隐隐有点失落。
路两边铺满了麦子,站在路边望去,像飘着两条顺滑的带子。安婧面对这两条带子,心里暗暗地发愁。
“公路上不准晒麦子,快收了快收了,再不收罚款了。”彩虹跑到最近的一个农民面前,高声地嚷着。
“这就收,这就收。”那人应着,拾起脚边的木锨,拍着腚上的土,慢吞吞地站了起来。
看起来挺容易。安婧学着彩虹的样儿,两个人一边一个,向晒麦子的农民嚷着同样的话。她们从西嚷到东,跑得汗都下来了,不过有效果,公路上的人都动了起来,虽然动得很慢,但毕竟是动了。安婧心想,这里的农民还是比较听话的,说不上刁蛮。
她们往回走,走到西头儿,看到第一个晒麦子的人又把麦子摊开了,刚刚已经收成了一堆儿,现在又是长长的一片。
“怎么搞的,不是让你收了吗?”彩虹很生气。
“这就收,这就收。”那人又应着,又拾起脚边的木锨,拍着腚上的土,慢吞吞地站了起来。
不仅仅是他,路上所有晒麦子的人都这样,你叫他收他就收,你刚一走他就又把麦子摊开来,仿佛只将麦子翻了个个儿。这样下来,安婧和彩虹跑到东跑到西,跑断了腿,喊哑了嗓子,路上的麦子也没见少。
这时候,一辆破旧的警车开过来,有人用高音喇叭喊着:“收了!收了!”安婧听得出是陈大雨的嗓音,她和彩虹往路边一站,看着车从身边开了过去。晒麦子的人开始收麦子,但还是慢吞吞,等警车一开过去,又照样把麦子摊开了。看来这招也不好使。彩虹说:“副乡长和公安都干不了的活儿,咱有啥办法?”说归说,工作还是要做的,她和安婧又跑了几趟,可没用,麦子一点没见少,路也一点没见宽。大约两支烟的工夫,那车又开了回来。陈大雨一看麦子还没收,显然是生气了,她带人下了车径直走到一个晒麦子的妇女面前,一把抢过木锨,铲起麦子就往路边上的沟里扔。这招挺好使,杀一儆百,路上晒麦子的人赶紧都利利索索地收了麦子,没一会儿工夫,路的原貌就完全呈现了出来。
陈大雨走到安婧和彩虹面前,一张大脸憋得通红。
“你们俩干什么吃的,这么点活儿都干不好,留着劲儿光勾引男人去了,没用的东西。”
安婧和彩虹低着头不敢搭腔。等陈大雨钻进车里走了,安婧眼里那一滴泪珠子才滚了下来。彩虹则昂起头,向着车走方向骂了一句:“我操你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