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涛子哥,再跟我讲讲倒斗的事。”
说话的是林灵。这小丫头也是北京来的知青,不知怎么搞的,居然成了陈教授的学生。
“林灵,你饶了我吧,就那点破事你知道得比我还清楚了。”
自从她从陈教授那知道咱是倒斗的手艺人后,便见天地缠着我问这问那的。虽然能在美女面前显摆显摆也是比较得意的事情,但没两天我那点儿经历就被小丫头掏空了,现在我是一看她就头痛。
林灵明显对我的回答很不满意,歪着脑袋想了想,说:“那你再跟我讲讲遇到大粽子的事吧。”
小丫头不学好,一个女孩家家的,没事研究研究穿着打扮多好,对大粽子这么感兴趣干吗?我正找借口想把小丫头支开好清净清净,一旁的方城不乐意了,插嘴说:“林灵,别老打听那有边儿没边儿的,这世上哪儿有什么僵尸?别忘了咱都是唯物主义者。”
这小子对林灵有意思不是一天两天了,最近小丫头跟我比较亲近,他看我的眼神就不对了。这明摆着说我瞎掰嘛,要放在平时,早一巴掌扇过去了,不过现在倒来得真是时候,我恨不得亲他一口,赶忙道:“那是,那是。这世上就没什么大粽子,我逗你玩呢。”
小丫头不乐意了,鼓着嘴一把撩起我的袖子,指着上面的伤疤问我:“那这是怎么回事?”
我的左臂上有一个十厘米左右长、六七厘米宽的伤疤,鲜红色,凹凸不平,肌肉拧在一起纠结成一块。这是在胖子走后,一次倒斗让大粽子留下的纪念。当时,我旁边虽然有一帮小孩子帮衬着,但毕竟不如胖子跟我有默契,因此就出了事,被大粽子一口咬在胳膊上并且带去了好大一块皮肉。除了跟胖子的那次外,那是我唯一的一次遇到大粽子,差点儿就要了我的命。后来回到村里,用我们摸金校尉的秘方拔了两天毒才把命救了回来。
前几天,给林灵讲故事的时候翻起来给她看过,这可能是我平生离死亡最近的一次,想起当时的惊险、拔毒的痛苦,我就不寒而栗。
我默默地放下袖子,没有说话。方城是第一次看到这道疤痕,呆了一呆。旁边的陈教授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小方啊,没有见过的东西,未必就不存在。”
嗯?难道陈教授也倒过斗,遇到过大粽子?
我这边正嘀咕着呢,陈教授继续道:“很多正史上都有记载这个‘大粽子’,就是僵尸。远的不说,就说东陵大盗孙殿英掘慈禧太后墓的事吧,当时参与的人不少还都活着呢。据他们说,当时一挖开墓,慈禧还面貌如生,一转眼,就干瘪了下去,手上还长出了白毛。”
陈教授这边正说着呢,林灵忽然跟我们打了声招呼,就向不远处的沙丘跑去。估计是去方便了吧。沙漠里没那么多树林、草丛之类的可以遮掩,不过好在有不少沙丘,不然她们两个女孩子就麻烦了。
我们也没有在意,继续听陈教授给方城作思想教育。我一边听还一边嘀咕,你陈教授也就只是道听途说没亲眼见过,这可比不上我老张。
就在这时,沙丘后面突然传来一声女孩子的惊呼,听声音正是林灵。我们悚然一惊,扭头朝那边看去,只见她跌跌撞撞地从沙丘后面跑了出来,一边跑一边呼救,身后蹿出了一条灰色的影子。
是什么让她这么害怕,我仔细一看,赫然是一条狼。因为生态原因,毛乌素沙漠上的狼都快要绝迹了,所以我们也一直没有怎么防范,没想到在这遇到了。这狼也不是太大,大约比家养的那种土狗略大点儿。它并没有马上朝林灵扑过去,而是站定了一下,朝我们这边瞄了瞄,估计是看我们这么多人有点顾及。
我和陈教授、方城离那里都有点远,只有塔娜靠得比较近。她不知道哪儿来的胆子,操起放在骆驼背上的铲子就冲了过去。
塔娜一把把林灵拉到背后,然后朝狼嚷嚷了起来。她用的是家乡的土话,我听不太明白,估计是“滚”之类的吧。说没几句,也不等我们赶过来,她挥着铲子冲过去就朝狼当头砸了过去。
一看那架势我就暗叫了声“不好”,这丫头明显没有打架的经验——铲子举得老高,用力虽猛姿势不对,一铲子下去狼没打到,人还给带着踉跄了两步。
那条狼灵活地躲过了塔娜的铲子,然后毫不迟疑一下子把她扑倒在地,两只前爪按在她的肩膀上,张着血盆大口就朝塔娜的脖子咬去。
这时,我们离她都还有十来步的距离呢,只听得身后一声惊呼,不知道是陈教授还是方城的,来不及分辨了——狼嘴就要够着塔娜的脖子了。
就在塔娜闭目待死、林灵惊声尖叫的时候,正要逞凶的狼忽然被一股大力带起,跌到旁边的沙地上。它不停地抽搐着,眼看是活不了——狼腹上赫然插着把军刺,血不断地顺着血槽涌出,很快就渗透进沙里。
正是我眼看形势危急,扔出了随身携带的军刺。自从金大牙两年前给咱带来了这好东西,我就从没让它们离过身,这不,派上用场了。
以前在北京混那会儿,我跟胖子虽然比较嚣张,下手也比较黑,多少算一号人物。可好虎也架不住群狼,毕竟势单力孤的,常被对头带大队人马堵住。这时候怎么办?撒丫子呗。可也不能光跑,指不定后面就有一两个腿脚特好咱跑不过的,所以一边跑,一边还要把手上的家伙朝追得最近的小子扔过去,一来杀伤敌人,二来保持威慑性,让他们不敢追得太紧。这一来二去的,被追的次数多了,我跟胖子都练就一手飞刀的好本事,这才六七米的距离,不在话下。
这边我正得意呢,陈教授他们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毕竟这不是什么兵荒马乱的年代,一个人随手带着军刺这种凶器,下手又狠又准的,怎么也不能说是什么好人吧?
