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久,大家终于回过神来。刚刚那一会儿被那神奇的声音带着,我们仿佛化身为古时的一个小兵,手持战戈铜剑,与敌人厮杀着。
我抹了把冷汗,走过去对陈教授说:“陈老,我们只怕到了不该来的地方,退回去吧?”
“退回去?不行不行!”陈教授好像很兴奋,脸上都带着股潮红,他挥了挥手拒绝了我的建议,反问道:“你知道这里是哪儿里吗?”
靠,我怎么知道,这要问地下那些死鬼!我心里暗骂着,又不能不接陈教授的话茬,只好说:“这里,应该是古时候的一个战场吧。”
“战场?这么说倒也没错。”陈教授笑了起来,看样子好像很开心,“这里应该是古时候秦败匈奴后驻军的地方——阳周县的遗址。”
阳周县?听到这个地名我也是一惊,这地方太有名了!始皇帝死后,秦二世胡亥就是在这个地方赐大将军蒙恬死。这件事后,曾经威风凛凛、无敌于天下的大秦王朝开始走了下坡路,最终二世亡。当真其兴也勃,其亡也速!
从陈胜、吴广起义到刘邦入关中,大秦亡国不过短短数年,此时北方阳周县附近还有大秦驻军20万,南越更有大将任嚣、赵陀率领的秦军30余万,为什么不去救援?历史上对这一事件众说纷纭,因此如果能发现阳周县的遗址,就有可能解开很多历史之谜。但该城的所在一直扑朔迷离,说法众多:有的认为阳周县在芦河北靖边县边上;有的认为在曹家洼附近。当时地广人稀,县或设或废,增减变动频繁已不可考,没想到居然在这个地方。
陈教授看把我震住了,得意地笑了起来,从我手上把铲子一把捉过,就要开始挖掘,估计是想找出古城墙之类的东西来证明他的判断吧。我想起地下的那些白骨,连忙把老头子一把拦住,刚刚我们才挖了多少啊,就阴风阵阵、风沙埋人、鬼声惊魂的了,要是让他再挖下去,指不定还得挖出什么呢!
这边我正想词呢,想该怎么说才能把执拗的老头子劝回来,旁边忽然传来塔娜怯怯的声音:“陈教授,涛哥,你们说的那个什么阳周县是不是那个?”说罢她一指我们身后,满脸都是不敢相信的神色。
我们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当场惊呆了。塔娜的声音继续传来:“俺刚刚看这地就觉得很不对劲,就四处看了看,结果就看到了那儿。”
塔娜说什么我当时根本就没听到,我的脑子早被眼前的东西塞得满满的——眼前赫然是一座古城。
这座古城呈不规则的方形,看样子是夯土而成,高约三四米。面对我们的应该是古城的南墙,长约1000多米,正门朝着我们大敞开着,仿佛一张正等待吞噬的巨口。
整座城市被淡淡的薄雾笼罩着,城墙上每隔数米一个的城垛依然清晰可辨。
“这是……这是……”陈教授结巴了起来,想叫出这座古城的名字,却又怎么也说出不口来。
“我们刚刚怎么没看到它,难道是风把盖着它的沙子都吹跑了?”林灵呆呆地看着古城,痴痴地说。
我苦笑了起来,风把沙子吹跑了?那得有多大的风?能把这么大一座城掩起来的沙子该有多少啊!再说了,我敢向祖师爷发誓,刚刚我从沙子里跳出来的时候,还没这座城呢!
陈教授嘟囔了一会儿,忽然拔脚就往城门口走去。我一惊,难道这老家伙想进去?赶忙一把拽住他的胳膊,说:“陈老,这城有问题,不能进!”
