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四火锅店一聚后,我跟胖子开始分头行动。我负责在金大牙的帮忙下,到旧货市场去淘我们摸金校尉的一些传统工具;胖子负责去买一些探险用具和军用品,几年兵当下来,他对那些东西熟悉着呢。
一个星期过去了,我才勉强收集齐了历代倒斗前辈传下来的实用工具:蜡烛、糯米、洛阳铲、飞虎爪、金钢伞、探阴爪、黑驴蹄子、旋风铲等。
经过这么一次,我终于知道什么叫“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了,就这么几件破烂儿,硬生生宰了我2000块钱,把我给心疼得直哆嗦。当场我就明白过来了,我说呢,这才几年的光景,金大牙这小子吨位足足翻了一翻,敢情干古董的这么赚啊!
心疼劲儿一过,我的心思就活络起来了,一把拽过金大牙,问:“老金,你丫的宰起人来也跟他们一样黑吗?”
“哪儿能呢。”金大牙笑笑,压低了嗓子说,“哥们儿比他们黑多了,他们就捣腾些旧货,小打小闹而已。咱干的是什么?古玩!这东西,只要找对了买主就是无价的。”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要不然,你以为你那几万家当怎么来的?”说着还用极度鄙视的眼神瞥了我一眼。
“靠!我决定了,咱也开这么一家,以后没活干了,倒也饿不死我。老金,这你可得帮忙。”听着我眼睛立马就红了,当场拍板,把手上剩下的四万块一股脑地全塞给金大牙,让他去帮我张罗。
当时我是意气风发,颇有指点江山的气魄,但是当胖子把他这几天收罗来的东西在我面前一字排开的时候,当场我就蔫了。登山镐、德制工兵铲、俄式伞兵刀、指南针、登山索、冷烟火、干电池、照明弹、六四式防毒面具、德国狼眼手电、小型地质锤。
靠,全是外国货!
我颤抖着声音问道:“一共多……多少钱?”
胖子憨憨地笑笑,说:“不多,才9000块。”
9000块?看来咱还是道行不足啊,看人家胖子,一出手就是小一万!
我这边正感慨着呢,胖子又补充道:“给我家老爷子留了3万。嘿嘿,你是不知道,老爷子可有意思了,接了钱都不拿正眼瞧我,一出门就提了两条万宝路回来。还别说,美国货就是够劲。”说完,还吧唧着嘴回味了起来。
9000!3万!我一琢磨,就知道坏了,连忙问:“这么说,你手上只剩下千来块钱了?”
胖子嘿嘿一笑,说:“没钱了,让我买这家伙了。”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黑乎乎的家伙,把玩了起来。
什么?我定睛一看,顿时眼前一黑,差点没晕过去。这东西我熟,胖子小时候为从他老子那儿把这东西偷出来玩没少挨揍——赫然是一把五四式手枪!
看着胖子爱不释手的样儿,我就一阵无力,敢情他趁机圆梦来了!
我有气无力地说:“我说胖子,你丫就不能安生点儿吗?买这玩意干吗?咱是去倒斗,又不是去抗美援朝。”
胖子一听不服气了,说:“荒山野岭的,没个家伙防身我心里不塌实。再说了,经不住咱有钱啊,你那儿不是还有好几万嘛。”
我听着白眼一翻,身子一软,摊在椅子上话都说不出来了。
胖子看我的样子,笑嘻嘻地递过来一支万宝路,说:“来,抽这个,够劲。涛子,咱以后都抽这个得了。”
我软绵绵地抬手接过烟,就着胖子递过来的火点上,没好气地说:“还抽这个?咱下顿饭有没有着落还得两说呢。”
我两手一摊,一五一十地把我俩的经济状况分析了一遍,胖子一听也傻了。
“败家啊,败家啊!”胖子在那儿痛心疾首,连烟都顾不上抽了,也不知道在说谁败家,懒得理他了。
金大牙找上门的时候,看我跟胖子呆在屋子里大眼瞪小眼的样子,愣了,问道:“你们哥儿俩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红色娘子军》。”我懒洋洋地说。
“啥意思?”金大牙问。
我跟胖子对视一眼,齐声说:“打土豪呗!”