我醒悟过来,讪笑着上前拔下军刺,在狼皮上擦了擦又塞回军挎里,没忘了顺手提了那只死狼扔到骆驼背上,准备晚上打打牙祭。这狼肉跟狗肉差不多,虽然肉糙点儿,但也比没有强,这几天光啃干粮可把我憋坏了,嘴里都淡出鸟了。没办法,谁叫咱大鱼大肉惯了。
没想到的是,我救人倒救出祸事来了。一路上,陈教授都在我耳边唠唠叨叨的,无非都是些年轻人不要好勇斗狠,要多学点本事好为国家做贡献之类。我嘴上唯唯诺诺,心里却犯了嘀咕:我这样的也算好勇斗狠?你是没见过胖子,他手比我黑多了。一旁的塔娜却不停地道谢,说我是她的救命恩人。不管他们说什么,我都一概左耳进右耳出,没看到我咽着口水,正盼望着天早点儿黑吗?
太阳渐渐西沉,毛乌素沙漠上又染上了一层金黄。
不知道怎么搞的,今天天气闷得厉害,都这时候了,我还是给憋出了一头的汗水。
也没顾得上擦,我正狼吞虎咽地吃着烤肉呢!消灭了整整一条狼后腿,这才喂饱了我肚子里的馋虫,没再给我捣蛋。
我这边摸着滚圆的肚子舒服得直呻吟,正想找个人说说话逗逗闷子,就当饭后运动消食,这才发现,气氛有点不对头。
我们这五人里头,陈教授和方城都不怎么爱说话,平素里我都是跟俩小丫头聊天打发时间。今天怪怪的,林灵不说话吧还可以理解,惊魂未定嘛,可是塔娜的神经粗着呢,难道也被那条狼吓傻了?
塔娜是有点不对劲,三口两口吞下狼肉,就一直在我们身前晃悠着,不时抬头看看天色,嘴里念念有词的。
我都被她晃花了眼,忍不住问:“塔娜,有什么问题吗?看你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俺看这天色不对,可能要下暴雨。”塔娜回答道,声音显得很焦急,还夹杂着丝丝颤抖。
暴雨?我一听就愣了。我们这可是在沙漠啊!
一旁的陈教授听了也显得很着急,他霍地站了起来,拉着塔娜的胳膊问:“塔娜,你确定?”
“嗯,看这天色像着哩!”塔娜赶忙回答道。
看陈教授这么焦急,我的心也悬了起来,问道:“陈教授,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真要下暴雨不成?咱这可是在沙漠。”
陈教授抬头看着天色,好半晌才说:“小张,你是不知道,这毛乌素沙漠本来就是世界上最强的沙漠暴雨中心,毛乌素这个名字在蒙语里面的意思就是‘不好的水’!”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又能怎么办呢?漫漫黄沙无遮无蔽的。想开后,我们坐在那儿,静静地听陈教授讲述。
毛乌素沙漠三面环山,这种独特的地理环境使它成为了世界上最大的沙漠暴雨中心。毛乌素沙漠的沙化,其实并不是因为干旱,而是因为植被的破坏就地起沙,以及强风从内蒙古伊克昭盟搬运了过来沙粒形成的。这里的平均降水其实不多,但往往是集中在几次暴雨降下的。
连这种罕见的事都让我们遇到了,不得不苦笑着承认我们的运气确实“不错”!
我一边听着陈教授介绍,一边抬头看着天气。天已经完全暗了,黑压压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觉得这天出奇得低,一丝风都没有,闷得厉害。
我们都没有见识过沙漠中暴雨的厉害,多少还有点不以为意,塔娜就不同了,看见狼都敢冲上去的姑娘,现在是一脸的惨白。
暴雨如期而至。这时候,我们几个城市里来的,终于见识到了什么叫大自然的怒吼,什么叫天崩地裂的威势。即使是自以为见多识广的我,在那一刻,也被惊呆了!