陈教授一把甩开我的手,说:“如果我不进去看看,就是死也闭不上眼!”说着不再理我,径直向前走去。
“涛哥,咱进不进去?”说话的是塔娜,其他人都已经一脸兴奋地跟着陈教授向古城走了过去。
我长叹一声,没搭她的话,紧赶两步跟上了陈教授。我一边走还一边嘀咕着:怎么这么倒霉啊,别人考古我也考古,怎就叫咱遇上了这个呢!幽灵冢听说过,这幽灵城可从来没听人提起过。
古城离我们不远,区区几百米的距离一会儿就到了。我就这么心里忐忑着跟着众人走进了古城的巨口。
虽说进来得不情愿,但到了城里,我还是不由得东张西望了起来。城里面一片死寂,低矮的土屋错落地分布着。地面倒夯得平平整整的,踏上去连脚印都没有,不过最让我心惊的是:地面干干净净的,找不到哪怕一点点黄沙。
这座古城不大,一眼望去,南北门间的距离不超过2000米,看这构造,与其说是座城,不如说是军营更恰当点。在古城的正中,有一块空地突兀地出现在我们面前。空地上用青石筑起一个平台,想是当年秦军点将誓师的所在吧。
我这边还在想着,却见陈教授他们忽然跟被捣了巢的马蜂般,一窝子朝平台上冲了上去,连陈教授那老胳膊老腿的都跑得飞快。
不对劲!陈教授是老考古人员了,怎么会这么冒冒失失的,这里面有鬼!还没待我想完呢,只觉眼前的空间一阵模糊,平台上赫然出现了一大群人,陈教授他们反而看不见了。
不知怎么搞的,这时候我心里竟然兴不起一丝去阻止陈教授他们的念头,只是呆呆地看着平台上的人影。
这时候,平台上的人影逐渐清晰了起来。只见一个身披重甲、威风凛凛的将军站在台上,正激昂地说着什么,台下的人影模模糊糊的,但见高高举起的一把把戈、矛、钺、铍等长兵器,便可以想见群情的激烈。
这该就是战前动员吧!我还在琢磨着,画面又是一变:刚刚那个将军跪在一个文官打扮的人面前,正说着什么。那个文官摇了摇头,把手中的帛书塞到将军的手上,然后挥了挥手好像是叫人上来。随即底下上来一个人跪在将军的脚下,双手高举着一个托盘。
那个将军握着帛书站了起来,仰头大笑。虽然听不见声音,但其中的悲哀萧索的感觉却似乎跨越了一切阻碍,清晰地传到我的心里。
笑罢,那位将军好像在大声地对着底下说着什么,语极简短,但其中的不甘悲愤却在他的脸上表露无疑。
话说完后,他伸手从旁边跪着的那人举着的托盘上拿起来了件东西,好像是一个瓷瓶。这时候,底下忽然蜂拥而上一群人,黑压压地跪在将军的面前,其中为首的那人似乎在激昂地说着什么。
只见那将军一挥手,好像是让底下的人不用多言,伸手解下腰间的配剑,交到了为首的那人手中,似乎在嘱咐着什么。那人双手平举接过配剑,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从他颤抖个不停的背影可以看出,他似乎在哭泣。
那个将军把配剑交给手下后便不再理他们,摇着头似乎在自语着什么,还来不及分辨他脸上的表情,便见他抬起手,把手中的瓷瓶对着嘴巴灌了进去。
忽然一阵黄沙袭来,眼前的场景再变。
一块石碑突兀地立在沙地上,旁边零星点缀些许绿色。石碑上刻着字迹,距离太远分辨不清,但似乎正是小篆字。碑前跪着一群黑衣黑甲的士兵,其中为首的那人双手持一把长剑平举过顶,领头向那块石碑叩拜下去。叩拜完,他霍地站了起来,挥了挥长剑似乎在对底下人说着什么,然后毫无征兆地转身一抽长剑,向脖子上抹了过去,鲜血猛地喷到石碑上。
默默地,一个接一个地上前,用同一把剑,把同样滚烫的热血洒在石碑上。碑前倒伏的尸体越来越多,整个石碑也被完全染成了血红色。
不清楚到底上去了多少人,我只记得整个空间似乎都变成血色。在我神经就要忍受不住这种沉默的血腥眼看就要崩溃的时候,画面突然消散了。
我颤抖着双脚,努力地站立着,脚下赫然是那块青石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