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鱼的村民刚散去,曾老头儿才指示着几个壮小伙做起准备工作,扛筏子的扛筏子,背包的背包,几条壮汉被老头子支使得团团转,山溪旁又一副热火朝天的模样。
不远处,胖子正跟曾雯雯在一棵小树旁窃窃私语,不时传来憨厚与银铃般交杂的笑声。而我呢,则一个人郁郁地蹲在溪边,闷声不响地抽着烟,很有几分无奈地看着眼前的情景。“涛子,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说话的是Helen,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俏生生地立在我身旁。我挤出丝笑容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Helen也不以为意,洒脱地径直在我身旁坐下,除去鞋袜,把脚浸入复见清澈的山溪中。她无意识地晃动着浸入溪水的双足,溅起阵阵水花,同时扭过头,笑着面朝我好像说了句话。
阳光明媚,水光潋滟,衬出了一张笑靥如花的容颜。微眯的双眸,弯如新月的唇瓣,还有其间绽放出来的一抹洁白,无不让我头晕目眩不能自已,仿佛置身于一幅极美的画卷中,一切嘈杂都被抽离,心中唯有惊艳,竟连她说的是什么都没能留下印象。
世上有些女人,初见时便艳光四射,美丽不可方物,犹如那富贵逼人的花中牡丹,但处得久后,只觉得妖冶俗气,反不如路边的牵牛花清新自然。另有一种女人,初识如冬之寒梅,含苞未放时只见风骨,未觉其艳,待到寒彻时,一朝绽放,便傲视群芳,惊艳不可逼视。不经意间,Helen在我面前展现出了如此明艳的一面,竟使我产生了自惭形秽之感,心中沉积多时的抑郁却犹如晴日积雪,刹时消弭无踪。
不远处,胖子扶着一棵小树,手舞足蹈地说着什么。曾雯雯倚在他身旁,一手捂嘴,一手按腹,笑得花枝招展。前后不过几分钟而已,此时再看他们二人形状,心中的那股担忧渐渐散去,代之的是一股豪气。
哼,我张涛怕过谁来,有什么阴谋诡计就使出来,咱们手底下见真章。
“老林看起来好多了,你不用担心。”Helen的声音温柔地传入耳中,虽然她根本不知道我心中担心的是什么,但我心中仍不由得一暖。
我转头凝视着Helen清澈胜水的双眸,平静地笑笑,说:“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嗯?”Helen歪着脑袋,用鼻音表示她的疑问,看起来可爱无比。
奇怪,今天的Helen怎么尽是一副小女儿形状,之前的豪爽大气跑哪儿去了?难道是因为昨天在卧室里。
打住,打住,现在谈正事呢!我止住了脑海中的浮想联翩,指着曾雯雯说:“Helen,你不觉得她有问题吗?”
这时,胖子不知道跟小丫头说了什么,只见她俏皮地吐了吐舌头,连蹦带跳地追打起胖子来。
Helen看了半晌,疑惑地说:“没什么啊,雯雯她很可爱。”
“嗯,是很可爱,而且可爱得过了头。”我盯着蹦蹦跳跳的曾雯雯,冷冷地说。
“Helen,你见过十七八岁的大姑娘整天跟蛇似的,逢人就喷信子的吗?”对这丫头我是积怨已久了,老觉得她接近胖子是别有用心,所以也毫不吝啬恶毒之言。
Helen一听之下,扑哧一笑,摇着头对我说:“涛子你嘴也太狠了,有这么说人家女孩子的嘛。”
“哼,反正我觉得不正常。”
Helen皱着眉头看了看笑闹着的曾雯雯,想了想说:“涛子,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她在装可爱,以便掩饰些什么?”
我点了点头,还没说什么,Helen已经接着说道:“也许是人家天生比较顽皮可爱,再说就是装可爱也说明不了什么,谁叫你们男人都喜欢可爱的小女生。”
说着还白了我一眼。我心里叫起了撞天屈,我不喜欢可爱的,我喜欢的是你这种。当然,这句话我没敢当着她的面说。
我定了定神,斟酌了一下,说:“Helen,你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Helen想都不想地说:“刘德华那样的。”
“刘德华?”这是谁,没听说过。
看着我疑惑地望着她,Helen笑着解释道:“刘德华是香港当时刚出道的一个明星,很帅的。”
“在我们那会儿,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都喜欢威风凛凛的顽主,或者是当兵的。现在的小女生嘛,听说是喜欢年轻英俊的,还有有固定工作的,反正无论怎么样,都不应该喜欢胖子这型的。”我转向Helen,认真地说道,“事出寻常必有妖,这句话你应该听说过吧。”
“那。。也许是雯雯她经历过一些事,比较早熟吧。”Helen依然费力地为曾雯雯辩解着。看来小丫头的扮相很成功嘛,连同为女人的Helen也对她很有好感,怪不得胖子被她迷得晕头转向。
Helen虽然登过山冒过险,但毕竟是富家子弟,从没接触过社会底层,常年在冒险队这种相对单纯的范围活动,里面的人多是为了爱好或者寻求刺激,少有真正的利益冲突。所以,虽然她也算是经过不少事见过世面的人,可对人心险恶的认识,终究比不上我这种见过赤裸裸利益纠葛的人。
我叹了口气,说:“就算你说的都对,那么Helen,你见过怕女儿怕成这样的老子吗?想想我们喝酒的那次。”
这是一个多星期前的事,那时候我们还在赤峰市的一个县城里喝酒,喝高了难免打屁吹牛,各自扯了些得意事。那天在我和胖子联手下,曾老头儿明显过量了,腆着张老脸在那儿吹他的生意经。不知道怎么搞的,就谈到走私文物上去了。曾老头儿拍着胸脯说,以后有什么烫手的东西尽管交给他,他有路子可以走私到国外去,价钱比在国内高出好几倍。
咱干的是挖人祖坟的缺德事,论起来绝对算不上什么好人,但走私国宝这种事,我自问干不出来。我张涛也不是什么圣人,这事儿咱不干,但也没打算拦着别人发财,各有各的原则,笑笑也就是了,没往心里去。
可就在曾老头儿谈到他跟某某走私集团是老关系时,曾雯雯忽然大声地咳嗽起来。一听之下,曾老头儿的脸色刷地变得雪白,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借口身体不舒服,一溜烟儿地蹿回了自己的房间。
人在酒后,是最容易暴露出自己本性的,曾老头儿刚才看女儿那个表情,跟老鼠见猫似的,不是什么由爱生敬之类,而是真正发自内心的畏惧。我要是连这都看不出来,那我这十几年也就算白混了。
当时Helen也在场,这事儿她也不是不知道,只是没有往那想而已。现在因为我对曾雯雯生疑,再把这些事一串,她自然能得出跟我一样的看法。
Helen沉默半晌,咬着嘴唇,神色颇有些复杂地看着我。
看她的神情就知道她对曾雯雯开始怀疑了,我笑了笑,指着浮着我们筏子的山溪,意有所指地说:“这里面的水,深着呢!”
这时候,曾老头儿那边的准备工作已经做完,正招呼我们过去呢。
Helen缓缓地穿上鞋袜,目视胖子和曾雯雯随在曾老头儿之后登上木筏,平静地说:“涛子,你说该怎么办?”
不过一瞬间的功夫,Helen身上又现出沉稳冷静的女强人风范,几分钟前的小女儿神态消失殆尽。
我暗叹一声,站了起来,淡然地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难道我们还斗不过一个小丫头不成!”
说完我们并肩而行,与众人汇合到一处。
拖了这么些时间,也该是出发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