金大牙一看不妙,转身欲走。就他那腿脚,哪儿是我们哥儿俩的对手,当场被我们摁倒在地,搜刮了个干净。
胖子得了便宜还卖乖,甩着金大牙的钱包,说:“老金,你小子多大一款爷啊,出门才带1000多块钱,也不嫌丢份儿。”
“靠,你们俩土匪才丢份儿呢。俩人加起来小10万家当,抢劫哥们儿这千来块钱也不嫌掉价。”金大牙一边整着被我们扯得皱巴巴的衣服,一边跟胖子斗起了嘴。
“还小10万呢,我们哥儿俩身上的钱加起来还不够买包万宝路的。”我一撇嘴,把情况跟金大牙说了一遍。
这小子一听就乐了,笑着说:“嘿嘿,你们哥儿俩一看就不是享福的命,趁早滚回陕北倒斗去,别指着我,咱还有老婆女儿要养呢。”
“得得,这1000块就当哥们儿借你的,明天就去陕北。”说着,我把空荡荡的钱包扔还给金大牙。这小子去云南插队那会儿,才待了几个月就拐了个云南妹子回来,现在女儿都4岁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不像咱,还得拿命去拼。
一边抱怨着老天不公同人不同命,一边认命地跟胖子一起整理起家伙来。明天就要出发,这些家伙上面可挂着我跟胖子两条小命呢,马虎不得。
两天两夜的火车,再加上一天的拖拉机,我跟胖子终于又踏上了陕北柳树村的土地。
胖子只在这儿待了一年,我待了三年,那时候,我们还18岁不到,平时还不觉得,一踏上这黄土地,才觉得怪激动的。
到了地方,放下行李,我跟胖子就提了礼物上了李村长的门。一路上乡亲们都跟我们热情地打着招呼,这么多年了,每个人都还叫得出我们的名字,问长问短的,跟自家亲人一样,把我们给感动得两眼都红了。
好不容易摆脱了热情的乡亲们,到了李村长家,平时十来分钟的路,硬是走了半个多小时。我们上门的时候,李村长他家只有他跟他婆姨在,还有村里的会计黄爱国,他正汇报工作呢。
还记得不黄爱国?就是跟我们一块来到陕北的北京知青。他没回去,就这么在陕北扎下了根,孩子都上小学了。他跟我们打了声招呼,问了一下北京的事,就唏嘘地走了。
娃啊,怎么想起来看你叔了,有啥事没?”李村长永远是这么一句。倒也是,我们当年一上门他就哆嗦,典型的无事不登三宝殿。
听他这么一说,我们倒挺不好意思的,当时看着老想揍他,现在再看嘛,越看越觉得这老头长得和蔼。
我巴结地递上烟,点上火,笑着说:“李叔,没啥事,就是看好了有个大活要干。”
随后,又跟老头聊了些当年的事。回想起来,那些日子苦是苦点儿,但也挺有意思的。在李村长那儿坐了半天,当我们告辞的时候,老头儿直送到门口,“叭哒叭哒”抽了两口烟,说:“娃啊,别怪你叔嗦,悠着点儿。”
“嗯,李叔你放心,我们晓得哩。”点头应了声,看得出来,老家伙是真的关心我们。山里人朴实,只要你帮助过他们,他们就会一辈子记着你的好,把你当亲人关心着。
在柳树村呆了一天。第二天早上,我跟胖子一人背着五十几斤的装备,走了四十几里路,来到了我们当初第一次倒斗的那条沟旁。
一到那儿我就顶不住了,两腿一软,一P股坐到了地上。咱可不比胖子,他是当过兵的人,一样的路走下来,脸不红气不喘的。
休息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掏出皮尺,丈量了一下天枢和天旋两个墓穴的距离,再延长五倍,终于确定了勾陈一星位的所在,也就是我们的这次目标——西夏大墓的所在了。
一边指挥胖子把洛阳铲上的钢管接上,我一边打量起四周的环境来。一马平川,无遮无拦;黄土干裂,了无生机。在任何稍懂风水的人看来,这地方别说埋人了,就是葬条狗都怕招来麻烦。也就是咱老张能看出里面的玄机了。
我得意了没一会儿就笑不出来了。一看洛阳铲带出的五花土,我就知道坏了,把这墓想简单了。
胖子在一旁看我脸色不对,凑过来问:“涛子,怎么了?有麻烦?”
“嗯,是有麻烦。”我点了点头,应了一声,解释道,“底下的墓不像普通的西夏墓,它是砖石结构的,我估摸着有七八层青砖吧。这还不算,这个墓的落差极大,最上面的墓道离地才五六米,最下面的墓室离地足足有二十几米。”
胖子听后眨了眨眼睛,说:“那又怎么样?”
“怎么样?麻烦呗!”我没好气地说,“如果直接切虚位进墓室,工程太大,没个三四天根本打不进去,切墓道倒是简单,但又怕有机关。”
胖子一挥手,截道:“机关怕什么!涛子你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他个球,你不常吹这墓底下就数你最牛了嘛。”
听胖子这么一说,我豪气也上来了,一拍胖子的肩膀,说:“没错,就从墓道进去,什么机关阵图的,怕他个球!这地面上不归我管,到了地下就是我说了算!”
这话说的,颇有睥睨天下的气度,但两个小时后我不得不承认,终究还是托大了。那时候,我俩已经被困在地下数十米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